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匆匆趕來的禦醫,連忙進去診斷。片刻之後,卻俱都搖頭不止,這事他們無能爲力。
“陛下,二皇子受了極大的驚吓,加上腦袋受到重擊,恐怕,哎!”最年長的禦醫,跟另外兩人交流了一下,都沒有好的法子。
“怎麽會呢,就一個琉璃盞落地,怎麽就治不好呢?”李煜急了,早知道如此,自己何必操之過急。明媒正娶,他周宗還敢抗旨不成?如今倒好,将自己最疼愛的仲宣給搭進去了。
“此事,有諸多巧合,恐怕與鎮海侯幼時的離魂之症,頗有相似之處。若是能夠尋到鎮海侯的師尊,或許有希望,但是依微臣看來,二皇子,恐怕熬不過三天。”禦醫一臉糾結,這種症狀,除了鎮海侯,就沒有治好的先例。
且不說鎮海侯的師尊在哪都不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是來不及的。
“爲什麽?鎮海侯當年,不是病了很久,才遇到他的師尊。何以我兒,隻能有三天?”李煜不解,若是時間足夠,隻要活着,就有希望。畢竟是鎮海侯的師尊,若是讓鎮海侯去尋,總歸有點線索。
“鎮海侯當時已經年長,身強體壯,但是二皇子,如今太過年幼。”禦醫直搖頭,鎮海侯當年,還是知道吃東西的,隻是失了心智。眼前的二皇子,除了呼吸心跳,根本與屍體無二,脈搏淡若遊絲。
“孤知道了,都怪那該死的野貓,打翻了琉璃盞,不然何至于此。蕭義,皇宮之内,不得再出現貓,否則,唯你是問。”李煜說完,盯了一眼周薇,若是真相傳出去,他倆恐怕就得成爲街頭巷尾的談資,遺臭萬年。
早已泣不成聲的周薇,隻得微微點頭,可是姐姐那裏,該如何辦?
李煜吩咐宮女好生照料,轉身朝着禦書房走去,今晚再也沒有任何的興緻。
“仲禹見過娘親!”每天一早,二位皇子都要來給周娥皇請安,仲禹年歲大些,貪玩,一般都是比仲宣要來得晚些。
“起來吧,仲宣呢?今日怎麽比你這個懶蟲還要晚。”周娥皇胸口疼的厲害,卻盡量保持鎮定,不能吓着孩子。
“娘,仲宣、仲宣他病了。”仲禹自然是知曉的,這種事情,宮裏早就傳遍了,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風寒麽?可有禦醫去看過了?”周娥皇一愣,老二向來乖巧,肯定是照看的宮女偷懶了,沒想到自己久病在床,這些個下人也敢陽奉陰違了。
“不、不是,是受了驚吓,恐怕、恐怕......”仲禹越說越怕,他聽到的消息是,弟弟恐怕要不行了。他方才就先去了偏殿,仲宣确實還有呼吸,但是除此之外,再無一絲動靜。
“什麽?我兒在哪,快點,我要見他。”周娥皇聞言,心如刀攪,從床上掙紮要起來。仲禹已然懂事了,斷不會亂說,必然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姐姐,你保重身體,不能出去啊。”周薇早已不知所措
,這事瞞不住的,眼看周娥皇要出門,趕緊勸道。禦醫早已有過交待,若是吹風,病情會加重,随時都會撒手人寰。
“一個個不開眼的,快點來扶着,本宮就算還隻有一口氣,也能定你們生死。小妹,讓開!”周娥皇喘了幾口,對着伺候着的宮女說道。
原本還在猶豫的宮女,聞言隻得上前,一左一右,将周娥皇攙扶起來。周薇從旁邊拿起衣服,給姐姐披上。
偏殿之内,檀香缭繞,二皇子正躺在床上,侍女捏開嘴唇,用勺子往裏面倒水,奈何二皇子根本不吞咽,徒勞而已。
“我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看見這一幕的周娥皇,推開攙扶的宮女,直接趴在床上,不停搖晃二皇子。
“到底爲何會如此?你來說。”周娥皇沒有了往日的善良,指着方才喂水的宮女,深陷的雙眼流露出濃重的殺機。不管是誰,敢害死他兒子,絕不會饒恕。
“是野貓,打翻了佛前的琉璃盞,二皇子受到了驚吓,一病不起。”宮女趕緊跪下去,渾身顫抖,皇後正處于暴怒之中,随時都會擇人而噬。
“野貓?在哪?”周娥皇覺得有些荒誕,自己的兒子,居然是死在野貓手中。
“死、死了。整個皇宮裏的貓,全部處死了。”宮女瑟瑟發抖,皇後話語中的殺氣,她也是第一次感受。
“當時,我兒身邊照料的人手呢?怎麽一個都沒在?”周娥皇回頭,仔細打量,這屋子裏,沒有一個是他給仲宣安排的。
“他們因爲失職,都,都畏罪自殺了。”宮女慌忙磕頭,他們這些小人物,一旦真的觸動了上面的利益,生死不過片刻。
昨夜,李煜出了偏殿,就跟蕭義交待清楚了,這裏面的人,除了二皇子跟仲宣,一個活口都不能留。不然他的事情,早晚得暴露,隻有死人,能夠守口如瓶。
