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非是兩條,一是放還,二是捏在手中,另有用處。”眼下這事,信息太少,主要是靖安司出的手,基本沒有消息可供他參考。
“應該是捏在手裏吧,若是放還,何必需要他親自出面。”将那位扣在手裏,本就是爲了要挾南唐,豈會輕易放還?就算放還,也該由禮部出人陪同,無論如何,也不該趙光義出面。
趙普倒是不急着回家了,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既然沈義倫想要琢磨這事,他不妨跟他好好分析一下。
“他人去南邊,還将韓王捏在手裏,是爲了威脅那位國主?”沈義倫繼續分析,這種事情,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一起掰扯,趙普是個不錯的對象。而且在這城門口,四周一覽無餘,倒是不怕被人聽了去。
“不可能,那位國主發兵二十萬攻南越,豈會因爲他而停下腳步?那樣如何給朝堂上下交待?拿将士的性命當作兒戲?”趙普直接反駁,那位開戰之前,就應該想到大宋可能以韓王作要挾,既然堅持開戰,必然是做好了舍棄的準備。
“那這位韓王的作用,就有些玄妙了。”沈義倫本就想到了這點,借由趙普之口,幫自己将思緒再梳理一番。
趙普也想到了,那位趙老二,十有**是起的這份心思,護送這位韓王回去,跟那位國主打擂台,讓南唐起内讧,堅固的城堡,若是從内部想辦法,通常就容易許多。
“趙大人,沈某先走一步。”沈義倫上了自家馬車,他得回去好好琢磨一番,有沒有法子從這事裏面掙錢。
至于趙普,同樣上了自家馬車,滿腦子想的是,一定要把這消息傳到南邊去,最好将趙老二困在南邊。
甯德縣城内,喊殺聲震天,城門洞開,吊橋已經放下,任憑忠勇軍士兵大批湧入。爲了不形成水患,上遊攔截的堤壩被挖開,護城河内水位正在慢慢升高。
城中處處火起,孫宇都快習以爲常了,這羅繼興撤離的地方,必然是燒得幹幹淨淨。不同于以往,這一次除了放火,城中還有大批亂兵劫掠。
忠勇軍掌控的是甯德縣的西門,南門肯定是不能走的,那邊是往羅源縣去。北門是忠勇軍騎兵主力巡弋的地區,兩條腿的出門,根本無路可逃。東邊是往海裏去,船隻早就被羅繼興、錢衛允及其心腹征用,如今還留在城裏的,都是被舍棄的棄子。
羅繼興撤離前,對這支軍隊下了最後一條命令,就是可以在這城裏,索取所需要的一切。快被忠勇軍各種戰争手段逼瘋的南越禁軍,頓時找到了宣洩口,加上四處點燃的大火,更加加劇了城中的混亂。
立于城頭的孫宇,從望遠鏡中,能夠清晰地看見,這些南越士兵是如何兇殘對待城中的百姓。街道上到處可見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以及扛着搶劫來的物資,四散奔逃的亂兵。
孫宇不明白,搶劫再多的物資,又有何用?根本帶不走。忠勇軍士兵被大火阻隔,行進的速度很慢。
“傳令下去,快速推進,但凡不跪地投降者,格殺勿論!”孫宇被眼前的景象給刺激到了,這些亂兵中,有些已經泯滅了人性,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得到命令的各團,開始拆除街邊的圍牆跟房屋,朝着城中突進。
街道旁的一座院中,有十數名亂兵,正圍着院中的兩名年輕女子,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暴露了他們内心的龌龊。
他們周圍擺放着兩口箱子,裏面是剛從這家搶到的值錢物品。錢固然是個好東西,但是美人也不能放過,在他們的身後,一名老者倒在血泊中,估計是沒了性命。
“哈哈,小妞,哥哥來抱一抱!”爲首的亂兵,擦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這倆女子,明顯是小姐跟丫鬟。
小姐的身量要高一些,出落得清水芙蓉般,丫鬟遜色兩分,也算是極标緻的小美人了。
“嘭!”的一聲巨響,院牆突然被人一錘給敲破,一道鐵塔般的軀體,穿過升騰的煙塵,鑽了進來。
“忠勇軍陳啓霸在此,識相的,放下兵器投降!”陳啓霸用手在面前揮舞一番,方才動靜太大,這灰塵嗆人得很。
“弟兄們,抄家夥,弄死他!”爲首的亂兵剛準備撲上去,居然被人給擾了興緻。
在他看來,陳啓霸固然勇猛,畢竟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至于一錘擊破院牆,想必是年久失修,本就不夠結實了。
十數名亂兵聞言,皆是刀槍在手,往陳啓霸圍過來。
“小、小姐,怎麽辦啊?”丫鬟看着眼前的景象,瑟瑟發抖,原以爲是來了救星,沒想到卻是平白添了一個送命的。
“無妨的!”小姐雖然也害怕,卻固執得搖搖頭,她知道自家的院牆有多結實。
