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南唐眼下南楚有精銳戰兵四萬,鄉勇三萬,加上剛剛募集的青壯三萬,總計十萬兵力,這就是極限了。據城而守,有一定的機會,熬到寒冬。
“不可能,眼下我家國公爺,自己尚且焦頭爛額......”高繼沖想都不想就回絕,忠勇軍的重心根本就不在這邊,與南楚聯絡,不過是爲了掙錢,順便給大宋添堵,怎麽可能把自己拖下水。
“高将軍,唇亡齒寒呐!”楊師璠當然知道,沒人願意直面大宋禁軍,可若是南楚倒了,那麽下一個該是誰?
“大将軍倒不用憂愁過甚,隻要堅持住,總會有轉機的。”高繼沖話鋒一轉,想起孫宇信中的交待,總要給對方增強一下信心,南楚拖得久,大家都有好處。
“轉機?”楊師璠瞬間抓住高繼沖的言外之意。
“據可靠消息,西蜀跟北漢,蠢蠢欲動。大将軍,你隻要撐到那兩家起來,這壓力自然小了。若是能夠熬到風雪至,大宋就不得不撤兵。”這些消息,孫宇都已經确認過了,眼下他已經在厲兵秣馬,靜待風雲起。
“當真?”周保全忍不住出聲,猶如打了雞血,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一個人硬抗大宋禁軍,這自然猶如泰山壓低,可若是大家一起扛,那就好受多了。
“怪不得,怪不得,竟然如此,嘿嘿!”楊師璠想起來,之前想從蜀國買些武器,誰知道連生鐵都買不到。
當時還以爲,是怕被大宋怪罪,誰知道,居然憋着大招,這蜀國,好大的胃口。
“不知高将軍還有何教我?”楊師璠起身,真心實意行禮,有了這個消息,至少可以安撫麾下衆将。
“大将軍快請坐,我家國公爺曾言,唯有不計較一城一地得失,盡量保存實力,消滅對方精銳。同時拉長戰線,不斷消耗對方,輔以襲擾對方糧道,則對方退兵可期。”想要以小博大,就得無所不用其極,正面硬磕,很難有結果。
“不計較一城一地得失?”楊師璠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這跟他之前的用兵思想完全不一樣,若是不斷退卻,喪失土地,這能堅持下去?
“換了别人爲帥,自然是不成的,但是大将軍爲帥,我想周兄弟自然是信得過的。”高繼沖當然知道楊師璠的顧慮,這丢了城池,那就是吃了敗仗,不僅士氣低落,後方的君主也會發起雷霆之怒。
“本王信得過大将軍!”周保全趕忙表态,他又不會帶兵打仗,就指望楊師璠呢。
“末将回去,再仔細琢磨琢磨。”楊師璠細細思量,發現這計劃可行性極高,至少比之前打算在嶽州或灃州跟對方死磕來得勝算大些。
若是将戰線拉到這潭州城,對方的後勤壓力就變大,而且廣闊的洞庭湖,輕松藏下一批人手,襲擾對方糧道。
現在他最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保證最大限度擊殺大宋士卒,還能從這兩州全身而退。
想到此處,楊師璠再也沒有喝酒的心情,告罪一聲就離席,他得回去重新制作作戰計劃。高繼沖對于留下跟周保全對飲,也覺得無趣,也回驿館休息去了。
後蜀皇帝孟昶,這會正在與樞密使王昭遠密議,他以爲自己的舉動,都在保密之中,卻不知早已爲人所察覺。
“陛下,北漢傳來消息,約定于南楚戰事起的第十天,雙方同時出兵。我方出兵鳳翔,北漢出兵晉州,彼此遙相呼應。”王昭遠最近春風得意,他聯結北漢,共抗大宋的策略得到了孟昶的大力支持,風頭一舉壓過了宰相李昊。
“唔,契丹那邊,可有動靜?”孟昶之所以非要聯絡北漢,根本原因就是看中了他背後的契丹,契丹這些年,也逐漸衰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仍舊是大宋最忌憚的存在。
“精騎五千,以作策應。”王昭遠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但是北漢也沒辦法,這些個都是大爺,漫天要價,他們隻能請得起這麽多。
主要是大宋城池堅固,契丹人不是很看好,若是不能破城的話,他們根本沒有什麽收入。
“好,此戰,就拜托大将軍了!來人,取虎符!”孟昶點點頭,五千精騎不多,但卻足以應對大宋的騎兵,能不能破城,就看北漢的本事了。
“臣,接旨!”太監端來的盤子上,半隻擦得铮亮的虎符,安靜的躺在那裏,有了這個,他就能調動參與此戰的十五萬大軍。
西蜀爲了此戰,下了血本,戰兵就有十五萬,另外還要征召青壯無算,用以保障後勤。
“此戰若勝,朕封你爲王!”孟昶将虎符交于王昭遠手中,他很期待,若是能夠與北漢平分關中之地,則蜀國進可攻,退可守,争霸天下,也未嘗不可。
王昭遠捧着虎符,激動萬分,他要完成諸葛武侯都不曾完成的事業,這是所有蜀地有志之士的終極夢想。
平靜的天下,暗流湧動,隻要一絲火星,就能讓這天下再起争端。
忠勇軍麾下八大軍團,除去飛地雄州的高繼沖,其餘各團都已經滿編。各團現在都整裝待發,除去陳其司留下一半人馬駐守漳州,其餘各團,各自抽調八千精銳,朝着福州開拔。
此一戰,加上辎重團,總兵力超過六萬,雖然人員并不算多,但是武器裝備精良,新兵與老兵混編,戰鬥力極強。
“國公爺,你這每日來港口轉悠,到底是看什麽?”惡狗扛着重刀,滿眼望去,都是海水,就算你用上望遠鏡,那也是海水。
“看水師什麽時候回來。”孫宇将望遠鏡收入懷中,此一戰,若沒有水師協助,他也沒有把握。
孫宇不知道,水師現在到了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如今剛剛秋收,福州那邊,糧食倒是能供應上,但是其他辎重物資,有水師幫忙運輸,效率要高得多。
而且沒有水師,他該如何實施斬首計劃?
