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投石機,給我砸!”鄧念就算再沒見識,這會也看懂了,這就是六條安全的通道。從現在開始,除了投石機,其他都不可能對裏面的士兵造成傷害。可投石機這東西,實在沒有準度,完全靠運氣。對方的士兵一旦有了足夠的保護,這填河的速度必然飛快,這護城河根本攔不住對方了。
零星砸中的石塊,造成的破壞很快被修複,根本不能阻擋對方填河的腳步。
聞訊而來的陸謙,對此也是無可奈何,也不知道爲何這臨時搭建的通道,爲何如此堅固,強弩居然不能洞穿。
“鄧将軍,爲今之計,隻能再往城頭多搬些巨石滾木,一旦對方兵臨城下,咱們也好多擊殺一些敵軍,拖延時間。”陸謙頭痛,對方的辦法還真的好使,這麽個填法,估計明天就能填完了。
“恐怕無用,陸大人,忠勇軍有一種攻城車,可在城牆三丈外發起攻城戰,人力不及也。”鄧念對于忠勇軍,也是有所了解的,攻城車的威力早有耳聞。
“這該如何是好?”陸謙已經能夠想到,兩天一過,恐怕就得正面接敵作戰。
“本就沒指望靠夾城抵抗對方,無非消耗對方實力罷了,真正的戰鬥,還是得留待羅城。羅城高大堅固,況且隻要在城頭布置好,對方的辎重運輸将變得異常艱難。”
“陸大人,末将一直問援兵何時到,就在于此處。非是末将自降威風,這城,僅憑咱們是守不住的,隻能盡可能拖延時間,以待援兵。”鄧念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對方在夾城硬拼,那樣輸得更快。
“如今這消息也斷了,本官也是一籌莫展。”這福州城外,騎兵無數,十數人一隊結伴,四處轉悠,傳信之人根本進不來。
“那就盡人事,聽天命!”鄧念看着眼前一袋袋被丢入護城河的砂石,心中亦是蕭索不已。原本在此三足鼎立,福州彰武軍是最強大的,如今卻要落得如此下場。
開封府,靖安司大牢内,趙崇彥親自了結了楊蠲跟孫遇,這是他投效開封府尹趙光義的投名狀,隻有如此,趙光義才會信得過他。
對于孫遇,趙崇彥是殺之而後快,但是楊蠲,最後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鄙夷,但是爲了趙大小姐,他隻能對不住了。
“好,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本官的人,明日就去城衛軍任職,回頭本官尋機會,将你外調至潼關一帶。”趙光義拍拍手,要給他做事,光有忠心還不行,還得能夠狠得下心。
“謝過大人,小的必将盡心竭力。”趙崇彥單膝跪地,之前趙光義就說過,先以校尉起步,然後尋機升個偏将再外調,這樣出去也是個統領數千人的将領了,算是手握實權。
“俞家大小姐那裏,要有書信往來,具體怎麽說,你看着辦。若是能夠娶俞家大小姐爲妻,以後自然有大好前程。”如今的趙崇彥,不過是他随手
布下的棋子,可若是成了俞家的乘龍快婿,這意義就不一樣了,那位雖說比起自己的開封府尹差得遠,可實權亦是不小。
“大人放心,小的已經想好了。”有靖安司的配合,這事必然能夠辦得滴水不漏。
等他榮升偏将之時,再告假去一趟河南府,親往俞家下聘。
出得大牢,耀眼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過了好一會,才慢慢能夠看見。将自己腫脹的雙手,對着天空,記得那天猶如死狗一般被拖進來,以爲自己這輩子再無重見天日之時,
“趙将軍,這邊請!”原本趾高氣昂的靖安司執事,将姿态放得極低,這位如今算是抱上那位的大腿了,以後平步青雲不在話下。
“先去尋人來,給我上藥醫治,若是這手廢了,如何給大人效力?”趙崇彥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料理身上的傷勢。在軍中爲将,若是沒有勇力,往往難以站住跟腳。那位府尹大人願意用自己,這身武藝也是原因之一。
“趙将軍,這邊請,大夫早就準備好了,斷不會誤了事。”執事心中明了,這些都是外傷,追求的是疼,并不會落下殘疾。
就在趙崇彥舉步離開時,兩具被草席裹好的屍體,被獄卒擡出來,往馬車上一丢。草席裹得不甚嚴實,趙崇彥回頭一看,正是自己親自送上路的孫遇跟楊蠲二人。
