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城外,就在清源山的半山腰,有一處尚算平整。有泉水流經,清冽甘甜,修築書院不錯,這地,應該在官府手裏。”以前這清源山,算是晉江王的産業,如今都收歸衙門所有,方浩這麽做,就是爲了請孫宇開個金口,這地契就容易辦了。
“地可以給你,錢得付,價格得公允,知道嗎?”如今治下地盤越來越大,孫宇的一舉一動,也得遵守規則。若想治下長治久安,就得以規則取代人治。
官府讓他們架橋,付給銀錢,他們從官府手中拿地,付錢也是天經地義。
“恩師放心,學生省得的,隻要同意将那塊地給我建書院就成。”方浩眼饞那塊地很久了,地方足夠大,又遠離城池,正好可以定下心來做研究。
稍作平整之後,前後還可以種些瓜果蔬菜,甚至搭兩個豬圈,養些牲口,都是極好的。
“嗯,你回頭去找刺史葉衡,就說是我的意思,按照市價交易即可。”孫宇點點頭,隻要符合程序,自己的學生想要幹大事,就得支持。
“請恩師爲書院賜名!”方浩起身行禮。
書院若想辦成功,必須得由孫宇背書,因爲書院無法承諾給他們好的前程,必然導緻優秀的學子不願意進書院研究科學,而是想去參加科舉。
“那就叫半山科學院吧。”孫宇決定,幹脆将其與普通書院區分開來,省得有想要走捷徑的進來,壞了氛圍。
剛被收編的南越禁軍中的普通刀盾手吳盛,如今正處于迷茫中,他們的首領,全部被送到福州去修路去了,剩下來的普通士兵,也全部打亂加入各團。
舉目四顧,周邊全是忠勇軍士卒,就算從口音能聽出同樣被收編的南越禁軍,卻也不敢多說話,誰知道那人是如何想的。
他已經領到了新的物資,兩身衣服跟靴子,一套被褥,還有各種生活物資,就連武器,也換上了最新的長刀。
除了身上的铠甲樣式與忠勇軍略有不同外,再也沒有人能夠認出他的降卒身份。
“走、走、走,開飯了,排隊去!”隊正胡老伍扯着嗓門喊道。
“小吳,你的飯盆呢?一起去。”胡老伍拍拍吳盛的肩膀,之前再份屬對立,現在也是自家弟兄。
胡老伍以前就是陳洪進麾下的小兵,當了俘虜之後,才發現忠勇軍的待遇是真的好,就在這踏實賣命了。
之前攻打福州時,表現不錯,升了一級,這待遇就更好了,再過兩年,都夠回家将那老房子重新翻修一遍了。
忠勇軍的習慣,吃飯基本都是端了回自己隊伍的營帳邊圍成一圈,胡老伍他們也不例外。
“小吳,怎地總是愁眉不展?”大家吃飯時,總是聊天打屁,小吳一語不發,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我,我害怕!”吳盛歎口氣,飯食是不錯的,但是他胃口不大好,一想到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家鄉,總感覺心中堵得慌。
他的家鄉在處州,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那裏有生養他的父母,有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弟弟妹妹,也有他喜歡的鄰家小妹阿幽。
處州多山,少地,吳盛家中,隻有六畝山地,因爲水源短缺,産出基本看天時。除了地裏的産出,他的父母還得去給地主家打短工,農閑時去山上偷些竹子下來,做成一些籮筐之類的去集上販賣。至于爲什麽要偷,因爲若是被官府發現,都是要交錢的,那樣根本掙不到錢。
吳盛長大了些,鄰家小妹阿幽也出落得漂亮了,吳盛知道,自己家的條件,阿幽的父母肯定不會同意的。
“小幽,我要走了!”吳盛記得,前年秋收之後,他背着幹糧,準備離開家鄉,離别前,他在村口跟小幽道别。
“吳大哥,你,你要去哪?”小幽看了一眼遠處的父母,自打知道女兒看上了同村老吳家的大兒子,他的父母就輕易不讓她獨自出門,免得壞了聲譽。
這也是看在吳家老大要走了,這才看在那小子還算懂事的份上,給他們一個獨處道别的機會。
“杭州,禁軍來縣裏招人,我通過了。”吳盛握緊了手中的竹棍,他是多麽希望,能夠帶着小幽一起走,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一旦小幽的父母報官,他就要陷入萬劫不複,還要拖累家中的父母跟弟弟妹妹。
“吳大哥,我、我會想你的。”小幽的眼角,有淚水滑落,這是她能說出口,最熾熱的情話。
