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之中,連個像樣的凳子都沒有,這宴席也就是生一堆篝火,烤上一些肉食。另外用随軍攜帶的簡易竈台,将饅頭給蒸上。
惡狗将蒸好的饅頭拿起,從中間一切爲二,再切出一塊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用在熱水中浸過青菜一夾,就算是一道美食了。
“龔大人,嘗嘗,我忠勇軍特制的美食。”這個算是借鑒了後世記憶中的肉夾馍亦或是三明治的吃法,如今在軍中很受士兵的喜愛。
龔七夏接過,咬了一口,唇齒留香,肉的濃香,夾雜着青菜的味道,又混合了饅頭的香甜,其中滋味,讓他愛不釋手。
“侯爺,這個好吃,回頭我準備在城裏,開個鋪子,就賣這個,指定掙錢。”龔七夏以前在江甯,就算想置點産業,那也沒本錢。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等過段時間,還完了欠債,還有結餘。這肯定不能換成銀子藏起來,那得弄點産業,這樣才能源源不斷嘛。
“想法不錯,開鋪子掙錢,不丢人。”孫宇也接過一個,他名聲反正就這樣了,親自下場經商撈錢,不存在吃相的問題了,已經難看到底了。
“侯爺,此番我等一共動員遷民四萬餘口,這會不會有些多了?”龔七夏原本就是來露臉,混個面熟的,隻能将話題往災民上面引。
“還成,我是能夠接收得下,但是加上原先的災民,這其中的田地,數量極大。你等還是應該斟酌一番,不可全部吃下,總得留些在公賬上。”隻要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十幾萬災民被自己遷走,等洪水退去,這些田地必然是無主之物,若是賬上一點都沒體現,這就是找死。
“大人放心,此間大部分,都會歸官府所有。”龔七夏也不傻,田地大部分先收歸官府,他們拿一小部分,先變現。然後再用這些現銀,去低價購買刺史府手中的田地。如此一來二去,就能全部倒騰出來,還面上看不出問題來。
“哦,對了,大虬,去把我背囊中的盒子拿過來。”孫宇突然想起來,李煜還賜了一方硯台給龔七夏,差點給忘記了。
“龔大人,此物乃是陛下所賜,可要好好愛護。”孫宇指指張大虬手上捧着的盒子說道。
“這、這,謝過侯爺。”龔七夏欣喜若狂,他在江甯混了這麽多年,連個屁都沒聞到。現在倒好,連禦賜的寶物都在手上捧着了,眼前這位鎮海侯,在國主心中地位,比自己想的,恐怕還要高出三分。
“本官向來言出必踐,這是你該得的。”孫宇擺擺手,将手中饅頭吃完,拿起碗喝了一口茶。
“惡狗,再來個烤饅頭,換換口味。”孫宇覺得,這烤饅頭也不錯,總吃蒸的也有膩味的時候,就想着法子換口味。
“這饅頭也能烤着吃?”龔七夏一臉懵逼,頭一次聽說啊。
“怎麽不行?不要太過局限自己的想法,想怎麽吃都行。也就是沒條件,不然還可以吃油炸的。”孫宇拍拍手,人的思想,總是充滿了禁锢,隻有打破禁锢,才能看見不一樣的世界。
“侯爺當真學究天人,下官佩服!”龔七夏覺得,孫宇能走到這一步,不是沒有道理,起碼人家敢想。
片刻之後,龔七夏拿着兩片烤
的蹦脆的饅頭片,夾着肉片,吃得更香。
紅日漸漸西垂,龔七夏也該回城了,孫宇親自送到軍營門口。此番的交易,基本到此結束,明天一早,全部開拔南下。
龔七夏在轉身的一刹那,突然覺得自己有可能會錯失過一個機會,一步登天的機會。
“侯爺,下官沒什麽大用,但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隻要言語一聲,斷不推辭。”龔七夏一狠心,直接調頭對孫宇說道。畢竟也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龔七夏當然知道這麽做不妥,交淺言深,極易犯忌諱。
“還真有一事,我劍州商行,欲在池州開分行,今後還請龔大人照看一二。”孫宇當然知道龔七夏話語中的意思,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這池州地處南唐腹地,若是能夠收入自己麾下,百利無一害。但是目前自己實力尚弱,貿貿然表現出太大的野心,恐怕不是好事。若是讓其照拂劍州商行,算是一舉兩得,可以試探此人心性,而且傳出去,也不過是吃相難看些,無傷大雅。
“侯爺放心,包在下官身上。”原本不過抱着一絲僥幸的龔七夏,聞言立馬表态。他作爲一州刺史,照顧一個商行,不是手到擒來。
龔七夏吃的有點多了,一路慢悠悠朝城内而去,等到衙門的時候,天都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禀報刺史大人,城内三位大糧商,正在衙門裏候着。”龔七夏剛進大門,就有小吏來禀報。若是平時,這會衙門前院早就沒人了,如今都在點着油燈趕工。
“他們來幹什麽?”龔七夏滿不在乎問道,這會可不是之前了,自己無需低聲下氣。
“小的不知。”
“帶他們過來吧,上茶!”龔七夏雖然對他們不滿,卻也不好過分得罪,畢竟後面都有靠山,沒必要。
