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南唐“兩個時辰之前,有敵兵潛入了城門洞中,我使出了諸般的手段,殺傷河對岸敵軍不少,卻始終沒能解決城門中的敵兵。”穆志遠邊說邊檢查自己的盔甲跟武器。
“大将軍,這城門早就塞死了,若是擔憂,不妨繼續加固或者築甕城?”錢之行覺得,封閉嚴密的城門,人力想要挖通,怎麽也得半個月吧,有足夠的時間謀劃。
而且這挖的深了,上面的巨木跟石頭,會下沉,将洞給填上。
“錢大人,對方能夠死這麽多人,也要阻止我等接近,豈能是這般簡單?從對方一開始的攻擊,将城門口的牆垛全部轟塌,就是爲此作準備。本将斷言,若是不能阻止,一兩日内,城門必然生變。”穆志遠不知道,對方怎麽破門,但是一定有其方法。
對方既然能夠琢磨出這般邪門的投石機來,未嘗沒有其他手段。
“那大将軍準備如何做?”錢之行默然,他選擇相信穆志遠的判斷。
“僅以此身報王恩!”穆志遠雖然爲将多年,但他自信,自己這一身武藝,在南越,難有敵手。
既然諸般手段不行,那就隻剩最後一招,自己上了。
“大将軍,那這城池的防守......”錢之行懵了,局面竟然如此壞了,這才一天的功夫。
“就拜托錢大人了。”穆志遠說完,不待錢之行回複,便帶着親兵登上城頭。
炮聲與弩箭不歇,穆志遠盡可能伏低身體,他要留着有用之身,奮力一搏。
隻見城頭之上,數百人同時拉着繩索往城下而去,比起之前的精銳,這一波都沒有攜帶重盾,身形反而快了數分。
孫宇很不解,對方明知道他的手段,怎地還要行這般手段?這是準備讓麾下士兵送死?孫宇第一次覺得,這城上的守将該死。
護城河邊的忠勇軍士兵,絕不會手軟,頂着對方的攻擊,一次次瞄準射擊。
突然在城門的上方,一人單手抓着繩索,一手舉着輕便的圓盾,快速往前飛躍,猶如大鵬展翅,随即快速墜落。
這城門洞的上方,有一截前伸的拱形巨石,是爲了給城門的守衛擋雨之用,眼下卻成了南越士兵直接下到城門的阻礙,尋常士兵都是從遠離城門處降落。
而眼前之人,瞬間飛躍這段距離,下墜的身形,将繩索繃緊,壓在拱形巨石上。如大鵬展翅之人,整個人開始往城門洞内蕩去。
孫宇再也坐不住,整個人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對方這般舉動,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番動作,難度之高,連他也沒有把握百分百完成。
整個跳躍下落如此的高度,想要單手拽緊繩索,對于臂力是極大的考驗。而且蕩進城門洞之後,這般的高度,跳躍下去,又有幾分勝算。
穆志遠松手,再握緊,讓自己盡可能離地面近一些,再一次松手,眼下的距離還是太高了。再一次握緊繩索的穆志遠,依舊離地面很高,卻不得不松手,否者,他會被蕩到城門之外,迎接他的,必然是弩箭。
在下落的過程中,穆志遠不斷調整自己的姿勢,到地之時,順地一滾。
“好險!”穆志遠看了一眼,就差兩步,他就要蕩到城門之外,趕忙就地滾動,躲入牆角。
數支弩箭射在他方才的落腳點,好在對方投鼠忌器,不敢鋪天蓋地的攻擊。
腳踝一陣不适,穆志遠知道,肯定是受傷了,卻顧不得這麽多,抽出長刀,就準備撲殺過去。
填洞的老卞,跟攪拌水泥的小耳朵,在穆志遠剛蕩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畢竟出身忠勇軍近衛營,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
當即放下手中活,掏出火槍,點燃了火繩。對方在空中擺動,落地之後又是亂滾,他們不敢随便開槍,一旦打空,他倆就完蛋了。
方才那一套高難度動作,他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前這位,乃是絕對的高手,他倆若是沒有火槍,隻能是砧闆上的魚肉。
穆志遠看着眼前的倆人,一人手上一截鐵管,一旁還有火繩在燃燒,怎麽看着那麽熟悉呢。
就在穆志遠疑惑的時候,倆人同時扣動扳機,火繩上的火星,點燃了引藥。一陣黑煙升騰,刺激了穆志遠的大腦,這不就是外面那詭異的投石機的縮小版?
果然,緊随其後,便是兩聲轟鳴。
穆志遠情知不妙,就想要閃避,本就盡在咫尺,又兼之腿腳不便。一陣刺骨的痛傳來,穆志遠俯首一看,胸前兩個血洞,正在汩汩而流。
“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穆志遠感覺到生機在流逝,他臨終之前,隻想知道,究竟死在何物手中。
“火槍!”老卞掏出木棍清理槍管,順口回道。小耳朵也是一般,眼下他倆人的火槍,都是擺設,總得先裝填起來,才能心中有底。
“那,外面的呢?”穆志遠捂住傷口,靠在城牆上,嘴角不時有鮮血湧出。
“叫火炮,安心去吧,我們國公爺,向來善待百姓,從不嗜殺。”老卞歎口氣,将鐵彈捅進去,總算有了幾分底氣。
他着實佩服眼前之人的本事,可惜了。
“我知道,雖然份屬對手,我對于閩國公,是心懷敬意的,但是各爲其主,身不由己......”穆志遠記得,他第一次聽見孫宇的名号時,就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覺,可惜,未曾能有任何的來往,便走到了這一步。
孫宇從望遠鏡中,看着這一切,心中大定,卻有帶着莫名的傷感。火器的出現,讓武藝不再那麽重要,任你苦練三十載,也難敵突然出現的子彈。
孫宇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讓火槍來到這世上,他會不會被反噬?