就在她們以爲陳啓霸會大展神威,亦或是被亂槍捅殺時,隻見在其身後,逐漸消散的煙塵中,湧進一批全身着甲的士兵。
手中清一色的弓弩,全部上弦,瞄準亂兵。
“機會給過你們了,可惜,你們放棄了,射!”陳啓霸一揮手,弓弩手立馬扣動扳機,如此近的距離,根本來不及閃避,全部被射殺當場。
至于留在兩女身邊的亂兵頭子,因爲士兵怕誤傷,倒是躲過一劫,剛想要去将兩女抓在手中當作人質,就看見陳啓霸飛奔而來。
來不及多想,一把抓起身邊的長槍,就往陳啓霸捅去。這種段位的攻擊,陳啓霸根本不放在眼中,一個側身,左手一錘蕩飛槍杆,随即右手的大錘直奔對方頭頂。
在倆女驚恐的目光中,此人直接憑空矮了半尺,随即癱倒在地。
“二位姑娘受驚了,先回房中,不要出來走動,很快就安全了。”陳啓霸朝着兩位女子說道,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有亂兵來此,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謝過将軍!但是,我爹,被他們所害,我怎麽能獨自躲在房間裏?”對于陳啓霸的救命之恩,她自是感激的,可他爹的屍首,尚在血泊中,總要人去料理。
“姑娘節哀,你倆留下,幫她們一把,其餘人,跟上!”陳啓霸點了兩名士兵,随即拎起大錘,直接朝着對面的院牆砸去。
在倆女驚愕的目光下,陳啓霸又是一錘,随即帶人穿牆而去,後面有更多的士兵從院中經過,有陳啓霸留下的倆人維持秩序,倒是沒再生波折。
這一幕在甯德縣城内,不斷上演,爲了盡快突進,各團大顯神通。
“報!急報!”一名傳令兵策馬飛奔,一遍飛奔一遍大聲吼叫,城外的忠勇軍士兵迅速讓出一條通道。
“國公爺,是特種營傳來的急報!”惡狗下城去取來信件,檢查了一番,沒有問題。
孫宇打開信件,寥寥數語,眉頭逐漸舒展。
“建德拿下了,林肇慶大将軍,兵發睦州!”孫宇将雙手負于背後,事情正朝着他預計的方向發展,一切都将水道渠成。
南越朝堂内,頗有烏雲壓城的感覺,越王錢弘俶爲此已經數次大發雷霆,眼看着自己治下地盤不斷收縮,對于南唐的來勢洶洶,心中越發沒底。
“傳令下去,左右兩衛,各分兵兩萬,馳援睦州與溫州。”越王錢弘俶說完,整個人猶如被抽空了一般,靠在坐塌上。駐守杭州的禁軍,原本隻剩六萬。這兩路大軍開拔,僅剩兩萬精銳駐守,算得上防備松弛了。
“大王,不可啊,如此一來,杭州的安危該如何保證?”國相吳程反對,他爲相近二十載,杭州何時這般空虛過?
就剩這點人手,一旦其中一路戰敗,則杭州難保。
“吳愛卿,孤何嘗不知道,但若是置之不理,這杭州就能保住嗎?”錢弘俶一臉憂愁,無論那一路再作推進,便可直接兵臨杭州城下,彼時必然天下大亂。
若是将這禁軍派出去,至少有機會将敵軍抵擋在杭州之外。
“老臣所憂之事,乃是海上,以往船隊出海,可早就該回來了。”吳程作爲南越國的國相,船隊中也有不少船是他吳家的産業,通常中秋之前就該回來的,這都晚了一個多月了,依舊毫無音訊。
“遠在數千裏之外,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慕楓這孩子,是咱們看着長大的,要對他有信心。”錢弘俶也是同樣憂愁,但是錢慕楓帶走了南越所有的海船,他眼下也是有心無力,隻能聽天由命。
“若是,有敵自海上來......”吳程最怕的就是這個,若真的有一支龐大的艦隊,于海外殲滅了南越船隊,難保對方不會趁着杭州空虛過來偷襲。
“尚有兩萬精銳,杭州城池堅固,且睦州距此,大軍疾行不過兩日,該是無礙的吧。”錢弘俶覺得,這般安排應該是最穩妥的辦法。
況且杭州作爲南越的都城,城中民衆十數萬,征調青壯守城,也能拖上一些時日。
“也罷,多派船隻于海邊放哨,若有敵情,也能早些發現。”吳程也沒有好辦法,越國就這麽大的地盤,養兵有限。之前在福州折了不少精銳,如今大唐全力來攻,自然捉襟見肘。
“大宋那邊,聯系的如何了?”若是任憑南唐這般攻打下去,錢弘俶是一點信心都沒有,雙方的實力差距有點大。
而且因爲船隊杳無音信,南越的戰争潛力被進一步壓縮,如今就算拿着錢,也不知道該去哪裏購買物資。
“跟那位府尹大人聯系上了,說是讓我們堅持一下,他們正在想辦法。”如今南越的長江水師,龜縮在長江出海口的沙洲崇明鎮,雖然無力與南唐的水師抗衡,卻依舊可以在南越跟大宋之間來去,隻是運力有限,無力改變戰局。
“也不知道那位府尹大人打得什麽主意,眼下我南越水師尚有幾分戰力,渡江的話,也能幫忙牽制一番。”原本一門心思報大宋大腿的錢弘俶,如今也有一些動搖,原本不可一世的大宋,居然陷入了多線作戰的危險中。
一旦其中一路出了問題,恐怕就像崩塌的積木,神仙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