“這是要拉往何處?”趙崇彥忍不住問道,這二位與自己同來,如今客死異鄉,不免有些悲涼。
“沒有家屬收屍的,一律城外亂葬崗。”獄卒看了眼趙崇彥,恭敬回道,你親自下的手,如今還來這套,當真是貓哭耗子。都是一道進來的,如今卻是人鬼殊途,人生際遇,當真奇妙。
“咳,不知可否準備兩口薄棺?将他們好生安葬。”若是曝屍荒野,任由野狗撕咬,趙崇彥終是不忍心。
“倒是可以,但是這銀錢?”獄卒有些爲難,這位馬上要一步登天了,他也不想得罪,可這買棺材的錢,他也舍不得出啊。
“如今我身無分文,你且墊付一下,待我領了饷銀,雙倍奉還。”趙崇彥看看自己四處漏風的衣服,一個銅闆都沒有。
“這,好吧!”獄卒轉眼一想,這買賣可以做啊,就算沒錢,讓這位欠個人情,以後也用得上。
目送馬車離去,趙崇彥壓下心底所有的思緒,準備開始他在大宋的新生活。
渡口之上,北風蕭瑟,江甯離冬日的第一場雪,已經很近了。今日的渡口一改往日的繁華,大隊精銳士兵分列道路兩側,一錦衣男子依偎在馬車之内,手捧炭爐,正是韓王李從善。
“王爺,大宋的使臣已經到了,船隻正在靠岸。”李管事走到窗戶旁,小聲說道。
“本王知道了。”李從善伸個懶腰,将一身的憊懶驅善,上國使臣,怠慢不得。
今日的窦儀,連官服
也不曾穿,反而穿着劍州商行新出的棉襖,外面是上好的錦緞,内襯是棉布,不僅舒适保暖,而且很是耐看。
如今在權貴圈子裏,冬日裏最流行的就是這個,穿着棉襖,絲毫不影響行動。
李從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氅,雍容華貴是有了,可這玩意漏風啊,趕緊裹緊了些,朝着碼頭走去,想着自己也該去訂做幾件棉襖回來才是。
“上使遠道而來,本王有失遠迎,怠慢了。”李從善與窦儀,打過數次交道,特别上次因爲福州之事,彼此接觸頗多,還算熟稔。
“韓王客氣了,有勞韓王冒着嚴寒來此,本官心有惶恐啊。”窦儀也不擺上國使臣的架子,那玩意隻有去到正式的場合才用。平日裏,大家都是互相給些體面,讀書人嘛,就該如此。
“窦大人,請,本王已經備好馬車,你我同乘。”韓王對着遠處的豪華馬車一指,那是從劍州商行特别定制的,比市面上能買到的,都要豪華許多,算是尊貴定制版。
此馬車由四匹毛色純白的健馬拉動,倒不是李從善非要這個派頭,而是這定制款,爲了防止有人襲擊,在中間加了一層鋼闆,就連窗戶上也是如此。
門是特意設計的内開折疊門,若是發生襲擊,完全可以将門窗全部關死,任你強弓勁弩,也是無可奈何。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殺完韓王所帶護衛之前,一定對他無可奈何。
“韓王,此物端的不凡啊。”窦儀坐進車内,稍一打量,就發現自己的所謂豪華馬車,比起眼前這架,猶如雲泥之别。這車頂之上,居然還鑲嵌寶石,打造的如同滿天星鬥一般。
“世俗之物罷了,我等出身如此,自然得學會享受。”李從善拿起一個炭爐遞給窦儀,這天氣,還是窩在家裏舒服。
“人生在世,誰還能真個離開這萬丈紅塵不成?方外高人,也許有,本官倒是未曾見過。”窦儀作爲正統的儒家子弟,向來看不起那些避居山林之人,看似閑雲野鶴,實際不過郁郁不得志罷了。
“窦大人此來,所爲何事?不置可否透露一二。”李從善将溫好的茶壺端起,倒了一杯茶,遞給窦儀。
窦儀看着手中微微起伏的茶水,不由得感慨萬千,在以前,這是不可想象的,肯定灑的滿身都是。可一想到此物居然是出自孫宇之手,窦儀就感覺不太舒暢,畢竟孫宇算不得儒家子弟,而是出自他所鄙夷的方外之人門下。
“爲了福州之事,此次動靜太大,官家震怒,本官此來,自是爲了問罪的。”窦儀搖搖頭,家國大事,不得摻雜個人感情,該如何就得如何。
“居然是爲了此事,這不過是忠勇軍與彰武軍之間的一些糾葛,居然要貴使親來問罪,看來越國用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吧。”李從善雖然知道,這事大宋必然要過問的,可沒想到如此正式,恐怕有些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