根據大宋禁軍的規矩,凡城中劫掠所獲,必須上繳七成,自己隻能留下三成。劫掠的時候,無論是殺人還是放火又或者強搶民女,都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可若是膽敢私下貪墨,少了上繳的份額,就會知道,什麽叫軍規。
上繳的東西裏面,除了金銀之外,還有布帛、茶葉、絲綢、甚至是各種玉器字畫等,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眼下粗略估量,價值不下百萬兩,這還是因爲,很多願意投降的官員家中,不可搜刮太過,不然還能再多一些。
比起趙光義的忙碌,曹彬則要舒坦得多,這些破事他是一概不理,仗打赢了就成。
當趙光義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曹彬連忙從美人懷中鑽出來,将衣衫拉過,勉強遮蓋了一番。
“曹将軍,這錢糧籌集的差不多了,讓下面弟兄都停手吧。”趙光義看了眼前的場景,心中暗歎一聲,還是行軍打仗的将領身體紮實。
雖然他的武藝也很強,但是這身體的本錢,還是不如曹彬。這厮進了聞香閣,簡直就是不分晝夜,跟發情的公豬一般。
“府尹大人放心,末将這就傳令下去。”曹彬如今對于趙光義,那叫一個言聽計從,若非是趙光義擡舉,他如何能這般舒坦,便得了這潑天的功勞,還有那大筆的銀錢。
“嗯,記住,若有人不遵從,那就不要客氣,也該立個規矩了。”趙光義點點頭,眼看就要改天換地了,該有個新氣象,再這般鬧騰下去,不利于他扶持李從善上位。
“府尹大人放心,誰敢不聽号令,末将第一個饒不了他。”曹彬将胸口拍得震天響。
“唔,那就好,另外,青天白日的,也記得關門。”趙光義指了指敞開的大門,這僅着片縷,大門敞開,實在不成體統。
“嘿嘿,府尹大人有所不知,這般情形,别有趣味。不若府尹大人也留下來,你,去伺候府尹大人。”曹彬一把拉起身旁的一名女子,示意她去服侍趙光義。
“免了,本官還有事要忙。”趙光義斷然否決,他得保持自己的形象,豈能跟曹彬一起開無遮大會,以後傳出去,必然要影響聲譽的,他可不是粗魯的武将。
李煜看着李從善離開的背影,心中無限蕭索,前幾天看見天堂,如今卻要堕入地獄,大喜大悲,不外如是。
這南唐諸多的文臣武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爲他有那麽一絲悲傷。至于揭竿而起,應該是沒有的,畢竟這算得上皇室内鬥,而且有他的禅位诏書,一切都是那麽的合情合理。
他最爲依仗的林肇慶跟孫宇,都遠在數百裏之外,這江甯城如今這般情景,再多的人,也無法救他出去了。
況且那孫宇,與李從善最爲親厚,傾向于誰,還真的不好說。
九月二十五,諸事皆宜,南唐皇宮中,一派熱鬧。即将登基繼位的李從善,面色如常,藏在袖中的雙全,握得極緊,再有片刻,他就是南唐的正主。
胸前一頭四爪金龍,栩栩如生,令其不怒自威。這般短的時間,禮服是來不及制作了,好在他與國主李煜身材相若,稍作改動即可。
“老安,你覺得,孤穿這身,比之皇兄如何?”李從善從落地銅鏡中仔細打量,他也曾想過自己穿上這身華服的情形,沒想到也有成真的這一天。
“韓王與陛下,皆是人中龍鳳。”安近海心中苦笑,他之前便與李從善說了,想要告老還鄉,奈何不同意,隻能繼續留下來聽用。
安近海乃是宮中老人,頗具威望,留下他,有利于穩定宮中内侍。而且蕭義那厮不知道去哪了,到現在也沒蹤迹,安近海的權柄,倒是比往日還要大了三分。
别人不知道這内中詳情,安近海可是一直在李煜身邊待着,當然知道禅位是被迫的。
“孤自信,比之皇兄要強上許多,起碼,不會任用蕭義這般的奸佞小人。”李從善整理一下衣冠,雖然眼下還是個提線木偶,但總有自由的一天,他覺得,作爲國主,一定是比兄長要更加稱職的。
“走吧!”李從善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儀式快要開始了。
端坐大殿之上的,依舊是李煜,沒了往日的從容,有的隻是沮喪、後悔、憤怒等等,不一而足。
目光從殿下諸位文官面前掃過,除嚴續外,皆是低首避讓。
“吉時已到,宣韓王觐見!”高公公看見門外的安近海,當即高聲宣道,至于李煜,今日不過是個泥塑木偶而已。
“臣弟,見過陛下!”李從善進得大殿,直接越過衆臣,走到最前方,朝着台階之上的李煜拱手行禮。
李煜微微張口,想要說句什麽,卻終究是咽了下去,隻是輕輕擺手,讓其免禮。
“孤自感愧對天下萬民,行事多有不端......今欲傳位于胞弟從善......”高公公清了一下嗓子,将李煜親筆謄抄的最後一道诏書宣讀于大殿。
在大殿側面的角落裏,以珠簾相隔,後面坐着的是趙光義,爲了防止起幺蛾子,他親自在這盯着。
大殿之外,是曹彬親自帶隊巡邏,确保萬無一失。
李煜的最後一道诏書,既是傳位诏書,也是罪己诏。其中曆數自己的過失,自覺愧對列祖列宗,傳位給李從善,他自己則去開封爲輕啓戰端請罪。
