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光憲背着大箱子,随着宇文肅進了帳篷。很快就有士兵端來吃食茶水,酒這東西,肯定是沒有的,軍紀在那擺着。慕容延钊治軍極嚴,雖然這次好像憊懶了些,卻也沒人敢觸犯。
“還請宇文先生救我江陵城上下!”孫光憲剛進帳篷,放下箱子,就一揖到底,姿态放得極低。
“孫大人快請坐,有事慢慢說,何必如此大禮。”宇文肅歎口氣,這種大事,他也做不得主,最多從旁規勸一二。同時心中對孫光憲也是佩服無比,爲國爲民,不外如是。
“之前,本官就勸我家大将軍,不如投效大宋,莫要以卵擊石。奈何其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悔之晚矣。方才尋我,希望我來大營走一趟,商談投效之事,沒奈何,隻能走一遭。”孫光憲搖搖頭,頗有一副怒其不争的意味。
“當真?若你家大将軍真有意獻城,我可帶你去中軍大帳,一切皆由我家慕容大将軍做主。”若是對方能夠獻城,宋軍也可以免去不必要的傷亡,畢竟真正的戰鬥,一直就不在南平,而是在南楚。
“當真,這些就是我家大将軍的誠意。”孫光憲拍拍身後的大箱子。
“好,孫大人請随我來。”宇文肅當即起身,這等大事沒有着落,想必對方也沒心情吃喝,自己厚着老臉,先帶他去将大将軍給叫起來。
慕容延钊這會剛睡着,再有兩天就差不多能拿下了,離官家要求的期限,還有六七天呢,精神有些放松。
“宇文先生,大将軍休息了,沒有要事,不得打擾。”帳篷外的守衛,攔住宇文肅,大将軍的帳篷,沒有他的命令,誰也進不去。
“有要事,你們趕緊給通報一聲。”宇文肅催促道,沒事的話,他來這幹嘛,肯定在帳篷裏睡覺了。話說這些日子,好像被慕容延钊給帶壞了,總是覺得覺不夠睡。
“這個......”兩名守衛面面相觑,這什麽動靜都沒有,能有什麽大事。自家大将軍交待的大事,一般指的是戰事啊,況且還帶着一個背着大箱子的怪人。
“大将軍,屬下有要事相告,煩請起身。”宇文肅不耐煩,這點事情搞不定,豈不是在恩公面前丢臉,當即顧不得儀态,直接朝着帳篷大聲說道。
“點燈,進來吧。”慕容延钊聞言,翻了個身,找了件披風披上。門口守衛掏出火折子,吹了幾下,把帳篷裏的油燈點燃。
“孫大人在此稍等,老夫先進去。”直接帶個陌生人進去,宇文肅也沒這麽大膽子,還是先進去說清楚,讓大将軍自己決定。
慕容延钊揉揉眼睛,抓起面前的茶壺,倒了一杯,晚上的菜有點鹹了。
“先生所來爲何?”慕容延钊對着前面的凳子指了指,示意宇文肅坐下說。對于宇文肅,慕容延钊還是極爲倚重的,爲人勤勉,不浮躁,這些年幫他料理了許多零碎的雜務,讓他能夠一心帶兵征戰。
“大将軍,荊南節度判官孫光憲,乃是屬下舊識,早年曾有恩于我。今夜他冒險來到軍營,想要代城中的荊南留後高繼沖,與大将軍商議獻城歸順一事。屬下不敢耽擱,隻能打擾大将軍了。”宇文肅三言兩語,将事情說個明白。
“如今才想
起獻城,早幹嘛去了?既然要獻城,明日一早,讓高繼沖那小子,自縛于城門口,回頭送去開封,由陛下定奪。”慕容延钊一愣,這都打到這會了,才想起來投降,哪有這種好事。再說了,大宋禁軍的面皮,被你們撕了兩層了,總得找補點回來,不屠城就算是恩德了。
“大将軍,何不見一見再決定。”宇文肅一聽,這條件也太苛刻了,高繼沖也不傻,這條件還不如順江而逃呢,至少命掌握在自己手裏。
“有見面禮?”慕容延钊本來不想見,等打進去,也能搜刮一番,弄些好處。
“當然,還不少。”宇文肅知道有戲了,卻突然覺得,自家大将軍,怎麽轉變這麽大,以前可不是愛錢的人。
