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不知道,大宋禁軍會如何跨過長江天險,但是一定會這麽做,否則根本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反而白白将韓王送還南唐。
“國公爺,要出什麽大事?”程鎮北問道,眼下這局面,已經是闆上釘釘了,還能有什麽岔子不成?
“江甯恐怕要生變。”孫宇取出火折,将信件給點燃了,直至變成灰燼。
“江甯?就算真的有變,我等也是鞭長莫及。”程鎮北露出一絲詫異,這邊眼看就要竟全功了,江甯就算生變也是顧不得了。
“先顧好眼下吧。”孫宇喃喃自語,總要先将這杭州城諸事料理好才行。
這些情況,都是猜測而已,江甯距此,不過六百餘裏,若是南越投降之事料理妥當,帶着騎兵快速通行,大概三日可至。
但是眼下,這杭州城内千頭萬緒,都得等他料理,不得脫身。
就在孫宇等着王宮内消息的時候,江甯城西門,蕭義坐在寬大的四輪馬車中,前後随行十數人,皆是内衛中一等一的高手,此番西去,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水師大營中,都虞侯杜真正在召集麾下一衆将領議事,中郎将李季操赫然在列。
對于靠着皇親身份,空降水師的李季操,杜真向來是不喜的,但是沒法子,誰叫人家關系硬。而且這小子有錢,眼下在水師中,也收攏了不少人心,對此,杜真也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将軍,我等終日在此操練,眼下南越将滅,卻一分功勞也無,大家夥提着腦袋參軍,爲的就是功名跟銀錢,這算什麽道理?”李季操帶頭發難,這些日子,李季操沒少鼓動這事,其他部将也是如此,财帛動人心。
一想到南越戰事結束,禁軍拿到的巨額封賞,他們就眼紅的不行,大家都是拎刀賣命的,水師還是擋着大宋的第一線,憑什麽看着别人升官發财。
“諸位稍安勿躁,我等必須聽從朝廷的統一安排,昨日,本将已經上書陛下,請求發兵,殲滅南越水師。”都虞侯杜真撒了個謊,爲的就是安撫衆将。實際上他很清楚,水師隻有一個目标,那就是盯緊了大宋水師,别的都無所謂。
最近大宋水師,出奇的安靜,他麾下部将一個個蠢蠢欲動,搞得他壓力山大,上書陛下不過是随口胡謅。
李季操嘴角微微上揚,杜真上當了。
“大将軍,朝廷有旨意到!”杜真的親兵小跑着過來禀報,蕭義的馬車已經到營地門口了。
“快,有請!”杜真倒是沒有多想,想必來的是叮囑他守護好長江天險的文書。
“想必是陛下同意出戰的聖旨,咱們總算熬出頭了。”李季操一臉亢奮地吼着,其餘衆将聞言也眉飛色舞起來。杜真心中暗恨,早晚得想法子,将這李季操給趕出去,太過鬧心了。
“見過蕭公公!”杜真一看來的居然是蕭義,趕忙上前行禮,能夠讓這蕭義來宣旨,這事情自然是小不了。
至于蕭義身後跟着的一幹内衛精銳,被他下意識給忽略了,軍營門口,别的都能攔下盤查,這宣旨的太監随從,都屬于免檢之列。
“陛下有旨,諸位,接旨吧!”蕭義點點頭,将所有的慌亂壓在心底。
“末将接旨!”
“國主陛下诏曰:着都虞侯杜真,速速起兵東進,鏟除盤踞沙洲鎮之南越水師......”蕭義照着聖旨,一字一句讀下去,爲了怕露餡,事先已經将這聖旨的内容了然于心。
聖旨的内容很簡單,就是讓杜真率水師大部,即刻東進,消滅入海口的南越水師,然後登陸協助正在攻打蘇州的鄭彥華。
杜真很疑惑,這麽做的話,一旦江對面的大宋有異動,豈不是将江甯置于險地?
“大将軍,還不接旨?”蕭義将聖旨卷起,盯着單膝跪地的杜真,心髒不争氣的狂跳,背上已經起了一層虛汗。
“蕭公公,但凡調兵,必有虎符,請問虎符何在?否者本将難以從命。”杜真深吸一口氣,這聖旨有些詭異,他起了疑心。
杜真身後的衆将,皆是心有不忿,明明你自己上書請求出戰,這陛下也同意了,怎地還推三阻四。
這又不是駐守邊疆,遠離中樞,要哪門子虎符?
“虎符是沒有,陛下沒有給咱家,大将軍這意思是,要抗旨?”蕭義盯着杜真,心中暗道,何苦尋死。
“抗旨是不敢的,隻是爲了穩妥起見,本将想親自走一趟王宮。”杜真對于抗旨的罪名,自然是不願意接的。
“來人,此人意圖抗旨不尊,即可拿下!”蕭義一揮手,内衛衆人直接朝着杜真撲去。
“放肆!”杜真立刻起身,長刀出鞘,居然想在他的中軍大帳拿下他,簡直是目中無人。
“噗呲~”一聲,利器破甲的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蕭義的手指,不住地顫抖,他不想這樣,可是形勢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他隻是想将杜真拿下而已,沒想到,那人竟然有如此的野心。
根據事先約定,這是萬不得已才走的路,沒想到,從一開始,李季操就沒打算留下杜真的性命。
杜真看着從前胸透體而出的短劍,刺破了他的心髒,如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劍尖有血珠緩緩滴落。
“你......”杜真轉頭,想要質問李季操。
李季操猛地将短劍一攪,再飛快抽出,帶走了杜真的生機。南唐水師的第一大将,就這般不明不明的死在了這裏。
“大将軍!都給我上,砍死他們!”杜真的親兵嘶吼着,他們是杜真真正的心腹,豈能善罷甘休?