大殿之中,死一般的沉寂,诏書沒有掀起半分的波瀾,能夠被帶來大殿參加朝會的,不是從龍的功臣,就是已經投效韓王之人。
“臣弟,必将不負皇兄期望,與諸位重臣一道,爲治下萬民謀福祉。至今日起,不再開啓戰端,結束與南越國的戰事,彼此和睦共處。”這些話,是說給簾後的趙光義聽的。
至于挂的這個簾子,算是給南越朝堂上下的一絲體面罷了,至少明面上看起來,是他們自己的決斷。
“從善,這朝堂就交給你了,祝你好運!”李煜起身,帶着一絲留戀,兩分遺憾,他就要離開這大殿,再也回不來了。
趙光義很滿意,他的第一階段目标至此全部達成,隻要李從善将各路大軍全部調回,再将那忠勇軍的孫宇诓騙來江甯,就算大功告成。
就在李煜即将離開寶座之時,大殿外起了慌亂,殿中諸人俱是心中惶恐,朝着門口看去。
趙光義很不爽,這曹彬搞得什麽鬼,就差這最後一哆嗦,李從善坐上寶座,這事就完成了。
眼看進度被打斷,就連李從善也是面帶疑惑,盯着門外。隻見曹彬帶着大隊甲士,正在門口張望,顯然是想找趙光義,卻又不敢直接闖進來。
趙光義直接掀起珠簾,從裏面走了出來,這一舉動,也算是撕下殿中諸人的最後一絲體面。他們不過是像個提線木偶,在此人的操控下,做着大逆不道的事情。
“曹将軍,何事?”趙光義面帶不愉,喝問道。
“府尹大人,借一步說話。”曹彬搓搓手,這事在這說,恐怕不太合适。
“但說無妨!”趙光義一甩袖袍,這裏面的人,如今都是甕中之鼈,怕個什麽?
“這......”曹彬一下子愣住了,一起厮混這麽久,怎地還擺起譜來了。
心中雖然這麽想,卻一下子醒悟了過來,這位可是官家的胞弟,跟裏面的那位韓王一樣,可以登大寶的存在。
“禀報府尹大人,城外傳來急報,忠勇軍攻克杭州,南越國已投降。”曹彬心一橫,你他麽耍威風,那就說呗。
原本盯着這裏的大殿内衆人,聞言全部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這就滅了南越了?
剛起身的李煜,聞言直接一屁股跌坐回去,若非他識人不明,他就是南唐的中興之主,遠超列祖列宗,完全可以跟大宋劃江而治。
至于李從善,則心道不妙,這事超出了趙光義的預料,不知道要出什麽幺蛾子。
“怎麽可能?南越那麽些軍隊,都是豬嗎?”趙光義怒了,就算打到杭州,也該是另外兩路才是,怎麽會是最遠的忠勇軍。
這才不到一個月,就算不打仗,隻是行軍,也要半個月有餘,這忠勇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是忠勇軍傳來的捷報!”曹彬将手中的信件遞過去。
如今的江甯城,在宋軍的掌控之中,這捷報自然是被攔了下來。
孫宇方至湖州,便接到了特種營的傳訊,知道了宋軍渡江攻入江甯的消息。雖然不知道宋軍接下來的打算,卻不妨礙他用捷報來投石問路。
“傳信之人還說了,不日,閩國公将率大軍凱旋,入江甯述職!”曹彬真正怕的是這個,若是孫宇真的率領精銳大軍在旁虎視眈眈,他們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以前的曹彬,認爲南邊的軍隊,都是不堪一擊,直到孫宇的忠勇軍崛起,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雖然南越禁軍的戰鬥力一般,但是此人能夠每戰必勝,必有過人之處。
這江甯城外,本就有數萬禁軍,若是再加上孫宇一行,他們恐怕很難順利過江。
原本心如死灰的李煜,複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向來能夠帶來奇迹的孫宇,能否再一次改變他的人生軌迹?
看完捷報的趙光義,将紙張僅僅攥在手心,雖然他不願意相信,可捷報就在手中。
趙光義慌了,轉頭看向大殿裏的李煜跟李從善以及一幹大臣,若想從容而退,就得指望他們做人質了。
李從善也慌了,他不知道趙光義究竟是怎麽想的,很可能将他們全部擄走,讓整個南唐陷入混亂,這樣也能符合大宋的利益。
“府尹大人,孤可以去信,約其前來封賞。孤與孫宇,相識于微末,沒有孤的保舉,何來他的今日?”本來約定中就有取孫宇性命這一條,早晚要做,晚做不如早做。
“他會信得過你?如今這江甯,可在我等掌控之中。”趙光義有些不信,那孫宇隻要不傻,怎麽可能随便犯險?
“如今孤是名正言順的國主,宋軍不過是爲了護持我左右,免得被小人所傷罷了。”李從善覺得,孫宇隻要不想造反,也沒太多的選擇。
“哈哈,這話都能說得出口,從善,究竟何人愧對列祖列宗?”李煜覺得,該對這個弟弟刮目相看,這般無恥的話,都能輕易說出口,确實比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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