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南唐楊師璠很淡定,這些戰果,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至少有一架投石機被砸中,短時間内是不會出現在戰場上了。
“這、簡直是,不講武德!”慕容延钊指着城頭喝罵,這他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自己這還在布陣呢,就他麽開始超遠程打擊了還要不要體面了?
通常守城的一方,都會等攻城方排兵布陣的差不多,然後再彼此攻伐。倒不是什麽君子之風,而是爲了節約物資,這麽遠的距離,又稀稀拉拉的,這樣的攻擊,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浪費。而且守城方通常物資補充很艱難,想要守得夠久,那就得精打細算。
慕容延钊嘴上這麽說,可還真有些發怵,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賬,最容易亂拳打死老師傅,自己陣腳不能亂。
又是一波投石機跟床弩的攻擊,這一次倒是沒有砸中投石機,反而大部分落在了床弩陣地上,巨石殺傷力驚人,陣地上居然出現了一絲慌亂。
“傳令!床弩射擊!”慕容延钊本來還想再等會,等投石機全部就位,給他們來一次齊射,看看大宋的軍威,但是眼下等不起了。
被動挨打不還手,太傷士氣。
數百支弩箭同時飛出,朝着城頭快速前進。
原本張望的南楚士兵,直接全部躲在牆體後面,他們不傻,這時候又沒人攀爬城牆,保護好自己就成。
強勁的弩箭,射得城頭石屑紛飛,其中一塊,差點砸在楊師璠的臉上。
楊師璠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這買賣,挺劃算,繼續下令攻擊。
在南楚第四輪石塊抵達時,宋軍的投石機總算全部就位,在這四波攻擊中,宋軍一共折了五架投石機,跟二百餘架的總數來說,根本不算回事。
而且後方有工匠,隻要修理一番,明日照樣可以繼續參戰。
慕容延钊一聲令下,得到命令的投石機營地立刻開始反擊,一刻鍾後,數十個火球,帶着百餘石塊,朝着城頭飛去。
至于爲什麽不全部用火球,主要是儲備的火油不足。
投石機的威力,絕非床弩能比,大部分砸在城頭,少部分飛過城頭,砸入城内。
楊師璠顧不上大将軍的形象,貼在城牆上,這樣可以确保不被砸中。但是這剛加高的城牆,堅固性不足,牆垛開始出現坍塌。
幹脆留下少部分人在上面,大部分人全部撤下去,等對方攻城再說。床弩本就安排在下方,透過原有的垛口發起攻擊。
李繼隆如今也是校尉了,有了一隊親兵,帶着親兵尋了一個高坡,觀望城下的大戰。
“可有什麽想法?”王霸扛着标志性的鎏金大刀,離他們跳蕩營出擊還早得很,一般都要進入拉鋸戰的時候,才會把他們放出去,撕裂對方的防禦。
“有的時候,運氣比實力重要。”李繼隆感慨道,方才他親眼看見,大批投石機的石塊砸過來,帶走了幾條人命。投石機陣地的力士,力氣肯定比他大多了,一旦被砸中,不過是一堆碎肉罷了。個人的勇武,在這般情形下,用處不大。
“那當然,但是别看他們現在危險,卻是戰場上存活率最高的。”王霸點點頭,運氣當然重要。
“也是,王大哥,你說,這得砸到什麽時候?”李繼隆點點頭,身爲校尉的他,已經能夠體會到一絲權力的快感,他迫不及待想往上爬了。
“要很久,大将軍等了這兒麽些天,弄來這麽多器械,絕不會當成擺設,依我看來,恐怕至少要砸上三天。”王霸豎起三根手指,怎麽也得砸到對方絕望才是。
“這麽久?不是要在入冬前,結束戰争?”李繼隆也是知道一些消息的,大宋攻南楚,必須在入冬前結束,不然很可能陷入戰争泥潭,在此反反複複拉鋸戰。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哪有絕對的事情。”王霸呵呵一笑,那不過是大人物定下的計劃吧,哪可能完全一緻。
李繼隆沉默,若是不能在入冬前結束戰鬥,他何時才能往上一步。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将軍不比校尉,校尉是可以直接指定,事後報備即可。而将軍,哪怕最低的雜号将軍,也是必須經過兵部考核,樞密司備案,才能出任的。
