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浦城的夜晚,最熱鬧的就是賣小吃的地方,三三兩兩的工人,結束了一天的勞累,在這裏買些吃食,邊吃邊聊,算是一天最輕松快樂的時光。
“老曲,想媳婦沒有?”老張狠狠咬了一口大餅,真香。他跟老曲都是在窯廠燒磚的,今天剛發了工錢,來城裏尋點吃食,算是犒勞一下自己。
“當然想,可家裏還有三畝多地,走不開。這城裏,租房子開銷亦是不小,一時也沒好的辦法。”老曲家在鄉下山裏,離劍浦城大概五十多裏地,不算遠,但是這窯廠不休息,肯定回不去的。他跟老張倆人租了一間屋子,也能節約一點,每月的工錢,大部分都托人帶回去了。
“你說,就那三畝地,一年忙到頭,也收不了多少糧食。依我說啊,不如直接将地賣了,讓你家媳婦也來這邊,去作坊裏做工,聽說女工那邊還在收人的,工錢又漲了。”老張也惦記這事,但是還拿不定主意,如今說出來,也是想讓老曲一起參詳一下。
“雖說收不了多少糧食,可這地在,心裏總歸有份着落,不然心裏沒底。再說了,都來城裏的話,娃也得來,這得租個大房子,太貴了。”老曲覺得,這城裏做工,哪能做一輩子。既然早晚都得回鄉裏去的,這有田地在,也算有個後路。
“我算過了,我想将家裏那五畝多地賣掉,能賣四十多兩銀子。在這西門外,買一個小房子,三開間的那種,不帶院子,要八十兩。我手裏還有些積蓄,湊一湊,再去錢莊借貸個二十兩,三年也就能還清了。這城裏的條件,總歸要好上一些,隻要願意吃苦,總歸能找到活幹的。”老張覺得,一輩子窩在村子裏,以後孩子也是個沒見識的,如今既然有機會,不如搬到城裏來。這城裏做工的越來越多,房子肯定越來越貴,自己不如趁早下手,還能買個不錯的房子,地段也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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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去錢莊借貸,心裏總有些後怕,萬一出了問題,還不上怎麽辦。”老曲有些心動,一家人在城裏安家,早上各自出門做工,晚上一家就能團聚。偶爾還休息的時候,帶孩子一起出去玩玩,或者做些吃食,那日子,想想都美。
“怕個甚,這錢莊的老闆,是孫大人,如今該是侯爺了。自打侯爺來了咱們這,日子那是越來越好,以後會更好。”老張看起來是給老曲打氣,何嘗不是幫助自己下定決心。賣地,自古就是敗家的玩意才做的,這決定不好下。
“幹了,等休息,就回家辦這事去。”老曲心下一橫,這事就這麽辦了。總一個人在外面,讓媳婦帶娃守在家,總是不妥的。
“成,咱們一起,等選房子的時候,咱們做鄰居,平時也好有個照應。”老張咧開嘴笑起來,老曲都拿定主意了,他自然不會退縮。
旁邊攤子上,高公公跟窦儀點了些茶水小食,将這一切聽在耳朵裏。高公公暗自點頭,孫宇在這民間,評價倒是頗高,也不知以後是福是禍,這些人的眼裏,可沒有國主的存在啊。高公公雖然聽在耳朵裏,卻隻會爛在心裏,這話,誰的面前都不能說,安公公也不行。
“高公公,我知道了,這裏的百姓,跟别處到底有何不同。”之前窦儀一直都想不明白,爲什
麽這裏的老百姓,眼裏有不一樣的神采。如今聽了這倆人的交談,總算有所明悟。
“當然不同,侯爺上馬能打仗,下馬可治民。這劍州生活,比之大多地方,都要富足一些。”高公公覺得,這劍州,至少劍浦城内,算得上豐衣足食。這天下,能夠讓老百姓都吃飽的地方,可不多。
“不僅是富足,更多的希望。這些老百姓,覺得生活有盼頭,以後會過得越來越好,因此眼神裏,多了不一樣的神采。”窦儀打了個酒嗝,頗爲感慨。難道這劍州,已經達到貞觀盛世的标準了?起碼大宋治下,沒有這等地方。
“窦大人觀察入微,兩年前,這還是沒人願意來的地方,民不聊生。”高公公可是知道,之前這裏匪患橫行,特别是劍浦城,十室十空。
“治世、之能吏。老夫得去小解一番,高公公稍等。”窦儀茶水喝得太多,得去排解一下。
轉過小攤,走到商鋪拐角的後面,撩起下擺,對着牆角就放水。完了抖一抖,真他麽爽,萬豐一吹,連酒意都清醒了好幾分。
“随地大小便,說吧,是打掃街道一天,還是交罰款五十文?”一個左臂帶着紅袖章的老婦人,悄無聲息站在窦儀身後。旁邊的随從自是看見這老婦人了,但是明顯沒有威脅,就沒有出手阻攔。
