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龐大的艦隊航行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宋無冕立身在旗艦的船頭,眺望遠方。以他的估計,此時的北邊,應該已經接近南漢的地盤了。
“在想什麽呢?”陳河走上甲闆,如今船上也沒什麽事情要做的,閑來無事,就到處轉轉。
“你說,吳朝水師,會不會朝咱們下手?”宋無冕看了一眼陳河,居然主動找自己攀談,也是少見。
那日啓航,原本打算将陳河安排在其他戰艦上,結果他非要與自己同在旗艦,宋無冕無所謂,不然傳出去,還以爲自己怕了他呢。
“你還惦記着她?”陳河握了握刀柄,歎了口氣。
“怎麽?你不也是還沒忘記。”宋無冕搖搖頭,這輩子估計都忘不掉。
“你準備假公濟私?”陳河搖搖頭,他固然沒有忘記,但卻不會再爲此作出犧牲,也許,她在那裏過得還好吧。
“何爲假公濟私?若他們不來,自然安然無恙,我也不會打上門去。若是來了,陳某身爲水師校尉,自然要保證艦隊的安全,奮起反擊,也是應有之意,這些,都是侯爺親口授命的。”宋無冕看了一眼陳河,他做不到如此無情,況且這些年的拼搏,也多半是爲了有這麽一天。
“原本,咱們該先去呂宋、棉蘭老島,轉至南洋群島折返,這次爲何反其道而行之?”陳河覺得,宋無冕根本就是有意去靠近吳朝水師,與釣魚無異,這滿載的貨物,就是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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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朝水師狡詐如狐,況且侯爺有交待,返程之時,要多載糧食。彼時船隻隻能慢行,若是吳朝水師起了異心,咱們恐怕不易走脫。”宋無冕侃侃而談,走海這麽些年,隻要想,借口總是能找到的。
“你早就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小妾成群,她應該也早已爲人母,過些安生日子,不好嗎?”陳河不解,大家如今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爲何還要去強行改變。
“你不是她,爲什麽知道她是怎麽想的?當年我說過,隻要有機會,我就會去救她,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之前,是我無能,如今總該做些什麽。”宋無冕覺得,沒人可以代替别人輕易做決定,特别是在你不知道對方處境的時候。
“爲了自己的一個承諾,用整個艦隊去冒險,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統帥嗎?”陳河頗爲不解,若是這支艦隊出了狀況,他們的生死不說,恐怕五年之内,都難以組建像樣的船隊了。
“陳副尉,艦隊之事,我會視情況作出決斷,況且不解決吳朝水師,這商路,終究不順。”在宋無冕的計劃裏,除了吳朝水師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海盜以及大小勢力的水師,要麽接受收編,要麽就打他個萬劫不複,要把這航道,變成任由他們來去的坦途。
“我若要阻你,在泉州就會出手,隻盼你看在打造艦隊不容
易的份上,務必再三小心,不可貿然行事。”陳河點點頭,跟吳朝水師的沖突,不過早晚的事情,隻是覺得第一次艦隊下南洋,不熟悉航道,怕臨戰出了岔子。
“放心,隻要按部就班,咱們必勝無疑。”宋無冕早在心中再三推演,有望遠鏡跟戰艦火炮之利,再加上軟帆帶來的全風向航行,他們很容易占據有利方位,在敵方射程之外發起攻擊。
再次仰望江甯城牆,楊啓風感慨萬千,上一次來時,還是帶了幾個兄弟,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差點栽在孫宇手上。此次再來,居然已經是忠勇軍的校尉,但是爲了消息隐秘,還是以劍州商行管事的身份來此。
如今的劍州商行,憑借飛天酒跟四輪馬車,在江甯府那是混得風生水起,楊啓風走到商行門口,隻見裏面人來人往,頗爲熱鬧。楊啓風進去,找到這分行的管事,将孫宇的親筆信遞過去,今後這段時間,他就在商行落腳。
