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忠勇軍于羅源縣大捷的消息傳到趙匡胤的案前,他忍不住掀了禦書房的桌子。
“傳令給慕容延钊,朕要他盡快拿下嶽州,朕要捷報,捷報!”趙匡胤沒了往日的氣度,猶如咆哮的惡魔。
眼下大家都是在與時間賽跑,一旦被南唐先一步吞并南越,他的統一計劃,不知道何時才能實現。
至于趙光義的計劃,他不可能全部押注在那個上面,那完全是以小博大。
嶽州城下,慕容延钊一臉苦逼,他從洞庭湖邊上岸之後,一路趕到嶽州城下,連個像樣的集市都沒看見,至于縣城,早就空空如也。
最可恨的是,他娘的,南楚連房頂的梁柱都拆走了,他這一路上,跟露宿沒太大區别。至于補給,那是不可能有的,一切隻能靠自己。
原本是想着,先去嶽州,可以用水師走水路補給物資,結果對方在洞庭湖裏埋伏了不少的小船,動不動趁夜色就來個鑿船,又或者放個火,簡直不勝其煩。
無數次想要剿滅,可人家都是小船,到處是蘆葦蕩,随便一鑽,就找不到人影了,導緻糧草辎重運輸效率很低。
現在搞得水師,晚上根本不敢行船,也不敢到處随便停靠。
而且最讓慕容延钊頭痛的是,南楚軍有一支快速部隊,人數大概在數百人,裝備精良,又熟悉地形。
人家什麽也不幹,就專門打他的斥候,每天放出去的斥候,基本都回不來,如今這斥候都不敢離大軍太遠,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一直到昨天下去,慕容延钊帶着大軍,總算趕到了嶽州城下。看到城頭的情形,慕容延钊有些無語,本就兩丈左右的城牆,又被生生加高了半丈有餘。原先的垛口還在,一杆杆長槍,從垛口往外伸着,就等着捅順着雲梯往上爬的士兵呢。
“大将軍,這整個就是一個刺猬啊。”宇文肅看着眼前的城池,每一面,都有十數座傲立城頭的箭塔,離地差不多四丈多,居高臨下,弓弩威力極強。
“狗日的楊師璠,老子就不信了,啃不下這塊硬骨頭。傳令水師,将江陵的辎重都給拉過來,另外,就地紮營,打造攻城器械。”
慕容延钊決定,磨也要磨掉這城頭的箭塔,以及這加高的簡易城牆,不然得用多少人去填?
其他營地都異常忙碌,隻有跳蕩營,紮營之後,便三五成群的聊天打屁。
李繼隆一手一個石鎖,拎在手上練臂力,這倆石鎖,是之前在路邊撿到的,也不知道何人所棄,正是練力道的好東西。
王霸說了,他這個年紀,正是練力氣的最佳時機,就幫他帶着了,李繼隆現在但凡有空,就拿出來練一練。
矮腳虎周遊從旁邊經過,露出不屑的眼神,他看李繼隆是相當不爽,但瞟見正在走過來的王霸,很識趣地走遠了。
“嗬~”李繼隆再一次将石鎖舉至頭頂,雙臂肌肉緊繃,已然初具規模。
“好了,歇會吧,過猶不及。”王霸拍拍他的肩膀,這種橫練功夫,一定要張弛有度,一旦過了,很容易留下暗傷。
“王大哥,這什麽時候攻城?”李繼隆将石鎖放下,他對王霸的稱呼已經從校尉換成了大哥。
王霸從來不掩飾自己,他對李繼隆的好,就是一種投資,是希冀有回報的。正是如此,李繼隆才放心大膽的接受,而且他相信,将來自己,一定有足夠的能力回報他。
“沒這麽快,剛剛上面傳來消息,要打造攻城器械,三五日内,是不可能攻城的。”王霸對此,是樂見的,真用人命去填,誰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會跳蕩營,能不能活下一半都是個疑問。
至于死的人裏面,有沒有他倆,那就看命,夠不夠硬。
“那,就再等等。”李繼隆早就迫不及待了,他渴望軍功。等此戰結束,他撈足了軍功,必然就是大宋的少年名将,這份頭銜,比他爹在時,絲毫不差。
“先去将铠甲穿上,咱們要出去一趟。”王霸拍拍他的肩膀,這小子,真當軍功是白撿的了,攻城戰可不是兒戲。
李繼隆點點頭,也不多問,直接先回營帳去了。一炷香功夫之後,李繼隆就穿戴整齊,出現在營帳門口。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營地中,已經有五支隊伍,皆是由五大校尉帶頭。每支隊伍大概三十人左右,他快走幾步,往王霸跟前走去。
他扭頭看了一下,站在這裏的,都是跳蕩營裏的好手,應該都是各校尉自己去挑選的人手。
“出發!”王霸一揮手,當先往前走去,所有人立刻跟上,其餘個營也按次序跟在後方,朝着營地外走去。