“什麽?你是何人?”窦儀一愣,趕緊系好腰帶,怎麽一個老婦人,都敢管他的事情了,當即反問。
“老婆子是衙門下面環衛處的,專門負責清掃街道,糾察不規矩之事。你的行爲,在我劍浦城城門守則上,寫的清清楚楚,斷沒有虛言相欺。”老婦人一看窦儀這架勢,也是個體面人,怎麽還幹起随地大小便的事情來?如今在劍浦,連閑漢都知曉去公共茅廁。
“我要是不理會,你們會如何處理?”這五十文錢,窦儀倒是不放在眼裏,隻是心裏感覺有些不爽。莫名其妙被罰了錢,除了大宋皇宮,就沒有他窦儀不敢放水的地方。
“那就隻能叫人來圍觀,這痕迹如今還在,有了證人,就可以上衙門去分說了。”老婦人一臉鄙夷,随地大小便就算了,還不想交罰款?雙手從後腰取出銅鑼跟敲錘,就準備敲打一番,叫人來圍觀了。
“咳,那個等一下,老夫沒帶錢,我這就去取。”窦儀一看這架勢,情知不妙。這人來人往的,一記重錘敲下去,不得圍個水洩不通,想走都走不了。如今這晚上,大家正缺娛樂活動呢,若是再不交錢,他堂堂大宋的大學士,要被人當猴看了。
“不成,萬一你跑了咋辦?”老婦人才不吃這一套,這事講究捉賊拿贓,一旦走開了,就沒法取證了。
“你,過來一下。”窦儀對着一個朝這邊看的護衛招招手,一點眼力都沒有,沒看見自己陷入困境了,也不知道來詢問一二。
“給她五十文,讓她趕緊走。”窦儀一臉不爽,這劍浦城确實趕緊,但是這規矩太多,一時半會的,還真适應不了。
“這麽便宜?”護衛明顯想岔了,不知道在角落裏倆人達成了什麽交易,話說窦大人的愛好,頗爲特殊啊。
“再廢話,回頭收拾你。”窦儀一聽,腦門都要炸開了,還
他麽不好解釋,畢竟随地大小便,被人抓個正着,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窦大人,怎麽去了這麽久?”等窦儀回來落座,高公公有些不解,别給喝壞了。真出了事,這就是個大麻煩,還是盡快送回到大宋去。
“那個,有些小誤會,不礙事。”窦儀老臉一紅,這事不太好說出口,燈籠的光線較暗,高公公也沒發現異常。
“這位先生,您的票據,請收好。以後若是要如廁,看見那個标志沒有,順着箭頭走,不出半裏地,必有公廁。”老婦人将錢點好,從包裏取出票據,走到窦儀桌前,将票據放在桌上,指了指牆角的标記說道。
“這是......”高公公在窦儀一臉懵逼的表情中,拿過票據,隻見上面寫着:随地大小便,罰款五十文。
“高公公,老夫有些困了,先回驿館。”周圍經過的人,對着高公公以及他手上的票據指指點點,顯然他們都知道那玩意,是随地大小便的罰款票據。
“我,這他麽......”高公公抓着票據站起來,看着快步走遠的窦儀,以及指指點點的衆人,獨自在風中淩亂,不是老子尿的啊。
“亂扔垃圾,罰款二十文,或者清掃街道半天,您看着辦。”高公公将票據揉成一團,剛想扔掉,戴着紅袖章的老婦人走過來,好心提醒道。她知道這位不是正主,被誤會了。
“你,我......,拿着,收好了。”高公公指了指老婦人,又看看隻剩背影的窦儀,将票據往護衛手中一塞,也準備回驿館了,在這太丢人了。
護衛将票據收好,這可是大宋窦大學士的罰款票據,還是随地大小便,稀罕得很。得想個法子,若是能讓窦大人在上面蓋個印章,這玩意的身價,怎麽也得五十兩才是,不過估計人家不肯。
“窦大人,今日這事,不地道啊。”高公公進得驿館,就看見窦儀取了文房四寶,這是準備寫劍州見聞的節奏。
“何事?”窦儀一愣,好似完全不知曉坑了高公公一般。
“這罰款票據的事情,窦大人不記得了?”高公公一愣,沒想到這等大儒,竟然如此不要面皮,來個一問三不知。
“罰款?老夫出門走得急,錢都沒帶,哪有什麽罰款之事。”窦儀是打定主意不認賬,這事傳出去太丢人。不過回來的路上想了一遍,這公廁的事情,确實是個好事,回去可以建議一下官家,在開封也多造一些。如今的開封,也就大街上幹淨些,那些個拐角陰暗之處,往往臭不可聞。
“堂堂大學士,哎,不提也罷。”高公公沒轍,這要是大唐的官員,無論如何也要收拾一頓,。但是這窦大學士,别說他了,國主也輕易不敢動他。
次日一早,窦儀起床之後,就看見高公公端着粥碗喝得正香,旁邊還放了兩個大包子,其中一個咬開了一般,汁水四溢,端得好手藝。
窦儀剛坐下,就有夥計端了粥過來,還有一個雞蛋跟饅頭。
“爲何老夫這早餐,比高公公少了點?”窦儀抓起饅頭咬了一口,餡都沒有,更别提汁水了。頓時放下饅頭問道,你們這是欺負大宋使臣,搞雙重标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