“不等砸得差不多了,咱們上去,死亡率太高。不要總惦記着用命去博軍功,那樣的話,早晚得送命。我們該慶幸,大将軍,是個愛惜麾下将士的。”王霸拍拍李繼隆的肩頭,感覺他有些魔怔了,每日都想着斬首。
“王大哥說得是,我去練石鎖。”李繼隆搖搖頭,将腦中清空,不能一門心思隻想着往上爬,還要提升自己的戰力,才能活下來。
嶽州城下的戰鬥,是這些年慕容延钊打過最沒有技術含量的一仗,完全就是以堂堂正正的手段,泰山壓頂一般,不斷擴大自己的優勢。
而楊師璠也一樣,隻顧着殺傷對方的人頭,對于城頭的破損毫不關心。
“大将軍,對方這是瘋了嗎?”施方通過垛口,看着前方的投石機陣地,居然點起了一盆盆篝火,能夠看見對方陣地上有人來來往往。
眼下太陽已經下山,宋軍根本沒有撤兵的意圖,反而換了一批人手去操控床弩跟投石機,這是要連夜攻擊的節奏。
“沒瘋,他們是急了,若我沒猜錯,他們現在壓力很大,急于拿下嶽州城。”楊師璠還不知道,北漢跟西蜀有沒有動靜,反正南唐那邊,已經開戰了。
不出楊師璠所料,這幾日,每一日,慕容延钊都能收到官家的親筆信。因爲慕容延钊沒有任何的回應,趙匡胤幹脆跟送信之人說了,必須拿到慕容延钊的回信才能回返。
連續回了三日的準備中,慕容延钊也是亞曆山大,萬一把那位惹毛了,他也有些怵得慌。
今日的回信總算可以硬氣一回了,連夜攻城,大戰不歇。
原本準備連夜加固城牆的楊師璠,幹脆放棄了,也有樣學樣,換人繼續砸,隻要能夠殺傷敵軍就成。
就在嶽州城雙方互砸的時候,孫宇這會正在羅源縣城中修整,拿下羅源縣後,孫宇并沒有如大家所料一般,乘勝追擊。
這麽多的俘虜,他得慢慢甄别篩選,另外,他還在調一批新兵駐守福州。
他的目标,是爲了将杭州周邊的駐軍給調出來,可若是反而被對方得了福州去,那也損失太大了。眼下的四州是他的基本盤,就算滅了南越國,他恐怕也不會占太多的地盤。
“學生見過恩師!”方浩如今已是弱冠,孫宇調他來,就是爲了造橋。這些年,方浩跑遍了孫宇治下的州縣,架起了一座座堅固的橋梁,極大的便利了治下的通行。
“橋造好了?坐吧。”孫宇既然不急着上路,浮橋就沒必要搭了。
“謝過恩師,明日即可通車。”方浩也不客套,直接入座。
“你我師生一場,到現在,還是一屆白身,可有過怨言?”孫宇知道,這方浩極聰慧,若是參加科舉,應該也能有一番成就才是。
如今反而是帶着一幫人,漫山遍野到處跑,跟那些地主鄉紳口中的泥腿子一般無二。
“不曾,學生的知識,都是恩師所授。恩師有經天緯地之才,弟子無能,隻能于這些細枝末節處,爲蒼生盡一份力。”在方浩心中,孫宇猶如高山,有諸般大事要料理。這種小事,無暇分身,借他之手而已。
“好,你好好去做,爲師很欣賞你。”方浩眼下所做之事,比起麾下文武,毫不起眼,但是他對治下繁榮的貢獻,絕不比任何人低。
孫宇有意讓他們于實踐中,去摸索科學的道路,他會的大多數都教給他們了,接下來,就是實踐出真知的時候了。
“恩師,如今書院裏,已經有了不少的積蓄,學生想将書院重新擇址,擴大規模。”方浩的野望,不在于官位的高低,金錢的多寡,他想做的,就跟孫宇教他時一樣,多培養一些鑽研科學的人才。
孫宇的目的,是播下科學的種子,方浩的目的,是爲了尋求更多的志同道合者。科學漫無邊界,他們的人太少了,能夠做的事情也太少。
如今的書院,用的還是**王府的院子,人手還是初時那麽些。自打孫宇在各地開辦書院,如今有紮實基礎的學生,應該也有不少,書院該是到了擴大的時候。
“積蓄?架橋掙來的?”孫宇呵呵笑道,這小子,不聲不響居然掙了不少錢。
忠勇軍治下架橋,都是要付錢的,至于這錢,無論是縣裏财政出,還是當地大戶捐,又或者普通老百姓集資,他都不去管,反正錢到位,就盡快去搭建。
方浩點點頭,如今的書院下面,架橋的隊伍就有三支,就這樣,依舊忙不過來。
“準備去哪建書院?這泉州城裏,恐怕很難有這般大的地方。”孫宇知曉,這年月的人,将住處看得很重,若非有大的變故,等閑不願出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