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南唐“安公公,我的罪行早已定論,一切都木已成舟。父皇的旨意,豈是輕易收回的?況且他們要我性命這事,我也沒有證據。”李仲禹搖搖頭,對方算計好了一切,他根本沒法翻身。
“那,那該如何?”安近海也慌神了,陛下都指望不上,他一個伺候人的太監,還能如何?
“安公公,将此信跟這枚玉佩,送到我外公周太傅府上,一定要親手交給我小姨娘,别人都不行,我外公都不成。”李仲禹從腰帶中翻出一封折好的信,他帶在身上好些天了,總算能送出去了。
安近海不懂,爲什麽要交給周家大小姐,但是他沒問,隻是将東西仔細收好。
就在小單子等得着急的時候,安近海踱着腳步,慢悠悠從裏面出來了。
“咳,咳!”
“小高,快點扶我去禦醫那邊,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哎!”安近海好像咳得更厲害了,扶住高公公的手臂,就往前走去。
小單子剛想進去尋李仲禹,就看見他一瘸一拐的出來了,至于腰間的玉佩,早已不見。
安近海捏緊懷中的玉佩,這種事情,交給别人他不放心,隻能讓高公公親自走一趟太傅府中。
本就深居淺出的周宗,現在更加低調,就算出府,也是乘坐沒有任何标志的馬車,江甯府中,很多人都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家高門大戶。
“老爺,宮裏來人了。”管家走到周宗身旁小聲說道。
“籲~有旨意嗎?”周宗正在釣魚,生怕管家聲音太大,驚吓了水下的魚兒。
“沒有,找小姐有事。”管家聲音更低了,靠着周宗的耳朵說道。
“哎!哈哈,總算釣着了,今晚炖魚湯,老夫要好好喝上一碗。”周宗拉起一條半尺有餘的鲫魚,這麽大個頭的不容易。
“老爺,那宮裏的人......”管家頭痛,這正事得先處理了。
“見小姐,那就帶過去好了。”周宗擺擺手,他現在不想管這些,閨女長大了,主意忒多,他這當爹的,也管不了。
今天周薇倒是沒作畫,而是在寫信,準備明日去商行,将這信傳到南邊去。好久沒有他的音訊了,也不知道,是否還惦記着自己。
周薇最近時常患得患失,總是沒有消息傳來,怕孫宇忘記了自己。可又怕有消息來,萬一暴露了,該如何是好?
“小姐,宮裏來人了,說要見你!”侍女小遙在外面敲了敲門,大聲說道。
“宮裏?我這就去。”周薇将信件藏好,如今這宮裏,怎麽還會有人惦記他?
對着銅鏡簡單理了一下頭發,周薇就朝着前院走去,經過他爹的釣魚位置,忍不住埋怨一通,結果讓太傅大人錯失了提竿的好時候,一臉可惜。
高公公等了一會,卻很淡定,想見人家未出閣的閨女,這手續自然是麻煩。也就他們宮裏人特殊些,不然恐怕人家直接就給轟出去了。
周薇平日裏,不過淡施粉黛,卻也是極美的,落在高公公的眼中,隻有一絲淡淡的嫉妒,怎麽皮膚如此柔嫩。
“高公公,久等了!”周薇輕輕施禮,随即就在高公公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上首的位置,那是太傅大人才能坐的。
“是咱家唐突了,但是安公公有吩咐,不得不來。”高公公微微一笑,例行公事,看在周皇後的面上,他讓自己盡可能笑得和善一些。
“安公公找我?到底是爲了何事?”周薇想了半天,她與安近海并無什麽交集。
“這是安公公讓我将此物交于周小姐的,一看便知!”高公公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跟一封信遞過去。
周薇接過之後,就知道是阿姐的遺物,從腰間卸下自己的玉佩,靠在一起之後,是一個憨态可掬的麒麟。
當初周宗打制這對玉佩時,是希望能夠有一對麒麟兒,沒曾想,最後是兩個女兒,卻也将這一對玉佩傳下來了。
“姨娘在上,侄兒仲禹......”字迹歪歪扭扭,語句也不夠通順,字數雖然不多,卻也費了不少功夫,周薇才将其中的意思理解透徹。
“大皇子,過得,竟如此艱難麽?”信件之中,隻是一些訴苦之語,以及對于亡母的思念。最後一句是,侄兒筆力有限,詳情由來人訴說,也就是要相信眼前高公公的話。
“哎,再有月餘,就該上路了。那封地山高水遠,平陽王年紀尚幼,恐怕水土不服。”高公公歎口氣,這些話,都是安近海交待的,他現在開始,就是傳聲筒。
“就算不能繼承大業,也該成年之後,再遷往地方,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李仲禹在信件中,隻是說了他要離開江甯,遠赴平陽。
平陽在哪,周薇根本不知道,隻是仲禹是國主唯一嫡子,怎麽這個年紀就要去那種偏遠之地?