以他眼下的功夫跟防備,基本難有人可以傷他,但是火槍打破了這個局面,穆志遠的死,更加明确了這一點。
老卞跟小耳朵當然是不知道孫宇的想法,他們隻知道,這玩意确實好使,比什麽神兵利器強多了。
将火槍往腰間一擦,他倆就幹起泥瓦匠的活來了。
忠勇軍麾下,會敢泥瓦匠活計的,比比皆是,他倆也不例外。不斷挑選合适的鑽石,抹上水泥,一點點堆砌。
看着完全封好的洞口,以及露在外面的兩根火繩,老卞心下大定,接下來,就是等待水泥幹硬的時間。
等待是漫長的,他倆無事可做,幹脆将穆志遠的屍體,拉到城門口,往一旁的角落裏推去,否者一會,恐怕屍骨無存,哪怕是敵人,這般的人,也該受到尊敬。
“怎會如此?”南越王宮内,收到消息的錢弘俶,一屁股癱坐在座椅上。
穆志遠是他的心腹愛将,居然要親自下城去厮殺,數百重甲精銳,無一生還,他去了又能如何?
錢弘俶提着長刀,往宮外走去,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想去再看一眼。
君臣一場,穆志遠盡到了一個臣子的本分,他也該盡一個君王的本分,送他一程。
“叔,你再摸摸看呢。”小耳朵緊張得不行,比之前挖洞時還要緊張,整個計劃,已經完成了九十九,就差最後一哆嗦了。
“還差點意思,我再撒泡尿。”老卞也是差不多,一着急就想小便,這會已經三四趟了。
“叔,你是不是腎虛啊?”小耳朵看見老卞在牆角滴的那幾滴水印,這莫不是有毛病了。
“腎虛?叔身體好着呢,你小子懂個屁,這也就是軍營裏管得嚴,不然,嘿嘿......”老卞說起這事,這話茬子就打開了,緊張的感覺也少了,将他的風流韻事添油加醋說了一番。
“叔,真的那麽舒坦嗎?”小耳朵一臉向往,他還是個雛呢,掙的錢都攢着送回家去了。
“那是、咳,小耳朵啊,這個、叔方才也就是從别人那裏聽來的,随口胡謅而已。叔是什麽人,豈會那般,有力氣也隻會在自家婆娘身上使。外面的地,耕得再勤,莊稼也輪不到你去收。”老卞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這也不帶個把門的,這要是真的将這小子教壞了,不是坑了自家侄女嘛。
而且以後若是成了,這就是自己侄女婿,自己這點破爛事,萬一傳出去,家裏那位河東獅,不得剝了他的皮。
“叔,聽着不像啊,那位芊芊姑娘,當真那麽大?”小耳朵用手比劃一下,再看看自己胸口,确實很大。
方才老卞說得頭頭是道,場景描繪得讓他身臨其境,怎麽可能是道聽途說。
“咳,叔夜間勤于學習,這看的書多了,聽的課也多,描繪能力自然要強上幾分。以後啊,小耳朵,你有空還是要多學習,國公爺也是鼓勵的嘛,學海無涯,若想更進一步,學習是必須的。”老卞絞盡腦汁,這說出的話,總得圓回來,鼓勵這小子好好學習去。
“叔說的是。”小耳朵點點頭,一聽是國公爺鼓勵的事情,那腦門瞬間發熱。
“差不多了”。
老卞伸手摸摸磚石接縫處的水泥,已經幹結的差不多了,離牢固還差得遠,不過眼下也夠了。
“叔,真的夠了?”小耳朵帶着疑惑,這不能出岔子的,他不介意再等一會。
“放心,叔的手藝,沒問題的。”能不能完全炸開,他也沒把握,但是在做的模拟試驗中,是完全可以的。
孫宇自然不會做無把握的事情,他用楊啓風搞來的圖紙,仿造杭州城門的結構,同比例縮小,在泉州便做了不下百次的試驗。
這一次,火藥的分量,比實際的需求,還要增加了五成,确保一舉成功。
“那,叔,咱們先把繩子綁好。”既然一切就緒,在點火前,總該把自己的生路給準備好。
在城門口的牆角,插着兩根鐵釺,各自上面綁了兩根繩索,小耳朵遞了一根給老卞。
老卞接過之後,從肩膀上繞過,再在腰間打個結,确保繩索不會脫落,小耳朵也是一般無二。一切就緒之後,倆人互相檢查,确保沒有差錯,這可關系到身家性命。
倆人一左一右,各舉一根火把,對視一眼,将火把往火繩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