孫宇從來沒有想過,一路攻城掠地打到杭州去,那樣的戰争,就算其餘兩路也順利推進,也得打個兩年,他根本打不起。
把南越的水師滅掉,就是爲了能夠從海上,率領大軍突襲。
當然,眼下杭州附近,必然是守衛森嚴,就算登陸了,也難以取得戰果。可若是三線齊發,導緻壓力大增,對方必然會抽兵增援,那就給了他突襲的機會。
江陵城内,宋軍大将慕容延钊正躺在榻上,絲毫沒有即将大戰的意思。
“此一戰,首在水師,我朝水師初建,無水戰經驗,愛卿當......”宇文肅手上拿着厚厚的文書,逐字逐句往下念。
慕容延钊哼着曲,不時拿起茶盞喝上一口。
“大将軍,你有沒有在聽?”慕容延钊念得口幹舌燥,抓起茶盞就往口中灌。
“有啊,聖旨,我敢不聽麽?”慕容延钊翻了個身,示意宇文肅一會繼續。
宇文肅搖搖頭,這方案也太過啰嗦了,他都念半天了。
“今天下群雄,目光皆彙聚于此,若此戰有失,則天下不靖......”
“大将軍、大将軍......”微微鼾聲傳來,宇文肅一臉黑線,就算背對着自己,也知道這位睡着了。
“念完了?”慕容延钊從榻上起身,伸個懶腰。
“念完了。”宇文肅将文書往前一遞,這算是聖旨,得收好。
“說說重點。”慕容延钊根本就沒聽仔細,裏面廢話太多,跟兒時他娘講的睡前小故事一般,聽了就犯困。
“五日之内開戰,首戰必須要赢,還要赢得漂亮。”宇文肅也很奇怪,怎麽這次寫這麽多廢話。
“沒說怎麽打?”慕容延钊有些詫異,以往都有的啊。
“那個,先消滅對方水師,登陸之後直奔嶽州,拿下嶽州就直奔潭州,大雪來臨前,攻克潭州。”宇文肅無語,你一點都沒聽,讓我讀幹嘛?
“這才對嘛,朗州就不管了?”慕容延钊邊穿衣服邊問道,這五天内就要開戰,他是不能繼續躲懶了。
“沒說。”宇文肅兩手一攤。
“那,監軍呢?”慕容延钊系好腰帶,上次李處耘就是這支大軍的監軍,陣亡之後,就再也沒人過來接替,這眼看大戰将起,怎麽還沒派人過來。
“上面沒說。”宇文肅很确信,這文書他仔細看了,根本沒提監軍的事情。
“這有些不對勁啊!”慕容延钊搓搓臉,讓自己更清醒一些,爲何會如此詭異,如此一支大軍,居然沒有監軍,明顯不合官家作風啊。
“莫不是官家心中起了疙瘩?”宇文肅也有同樣的感覺。
若是官家真的沒派監軍,或許是對李處耘的死,覺得蹊跷。
慕容延钊覺得挺冤的,李處耘的死,确實跟他沒有關系。大家都是按照官家的意思行動,生死各安天命。
“走吧,出去看看水師如何了。”慕容延钊甩甩頭,隻要此戰順利,打完他就準備解甲歸田,這些都不是問題。
剛出大将軍府,就看見前方有動靜,推推搡搡,慕容延钊頓時火起,這江陵地界,竟然有人敢在他門口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