“我、小幽,我要去掙一份前程,至不濟,也要掙一些銀錢回來,正大光明的,上你家提親!”吳盛擡起頭,鼓足勇氣,之前這句話,一直憋在他的心口。因爲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掙到前程或者銀錢,甚至,能不能回到家鄉,都是懸念。
“吳大哥,這些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來!”小幽再也忍不住,淚水洶湧而出,就算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吳大哥能夠活得好好的。
哪怕她一個山村女子,也是知道,軍中的前程,那是要用命去博的。
“小幽,等我三年,三年之後,我一定回來娶你!”吳盛有心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水,可一想到這麽做,會壞了她的名聲,終究是忍住了,壓住心頭的萬般不舍,轉身離去。
“吳大哥,這個,是我繡的荷包,你帶着!”看着轉身的吳盛,小幽突然從懷中摸出一隻荷包,上面繡着一對并蒂蓮花,這是她背着父母,悄悄繡好的。
“小幽,我不能收。”吳盛接過荷包,裏面明顯有十幾枚銅錢,也不知道小幽是如何攢下的。
“你帶好了,出門在外,總是要花錢的。我就在家中,吃喝不愁,隻盼你,能夠早點回來。”小幽往旁移了一步,拒絕了吳盛想要将荷包遞回的動作,同時擋住身後父母的目光。
“等我!”吳盛轉身,将荷包塞入懷中,佳人恩重,他無以爲報。
從那之後,吳盛再也沒見過小幽,他也攢了一些軍饷,因爲克扣的關系,比他預想的要少很多。
之後随着羅繼興南下福州,卻一再戰敗,賞銀自是沒有的,軍饷都拖欠了兩個月,最後還成了俘虜。
距離他跟小幽的三年之約,已經不足一年,如今他已是有家回不得,這份苦楚,又該對何人訴說。
“怕什麽?我等參軍,就是博一份前程,若你真的怕了,當時去後方修路不就好了。”胡老伍以爲他怕死,拍拍他的肩膀開導,當時就說過,不強迫他們加入忠勇軍,隻需去後方服三年勞役,便可自由。
“頭,不是怕死,是怕,怕回不了家。”吳盛鼓起勇氣,他覺得胡老伍人還是不錯的,能在他下面當兵,是個不錯的選擇。
“回家?相信我,你一定能回去的。”胡老伍拍拍他的肩膀,原來是想家了,情理之中,他剛當俘虜時,也是想家的。
“真的嗎?怎麽回去?”吳盛面上充滿了驚喜,雖然他知道自己寄回去的錢還不夠過上體面的生活,可隻要能回去,他在這也是有饷銀的。哪怕減半,也不比以前差多少,這邊都是實發的。
“怎麽回去?等國公爺打敗了他們,哪裏你去不得?”胡老伍對于孫宇,那是盲目的信任,根本就沒有戰敗的可能,會帶着他們一路打到杭州去。
“這、這......”吳盛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憂。
若是忠勇軍真的能連戰連捷,他自然是能夠回家的,可南越畢竟是他的母國,就這般被擊敗,他心頭也頗不是滋味。
一想到家鄉處州也可能陷入戰火,他更加于心不忍,充滿了矛盾。
“這天下,不經曆大亂,如何會大治?就好比這福州,國公爺剛打過來的時候,也是亂了好一陣子。可現在呢,安居樂業,日子越來越好,比之前,還要好得多。一時的痛苦,都是值得的,而且咱們忠勇軍,從來不濫殺。”忠勇軍保持了學習的傳統,胡老伍說起來,那也是頭頭是道,将吳盛聽得一愣一愣的。
“頭,你懂得真多。”吳盛是發自内心的崇拜胡老伍,他在南越禁軍中這麽久,哪裏懂得這些?隻會聽命令行事。
“哪有?忠勇軍中,這也就是個最低水平,今晚有課,咱們一起去聽課,你識字不?”胡老伍咧開嘴,這小吳明顯已經有些不一樣了,再過兩天,就能融入這個群體了。
“上課?我,識得的字很少。”吳盛搖搖頭,他家根本沒有條件送他入學。後來在禁軍中,有個袍澤識得一些字,也不多,他纏着對方學了一些,還不到一百個,但總比睜眼瞎強些。
“不然你以爲我這些學識哪來的?都是學來的,你這不識字,有些麻煩,從今天開始,我親自教你。”胡老伍對于這個事情很上心,他們這些新加入的士兵,每過一陣子,都有執法營的來統計狀況,表現好的有賞,不好的有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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