一直到明月高懸,跳蕩營一行百餘人才趕到洞庭湖邊。此時岸邊,有十數艘大船停靠,王霸從懷中掏出一面令牌,帶領麾下上了其中一艘快船。
其餘四支隊伍也是一般,各自校尉掏出令牌,上了一艘快船。
之前的長江水戰,大宋水師的撞船跟輕舸損失慘重,快船數量極少,就未參與水戰,倒是保存了下來。
樓船因爲受限于風向以及速度緩慢,經常被盤踞湖中的南楚水師殘部偷襲,這才将快船拉出來用作護衛。
這種大宋水師的快船,采取風帆跟人力并用的手段,在順風時,速度比輕舸猶要快上兩分。逆風時,降下風帆,也能有不錯的速度,比起樓船要快上太多。
在快船的船首,裝有大型的床弩,有效射程超過半裏地。
這些時日,因爲南楚水師殘部的偷襲,已經有三艘樓船被拉回江陵修繕,爲了保住船隻,船艙的貨物,全部沉入湖底,損失極大。
“諸位,這幾日,這裏就是我們的營地,我們的責任,就是與來襲的敵人作戰,保護船隊。”快船的船艙不大,爲了機動性,下方全是水手的地盤,甲闆上的船艙,非常矮小,王霸幹脆躺在甲闆上,抱着自己的鎏金大刀休息。
夜晚正是敵方偷襲的良機,铠甲肯定是不能脫的,隻能這麽和衣而睡。
“王大哥,咱們這麽些人手,夠嗎?”李繼隆有些奇怪,幹嘛不多拉些人手過來,要知道跳蕩營可是有兩千餘人,這才來了一百多号。
“這洞庭湖,是他們的地盤,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落在他們的眼中。”王霸歎口氣,這洞庭湖不比長江,長江水域,一覽無餘,大家都是比拳頭大小,硬碰硬。
這洞庭湖上,一望無際,又到處是蘆葦蕩,大晚上的,沒有北鬥七星,他們連方向都分不清。
若是拉來大批人馬,人家肯定龜縮不出,況且就這麽幾艘快船,樓船上的人再多,追不上也是白搭。
李繼隆一想到自己等人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對方的眼中,就感覺有些不自在,将長槍抱得更緊一些。
洞庭湖的夜晚很美,漫天星鬥如蓋,一輪圓月如燈。微風夾雜着濕潤的水汽,不斷吹李繼隆的面龐,耳中聽着浪花拍打船隻的聲音,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甯靜的狀态中。
夜半時分,遠處的蘆葦蕩中,數艘輕舸,夾雜着小漁船,朝着船隊悄然接近。
在離船隊還有數十步時,船上穿好水靠的士兵,輕輕翻身入水,隻留一截蘆葦杆在河面上換氣。
别說是深夜,就算是大白天,恐怕都很難發現。
偷襲之人很聰明,無視樓船,直接往快船這邊遊動。樓船雖大,但是速度緩慢,在湖面上威脅不大,反而是快船,一旦被它盯上,極難逃脫。
“咚~”當第一聲撞擊從船底傳來,王霸迅速從甲闆上起身,爲了防着這一手,他特意将耳朵貼在甲闆上睡覺。
迅速推動左右,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一個推一個,很快都醒來了。
王霸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其中數位水性較好的,早就穿着水靠做好準備,下水去解決對手。
李繼隆端着長槍,站在船舷旁,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快,若是不能盡快解決船底的敵人,這船随時都可能進水,失去戰鬥力。
震動停了下來,顯然船底已經交上手了,李繼隆借着月光,盯着水面。突然水面染上一片猩紅色,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
李繼隆水性不好,雖然算不上旱鴨子,但是離水下戰鬥差得太遠,這種情形,他也隻能幹着急。
其餘各艘快船也傳出動靜,顯然都是遭遇了襲擊。
“嘩啦~”一聲,一名跳蕩營士兵爬上船舷,大口喘氣,顯然是在水下憋得太久了,朝着王霸點點頭,至于另外倆人,恐怕是上不來了。
“拉帆,快速行動!”王霸已經看見對方的數艘輕舸,朝着船隊快速行動,若是所料不差,已經有快船被他們得手了。
樓船上已經得到消息,人影綽綽,弓弩上弦,防止對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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