“此事,說來話長,據傳,那日貴妃娘娘......”高公公将宮裏流傳的那日之事,一五一十道來,話說這太傅大人,也太過避世了,這麽大的事情,居然府裏都不知曉。
“不可能,仲禹爲人忠厚,且阿姐走之前,再三叮囑,不要惦記大位,好好活着就成。”周薇直搖頭,旁人不清楚,她卻知道,此事絕無可能。
仲禹年幼,正是啓蒙的年齡,背後又沒個支招的,怎麽可能想到這麽多?
“那日,我與安公公巧遇大皇子,據他所說,這都是一場陰謀......”高公公點點頭,周薇的懷疑,确實有道理。
不曾想,大皇子在宮裏,最近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受的委屈也是不小。周皇後走之前,曾将仲禹托付她照看,可她不想進宮,對于這些,根本無能爲力。
“轉告大皇子,等去了封地,有什麽需求,但可來信,隻要能幫得上,我一定不推辭。”外放這事,木已成舟,誰也不得更改。
“大皇子與我等說,這背後之人,想要取他性命!”高公公直到此時,才将李仲禹真正的擔憂說出來。
“怎會如此?大皇子必然是想多了。”周薇感覺難以置信,大皇子可是國主現下唯一的嫡子,誰還敢真的冒此大不韪?
“如今呐,連皇後留給他的貼身宦官,都騎在他頭上了,這事,蹊跷得緊啊。”那天高公公也是看見了,絕對是不同尋常。
“此事,我知道了,謝過公公,小遙,送送高公公。”周薇聞言默默點頭,怪不得仲禹兜這麽大圈子找自己,居然是有人要害他性命。
周薇回到院子,心中再也不能平靜,就連他爹來詢問,也直接被她給推走了。
仲禹是阿姐在世上的唯一牽挂,臨走時,拜托自己照看,若真的出了什麽好歹,自己該如何去面對。
直到深夜,周薇才決定提筆,她是沒有能力照看什麽的,但是平陽本就靠近漳州,那裏,是孫宇的地盤。若是拜托他照看,應該不至于丢了性命吧。
周薇寫完之後,又仔細查看,他不想讓孫宇爲難,可她又沒有别的法子。
等到墨汁收幹之後,與之前的信件放在一起,明天走一趟劍州商行,這天氣炎熱了些,也該買些布匹回來,做兩身合體的衣衫。
如今的江甯,棉布盛行,價比綢緞。特别是貼身的衣物,棉布最爲舒适,穿過之後,就再也用不回去了。
雄州城内,高繼沖将所有的士紳全部料理完畢,除了幾個帶頭之人被挂在城牆之上,其家屬以及從犯,全部送去服勞役,現在首要做得,就是将雄州跟南唐之間的道路給修理一番,方便物資進出。
南漢朝廷得到雄州易主的消息,也不知道作何反應,若真的大舉來攻,他不一定能夠擋得住,那就得靠孫宇那邊的支援。
被高繼沖拿下的士紳極衆,基本将雄州上層一網打盡,土地與戶籍改革政策,受到的阻力大減,正在有條不紊推進,負責此事的,正是潘留。
負責帶領将士以及服勞役衆人修路的,是校尉郝連正,高繼沖讓他負責此事,看中的就是他有經驗。
這種大規模的修路,還翻山越嶺的,出些纰漏再正常不過。
如今的營地,被郝連正安排得井井有條,将全部隊伍一分爲四,各自負責一段。老弱負責後勤,年輕女子修整路面,青壯年男子,與忠勇軍士兵一道,夯實路基。
當高繼沖抵達時,正是隊伍吃飯的時候,往日裏養尊處優的衆人,一個個蓬頭垢面,端着飯盆,吃得不亦樂乎。
原本以爲必死的衆人,撿了條命,還能與老婆孩子一起,不過遭些罪罷了,沒什麽受不了的。
以前覺得難以下咽的糙米飯,變得香甜起來,野地裏尋來的菜梆子,也是一種美味,往日裏總覺得身體不行,現在卻變得利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