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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宇從望遠鏡中,清晰的看着這一切,當然不能讓他們如意。
“對城頭,三段式,覆蓋射擊。”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阻撓對方,不讓他們将投石機挪走。
原本躲在大盾後方的弓弩手,紛紛從盾下起身,對着城頭扣動扳機,随即繼續蹲下裝填。另外一排起身射擊,保持對城頭的不間斷壓制。
突然的襲擊,讓城頭一片慌亂,因爲角度的關系,隻要往後退幾步或蹲下身體,就能免于受到攻擊,守城的士兵皆是不由自主躲避。
“反擊!舉起你們的弓弩,快!”羅繼興抽出長刀,帶着親衛不斷嘶吼。
若是全都這般,連頭都不敢伸出去,這城還如何守?
長弓手李老三張弓搭箭,往前一步,也不探頭,直接射出去,再後退一步繼續抽箭。身旁一位戰友,想要探出腦袋,往下直射,卻被弩箭直接洞穿了頭顱。
李老三扶住他倒下的身軀,對方的眼神很痛苦,他無能爲力,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
“快點,反擊!”一名親衛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李老三将屍體輕輕放在地上,抓起長弓,繼續張弓搭箭,漫無目的往前方射去。
對于袍澤的生死,他并沒有憤怒,也沒有跟城下忠勇軍拼命的打算,隻是敷衍了事。
他的死,怪不得别人,隻怪他不識趣。,隻從對方的裝備,他就知道,手中的弓箭,瞄準與否都是一樣,因爲破不了防禦。
而對方的第一波弩箭,就讓他絕了探出腦袋的念頭,那強勁的力道,射在城牆上,蹦起大塊的石屑,砸在手上生疼。
在不斷的催促下,總算在對方将投石機撤走前,再一次發起攻擊。
不斷大吼的副将牧文遠,在拼命催促拆卸投石機的進度,沙啞的嗓音,随着火球的到達,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了半天,卻忘記了,這投石機所在,就是重點攻擊對象。
足有三十餘枚火球落在附近,副将直接被砸中後背,沒有任何的慘叫,直接沒了生息。火球直接點燃了他身上的衣服,本就破碎的屍體,再也無法辨認。
羅繼興怔住了,副将牧文遠跟他多年,沒想到方才的命令,居然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攻城車出擊!”孫宇當機立斷,攻城時機已至。
如今對方的投石機數量少了很多,而且撤離城頭之後,隻要攻城車抵達城下,基本難以被攻擊。
十六架攻城車被緩緩推動,足有人高的巨輪,朝着城牆不斷滾進。
城頭的床弩,對着攻城車不斷射擊,但是面對關鍵處,俱都以鐵皮加固的攻城車,效果缺缺,真正能夠威脅攻城車的投石機,眼下正在城下組裝,隻能看着戰機流逝。
當攻城車上子梯搭上城頭的一瞬間,最爲激勵的肉搏戰來臨,瞬間将戰争最殘酷的一面展現在衆人面前。
忠勇軍的投石機,爲了避免傷及己方,隻能對着城内遠處發起攻擊,城頭反而相對安全了許多。
羅繼興将最精銳的士兵壓上,堵在每一架攻城車的前方,在狹小的空間,雙方不斷貼身肉搏,彼此消耗。
弓弩手開始攀登,攀至攻城車的頂端,居高臨下,不斷射擊。雖然人數少,但是射擊準度高,攻擊力強,南越士兵的铠甲也無法擋住。
羅繼興并非孬種,親自帶兵督戰,甚至将自己的親兵全部押上,務必将對方擋在城頭。
任憑忠勇軍将士之精銳,想在城頭打出一片空間,都是難如登天。
“撞車出擊!”