“杜真此獠,暗通南越,抗旨不尊,本将是奉陛下密令,手刃此人。方才那道旨意不過是試探罷了,諸位,随我平亂。”李季操一聲大喝,直接丢棄短劍,抽出腰間長刀,這些杜真的親兵,必然是要清理的。
這裏是杜真的中軍大帳,他根本做不得手腳,富貴險中求,這也是蕭義帶着這麽多内衛高手來此的原因。
“李将軍所言不錯,陛下有旨,着中郎将李季操,暫代都虞侯一職,一旦擊敗南越水師,諸位皆有封賞。”蕭義趕忙帶人往李季操身邊靠攏。
原本尚在猶豫的衆将,終究是下定了決心,放手一搏。
“殺!”李季操越衆而出,直接朝着沖來的親兵殺去。
各位将領來中軍大帳,皆是攜帶二三名親信跟随,當即随着自家将軍,與杜真的親兵戰作一團。
蕭義躲在後方,瑟瑟發抖,枉他平日自稱精通拳腳,這會根本不敢上前,這種真刀真槍搏殺的架勢,他上去根本就是送死。
“噗呲!”李季操将手中長刀捅進杜真的親兵校尉腹中,宣告了此戰的終結。
“今日能夠平亂,皆是仰仗諸位大力相助,我李季操絕不相忘。待戰事結束,必然上書朝廷,一道爲諸位請功。今夜,犒勞大軍,明日一早,順流東進,博取軍功。”李季操将還在滴血的長刀入鞘,能夠爬上将領的,都是手下有真功夫的,一番拼殺,居然無人送命。
“謹遵大将軍号令!”衆将紛紛應喏。
成王敗寇,杜真的屍體早已流幹了血,等待他的,隻是黃土一堆。
水師大營門口,李季操親自送蕭義離開,随同蕭義一道離開的,還有他的心腹,要把消息傳到長江北岸。
蕭義躺在馬車中,心中一陣後怕,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去李季操的莊園中躲起來,靜候天變。
江北大營,當趙光義得到消息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消息是顧韫親自核對的,一切都沒有問題,該行動了。
“去将曹彬、潘美二位将軍尋來!”趙光義對身旁的随從說道。
曹彬、潘美二将,是趙匡胤一手提拔的親信,趙光義來此,竭力拉攏,可惜二人反應缺缺。
曹彬、潘美二人不傻,這趙光義上蹿下跳,必是爲了他日登得大位。身居開封府尹的趙光義,确實是名義上的繼承人,這算是一種潛規則。
但是在他們二人看來,這是因爲官家的兒子太小,怕出現後周世宗那般被人篡位的情形,不得已而爲之。一旦等官家的兒子成年,有了穩住大局的資本,這趙光義就該找個地方圈養起來,他倆前途無量,怎麽會跟趙光義交從過密?
他倆如今的态度也很明确,趙光義是帶着官家旨意來的,明面上絕對配合,私下裏盡量不接觸。
“二位将軍,快請進!”趙光義親自在營帳外候着,看見二人聯袂前來,直接往前走近迎接。
二人連道不敢,讓趙光義先行,他倆跟在後面。
“根據最新的情報,明日一早,南唐水師大部,将離開采石矶,那時,就是我軍快速渡江的良機。”趙光義在地圖上重重一指,軍情緊急,他們需要連夜行軍,在明天午時之前趕到渡口,在日落前,五萬大軍全部渡過長江。
曹彬、潘美二人對視一眼,他們之前還真的小瞧了這位府尹大人,居然真的被他做到了,也不知道對岸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是要找死嗎?
“曹将軍作爲此行的主将,行軍布陣,就拜托将軍了。”趙光義别的不提,對于自我認識還是很明确的,統兵布陣,他跟這倆人比起來,就是個渣渣。
“府尹大人放心,末将必定盡心竭力。”曹彬到現在還有些懵,防備松懈的長江,江甯附近的禁軍也被抽調大半,實力空虛。這一路打到江甯城下,那是半分難度都沒有,白撿的功勞。
潘美對于曹彬的狗屎運,有點羨慕,但是沒辦法,聖旨點名了讓曹彬上。
“潘将軍,這江北就托付給你了。”趙光義起身,行了一禮,頗有幾分禮賢下士的感覺。
“府尹大人莫要折煞了末将,這都是分内之事。”潘美心中的不快,随着趙光義的這一禮,總算輕快了些許。
兩個時辰之後,曹彬便點起了五萬精銳上路,這般速度,放眼天下,也是首屈一指。
燃燒的火把,在官道上形成一條巨龍,直往江邊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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