“在下見過刺史大人!”片刻之後,三位一身上好綢緞的富商,挺着大肚子走進來,跟一身棉布衣服的龔七夏,形成鮮明對比。
“坐吧,三位可是貴客,怎麽今日有暇來衙門?”龔七夏端起茶杯示意他們喝茶,自己也喝了一口。這衙門裏窮成這樣,但是茶葉還是不錯的,上一任留下的,他算是沾光了。
“龔大人,之前百姓受災,我等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胡國富左右看了一眼,無人開口,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談不上,諸位言重了。這買賣之道,講究個你情我願,如今這事,也都過去了,休要再提。”龔七夏想着,這三位來此,估計也就是跟自己表個态,往後大家也是要繼續打交道的。
“好,不提此事,龔大人當真胸懷寬廣,在下佩服!”胡國富一喜,這刺史大人,比自己等人預料的要好說話許多。旁邊的顧不凡跟吳田海也跟着應和,巴不得趕緊将此事翻篇。料理好災民這事,眼看龔七夏能夠坐穩這刺史的寶座,往後就不一樣了。
“三位,還有什麽事情?”龔七夏雖說揭過之前的事情,可彼此也沒什麽交情,這話說完了,就該走人了。
“那個,龔大人,聽聞官倉沒什麽餘糧。我等又緊急籌集了一批,不知龔大人可有需要?”胡國富盡可能斟酌用詞,這事
情,當真尴尬啊。前一刻說心有餘力不足,這會又是糧食多了。
“三位這是要捐獻?”龔七夏猜到這三人的心思,原本想着賣高價,不曾想被朝廷一連串的動作給打懵圈了,特别是鎮海侯,居然直接帶了大批糧食同行。而且這沒有糧食的,都随着鎮海侯南下了,這池州的需求,一下子銳減,他們這是被套住了。
“咳,龔大人開玩笑了,這糧食,我們也是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才籌集的。”顧不凡趕緊出聲,這捐獻就是一毛沒有,虧的褲衩都沒了。
“沒錢。”龔七夏兩手一攤,若是有錢,之前也不會跟你們打欠條了,那欠條的銀子,還是孫宇給還上的。
“可以先賒賬,秋收之後再還,我們信得過大人,二位說是不是?”吳田海也在一旁幫腔,極力促成此事,不然得虧死。
“是極、是極,龔大人的信譽,那自然是信得過的。”官倉裏的情形,他們也是知道的,抓走的那些官吏,他們以前也沒少打交道。
“什麽價?”龔七夏本想拒絕,可這事算是合則兩利,耐着性子問道。畢竟這決口的江堤得修,洪水淹過的地方得清理,起碼道路得能走馬車,這都要糧食供應的。
“目前市價二兩三錢,咱們給官府就不賺錢,一兩八錢銀一石,龔大人以爲如何?”胡國富一臉希冀,之前賣給官府,可是二兩銀子。目前市面上還要二兩三錢,隻是門可羅雀,基本賣不出去罷了。
“此事重大,明日本官須得跟大家好好議一議,再作決斷。”龔七夏覺得這價錢不錯,比之前一下子打了九折,可看了一眼三人的神情,總感覺有些不對。大家都是要掙錢的,二兩三錢的市價,憑什麽給自己一兩八錢?
“此事,大人一言可決,何須如此麻煩。”胡國富心道不妙,本以爲此人從江甯來的,容易糊弄。畢竟自己的成本,就是一兩八錢,就算事後找自己,也是有賬可查的。但若是跟下面的人商量這事,肯定糊弄不過去。那何至骞,畢竟久經官場,一眼就能看出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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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出來乍到,得萬事小心,不可行差踏錯。”龔七夏如何被他一句話就帶到溝裏去,越發覺得這裏面有貓膩,自是不肯答應的。
“龔大人,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還請笑納。”胡國富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龔七夏跟前。
“果然有貓膩。”龔七夏暗自思量,這三位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能夠讓他們主動送錢過來,這裏面的利益牽扯小不了。用眼睛瞟了一眼,正是韓王府門下錢莊,在池州開的分号所出具的銀票,票面一千兩,算是不小的手筆。
“本官這裏,不興這套,先收回去。”龔七夏義正言辭,他之前是窮,但是如今不一樣了啊,馬上就要有錢了。這區區一千兩,就能買斷他的節操不成?
“龔大人,一點小心意而已,萬請收下。”胡國富一愣,你他娘都窮成這樣了,居然不收禮,活該窮死。
“本官替國主牧守一方,自然要擔責的,這銀票是萬萬不能收的。至于這官倉收糧一事,三位先回去耐心等待,等我與同僚商量一二,有了決斷會通知你等。”龔七夏說完,端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