孫宇從望遠鏡中,将城頭的一切收入眼底,對方的頑強,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是願意耗時,他完全可以用遠程攻擊的優勢,慢慢磨滅對方的鬥志。但是他等不起,也不願意等,他要的是速戰速決,驚動整個南越朝堂,逼得他們發兵增援。
巨大的撞車,比之前攻打福州所用的,撞擊力還要強上幾分。
更換了最新的軸承與鋼圈,不僅承重更強,速度也能更快,在力士的推動下,朝着城門飛快接近。
“轟~”的一聲巨響,城門上落下一陣陣砂石,巨大的撞擊,将震動傳到城内。
“轟~”兩車交替撞擊,城門傳來一陣陣哀嚎。
羅繼興也感受到了,他卻不想去管,昨晚連夜又加固了一番城門,再去也是無用,基本都已經用石料跟木材塞死了。
“上高架台。”眼下整個城頭,都忙于應付攻城車,對于城下的弓弩手,根本無力反擊。
孫宇空有龐大的弓弩手隊伍,卻受限于地形與角度,被城牆阻隔,難以發揮威力。早就考慮到這種情況的孫宇,自然也準備了應對的法子。
隻見一聲令下,後方的辎重兵隊伍,大批人手扛着木架,從陣地中穿梭而過。至離城牆三十步外停下,将木架打開,形成一個高約丈餘的三角形,比羅源縣城牆還要高出半尺。
辎重營士兵糅身而上,爬至頂端,接過下方遞來的木闆,固定在三角梯之間,在城牆前搭建了一座高台。
周邊的弓弩手見狀,紛紛從三角梯爬上去,翻身上了木闆。
一丈多高的木闆,隻靠三角梯支撐,搖搖晃晃是再所難免。爲了減輕負重,承載更多士兵,沒有任何防禦力,隻能靠他們身上僅有的皮甲,來抵擋對方的遠程攻擊。
若是城頭的弓弩手,能夠發揮出全部的戰力,他們根本不是對手,但是如今的城頭,弓弩手早已被擠壓到後方,前面全是重甲步兵的天下。
此時上三角梯的弩手,使用的是工匠營最先出産的蹶張弩,非身強力壯者,單人難以裝填。
此弩有效射程六十餘步,四十步内,使用特制的破甲箭頭,無視所有鐵甲。
寬大的弩身,使得木闆上能夠站立的人并不多,當寬大的蹶張弩一字排開,瞄準城牆後的重甲步兵,城頭的羅繼興才反應過來,慌忙讓盾兵上前,試圖用盾牌抵擋對方的攻擊。
随着弓弩手扣動扳機,特制的破甲箭,一閃而過,三十步的距離,不過轉瞬。
沒有絲毫準備的重甲步兵,仿佛被收割的麥子,瞬間倒下一片。
弓弩手以腳蹬弩,随即安裝弩箭,繼續發起攻擊。
如此高強度的攻擊,極耗體力,哪怕是忠勇軍千挑萬選的精銳,也難以持續攻擊。片刻之後,體力不支的士兵,陸續從三角梯上撤下了,換上一批生力軍繼續。
羅繼興的心在滴血,他的重甲步兵,都是從錢堆出來的,正在被無情收割。城頭的弓弩手反擊,但是準頭不夠,對方又有鐵甲護住要害,殺傷力也欠缺。
真正的殺傷,基本是因爲中箭之後,因爲站立不穩,從高處摔落。
當盾兵抵達,在前方抵擋弩箭時,羅繼興松了一口氣,總算來得及。
忠勇軍弩手并沒有任何的停頓,繼續設計,犀利的弩箭,穿透盾牌,剩餘的力道,依舊可以帶走後面的盾兵。羅繼興的臉色更黑了。哪怕讓重甲步兵舉盾,盾牌在持續的射擊下,不斷開裂破損。
在百步開外,忠勇軍搭起一座座更高的三角梯,三個三角梯爲一個主體,以木闆在上固定成一個平台,将床弩慢慢吊上平台。
原本就堪堪抵擋的盾牌,在床弩的攻擊下,瞬間四分五裂。
羅繼興頭一次這麽憋屈,明明占據優勢地位守城,卻反而處處被動挨打。這忠勇軍到底是什麽鬼,打仗攜帶如此多的辎重,這是把整個家當都搬過來了?
瞄準城頭的床弩越來越多,居高臨下,根本避無可避。原本布置在城頭的床弩早已毀在對方投石機的手裏,隻能任由對方逞威風。
如今的城頭,被投石機,床弩還有蹶張弩輪番攻擊,人人自危。反觀忠勇軍一方,則愈戰愈勇,通過攻城車源源不斷輸送兵力,陸續在城頭站穩了跟腳。
羅繼興親自帶親兵在城頭督戰,好在他運氣不錯,到現在還未受傷。
“大将軍,撤吧!”親兵校尉在羅繼興耳邊小聲說道。
現在的城頭已經太過危險,對方殺上城頭的士兵越來越多,已經有大盾兵在城頭布陣了,大批的弓弩手正縮在後面射擊。
己方僅剩的三架床弩,對着對方的大盾發起攻擊,卻沒有希冀中的效果。對方的大盾既沒被穿透,也沒有開裂,爲盾兵跟後面的弓弩手,提供足夠的防護。
“你在此督戰,本将要下去布置,準備巷戰!”作爲守城的一方,一戰即潰,他丢不起這個人,無論如何,也要再抵擋一番。
對方弓弩犀利,投石機與床弩極多,那就巷戰,巷戰的話,彼此大型器械裝備的差距,能夠縮小許多。
原本守在下面的南越禁軍得令之後,開始率領人手撤退,在大街小巷布置障礙。
城中的居民吓得瑟瑟發抖,好些連家中大門都被拆下來,用作搭建障礙,他們對此,亦是敢怒不敢言。
當各團主将親自帶着親衛隊殺上城頭時,節節敗退的南越禁軍,迎來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