江甯府的劍州商行的管事許梿,隻是一名普通管事,并沒有特種營的身份,孫宇也是故意爲之,這種人想必是内衛跟暗衛的重點關照對象。
“楊管事,此番來江甯,不知所爲何事啊?”許梿将楊啓風請到後院,親自泡來上好的茶水。劍州商行的管事,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眼前這位的楊管事,那可是最高級别的,他自然得伺候好了。
“主要是因爲馬車之事,南北有别,做些調研,回去也好加以改進。”青幫麾下,有個車馬行,如今陸續在引進四輪馬車,當然是最基礎的乞丐版。但是因爲采購數量大,算是大客戶,楊啓風借着這個名頭前往接觸,也算情理之中。
“楊管事,咱們這馬車,那是供不應求,交口稱贊,根本無需改進了。”許梿手上還有不少訂單,就等着劍州那邊發貨過來呢,劍州那邊就應該加大産量,怎麽還惦記改進這事呢。
“許兄弟,這其中的道理,你還沒琢磨清楚?”楊啓風覺得,商行裏的管事,也該再培訓一番了,完全沒有體會到侯爺做生意的精髓啊。
“琢磨什麽?”許梿張張嘴,這裏面還有什麽門道不成?馬車交付了,賺的錢進口袋才是最重要的。
“許兄弟,你覺得咱們這馬車的質量如何?”楊啓風覺得,得拿點幹貨出來,才對得起眼下這身份。
“自然是極好的,用料紮實,做工上乘,用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許梿對于馬車,那是了然于心,自家這馬車賣的雖然貴,但絕對物有所值。
“是啊,可這天下間,能夠買得起此物的,你猜有多少?萬裏挑一罷了。”楊啓風輕咂一口茶,這可不是飛天酒,喝完還得再買,這做得不好,就是一錘子買賣。
“這,是這個理,可是總不能偷工減料吧。”許梿突然覺得,這質量太好,也不是個好事啊,妨礙後
面賺錢了。
“質量不好,就是砸自己的招牌,所以啊,需要不斷的改進,才能釋放出需求,咱們才能有源源不斷的收入。”楊啓風想起那天侯爺給說得這番道理,猶如醍醐灌頂,生意居然是這麽做的。
“可是,這馬車好好地,就因爲改進了,就會買新的?”許梿覺得不可思議,這好好的馬車,就扔了不成?
“打個比方,某位國公家,買了第一代的産品,等到第二年,某天上朝時,他突然發現,某位侯爺居然乘坐的是最新款的,舒适度更好,你猜他會怎麽做?”楊啓風學着孫宇的語調,循循善誘。
“肯定受不了這口氣,必然是要重新購置的。”堂堂國公,體面肯定是要的,總不能被一個侯爺給比下去。其他吃穿用度,都自有規矩,可四輪馬車乃是新鮮事物,顯然不在此列。
“這不就得了,對于馬車的需求,是不是就變大了?做生意要眼光長遠,一錘子買賣,做不得。”楊啓風覺得這感覺真爽,連腿抖忍不住抖起來,以後若是不在特種營幹了,或許也可以弄點買賣做做。
“那,原先的馬車,就廢棄了?”許梿覺得,還是頗有些可惜的,畢竟誰家也不會養那麽多馬車,每天馬匹的開支就受不了。
“咱們可以回收啊,比如啊,一千兩賣出去的,看使用的磨損程度,三五百兩的收回來,然後修理一番,再賣給那些車馬行。嶄新的他們舍不得買,這二手的便宜,總是可以買的吧。”這點子簡直絕了,隻要滿足最上面的需求,下面的等着淘汰貨。用最少的産品,掙最多的錢,這就是技術帶來壟斷的好處。
“楊管事大才,許某佩服的五體投地。”許梿感覺眼前被開了一扇窗,看見了另外一片世界,對于馬車供應不足的情況,再無一絲焦慮,好似本來就該如此一般。
“許兄弟可别想岔了,這是咱們背後大老闆才有的見識,楊某有幸旁聽一二罷了。”楊啓風趕緊擺擺手,他要有這本事,以前也不至于幹綁架那事了。不過若不是那次綁架,恐怕他也得不到侯爺的賞識,也沒有今日之事。
“我等長期在外,比不得楊管事,居然有幸在侯爺面前聆聽教誨。楊管事在此稍坐,我去酒樓買些吃食回來,今天咱們好好喝一杯。”許梿覺得,就憑今日楊啓風的一番話,自己就該請他吃頓好的。
“卻之不恭,那楊某在此謝過了。”楊啓風沒有拒絕,接下來得在此住好一陣子,有機會再回請。
太傅府中,剛剛回到府中的周薇,跟爹爹說了一聲,就直奔自己院子去了,這些日子,她也是累壞了,得好好梳洗一番。
小遙早已準備好了浴桶跟熱水,周薇輕解羅裳,整個人都泡在溫水中,連日的疲累,都緩解了不少,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