周薇也參與了此事,而且爲了名節,必然不會外洩。如今隻有三人知曉,若是外洩的話,那就一定跟蕭義有關,直接殺了,就死無對證。
原本準備開殺戒的周娥皇,聞言猶如被抽空了,沒想到,連個發洩的對象都找不到。至于拿這些剛調來的宮女撒氣,以她的性子,實在做不出來這等濫殺無辜的事。
“禦醫如何說的?”周娥皇用枯槁的雙手,仔細摩挲二皇子的臉,才一日不見,居然就變成了這樣。
“恐怕,活不過三日。”
“将仲宣抱到我那,與我躺在一起。他年紀還小,一個人上路,想必是害怕的,有爲娘的護持,總該走得穩當一些。”眼淚早已流幹的周娥皇,實在是哭不出來了,隻能期待與兒子,在地下重逢。
從偏殿回來的路上,每走一步,周娥皇就覺得,精氣神消耗一分,等到跟仲宣在床上躺好,直接昏迷過去了。
“大夫,皇後如何了?”太傅周宗比禦醫還要早來一步,雖說年紀大了,但是每天都是一
早就入宮。自打周娥皇出嫁之後,他們就很少見面了,總想着彌補一些。可沒想到,昨夜回去一趟,今早就發生了這種事情,他這白發人,要做好同時送走女兒跟外孫的心理準備。
“恐怕不成了,已經油盡燈枯,早作準備吧。”禦醫搖搖頭,皇後原本就沒得治了,隻不過用珍貴藥材吊着一口氣,如今受了刺激,又出去吹了風,神仙難救。
午後,李煜來了一趟,看着床上整齊躺好的妻兒,不由得悲從中來。
“仲禹,在此多陪陪你娘跟仲宣,孤還有政務要處理。”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人。李煜隻要一想到那個琉璃盞是自己打翻的,就心若刀絞,再也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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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放心,仲禹哪也不去,就在這看好母後跟弟弟。”仲禹拱手,已經懂事的他,如何不知道,他的生活即将發生天翻複地的變化。
李煜臨走時,又特意多看了周薇兩眼,心中暗歎一口氣,轉身離去。
原本該慶幸逃過一劫的周薇,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二人,孤苦無依的大皇子,還有無限落寞的爹爹,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特别是二皇子,陷入如此境地,跟她也脫不了關系。
“水、水......”子夜時分,周娥皇醒了,用沙啞的喉嚨,小聲說道。
“快,快,取溫水來。”周薇直接在周娥皇的床榻邊,打了一個地鋪,每晚就睡在這裏,周娥皇一開口,她就能聽見。
“娘,你醒了啊。”仲禹揉揉眼睛,他還困得不行,卻也強自忍者,走到周娥皇跟前跪好。
“你們都先出去,我有話跟大皇子還有小妹說。”周娥皇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她能夠感覺到,自己這應該是回光返照,有些事情,再不做安排,就沒有機會了。
宮女聞言,全部撤了出去,順便将門給帶上了,對于這些大人物的秘密,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仲禹,娘不能陪你長大了,對不起。”周娥皇伸出手,仲禹趕緊将手遞過去。
“娘,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眼淚瞬間洶湧而出,一想到自己要與母親跟弟弟天人永隔,仲禹再也忍不住。
站立一旁的周薇,也是忍不住催淚,好好的一家人,就這麽散了。
“仲禹莫哭,仲宣太小,娘要跟他一起下去,好照料他。仲禹,你是當哥哥的,長大了,你可以照顧自己的,對不對?”周娥皇也是舍不得,顫顫巍巍的右手,幫仲禹擦拭臉上的淚痕。
“娘,我舍不得你跟弟弟,不要走,要不,你帶我一起走吧。”仲禹抱着娘的手臂,嚎啕大哭。
“傻孩子,活着多好,娘跟弟弟是不成了,治不好了。你放心,我們會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長大,看着你娶妻生子,等到你走不動的那天,娘在帶着仲宣來接你,好不好?”周娥皇也不知道,死後到底是怎樣的,但是想必,該是另一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