慕容延钊原先倒是并不愛财,基本跟士兵同吃同住,但是如今上面那位,猜忌心太重,如此這般,也能讓他放心。而且有朝一日,這斂财也算是個不輕不重的罪名,正好可以将自己調離禁軍,弄份閑職安享晚年。
慕容延钊點點頭,既然是來送禮的,那就見一見,不然以後傳出去,誰還給自己送禮。宇文肅聞言,自是出去帶孫光憲進來。
“下官孫光憲,見過慕容大将軍。”南平名義上還是歸順大宋的,孫光憲自稱一句下官,倒是并無差錯。
“高繼沖讓你來的?”慕容延钊看了一眼孫光憲卸下的箱子,大小還行,但是書生都能背得動,裏面東西也不知道值不值錢。
“回慕容大将軍,正是。我家大将軍想歸順大宋,還請慕容大将軍,代爲禀告陛下。這些都是我家大将軍多年收藏的珍品,願意獻于慕容大将軍。”是否能夠接受南平的投降,慕容延钊說了也不算,得開封那位才行。
“打開看看。”慕容延钊有些好奇,讓宇文肅去看看,到底值不值錢,若是糊弄他,那是不可能停戰的。宮裏那邊,肯定要傳書回去的,但是在聖旨抵達之前,江陵城必破。
“大将軍,這些東西雖然不多,但都是精品,去了開封,至少值十萬兩。”宇文肅看了一下,都是些文玩,這些東西就沒有個固定的價錢,看在恩情的份上,略微上揚了一些。
“你家高将軍有什麽要求?本将可以代爲陳訴。”慕容延钊大體上滿意,既然如此,不妨行個便利。
“隻是希望陛下能夠饒恕他的罪狀,今後安生做個富家翁即可。”孫光憲覺得,這個要求還是很低的,應該沒有問題。戰馬被賣的事情,他還不知道呢,如果他知道就不這麽說了。
“好,有一條,要保證之前被俘的騎兵跟戰馬的安全。”慕容延钊知道,官家最惦記的就是那批戰馬,那可是差不多大宋一半的騎兵力量。雖然跟北邊比起來,那是找虐的份,但是對付其餘勢力,這可是大殺器。
“慕容大将軍請放心,下官回去,立刻安排人手,料理他們,保證吃好睡好。”這事簡單,既然高繼沖願意獻城,肯定不會在此事上面得罪大宋。
“好,宇文先生,立刻上書,八百裏加急,送往宮中。”慕容延钊覺得對方還算識趣,既然要求不高,那就等幾天,反正兩三天功夫,宮裏旨意就該到了。
“多謝慕容大将軍,那明日......”雖然
談得差不多了,可還是想再确認一番。
“宮中旨意未到之前,本将不會攻城。”他慕容延钊要麽就不收錢,既然收下了,那該辦的事情就得辦,不然跟趙普有什麽區别。
孫光憲大喜,再三感謝,出了營帳。宇文肅也不挽留,将他送到軍營門口,就轉身回去了,這文書得趕快弄好發出去才是。
高繼沖站在城頭,看見一人出得宋軍營地,舉着火把朝城下而來,就知道該是孫光憲,讓城頭放下竹籃,準備将他拉上來。
孫光憲上得城頭,将事情的經過告訴高繼沖,包括騎兵戰俘與戰馬的事情。
“好,宋軍的騎兵,都統一安置,本将并未刁難。來人啊,送孫大人去戰俘營,啊,不宋軍騎兵營,這幾日,那營地就交由孫大人親自照看。”高繼沖對左右吩咐道。
“孫大人,接下來,大宋的騎兵,就拜托你料理了。至于戰馬,都安置在城西,數量太大,臭氣熏天,本将親自去,可不能出了岔子。”高繼沖安撫孫光憲。
孫光憲聞言,知道這事沒問題,再過幾日,等大宋皇帝的旨意到了,這事就算結束了,他這這功勞應該不小,應該可以繼續當官。
三日之後,宋軍營地,慕容延钊得到了趙匡胤的旨意,接受高繼沖的投降,但是高繼沖必須去開封面聖,以後再作安排。
“宇文先生,你走一趟城下,看看他們何時獻城。”這事就算定下來了,但是其中細節,還得商議一二。萬一那小子再鬧點幺蛾子,将自己折進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将軍放心,屬下這就去。”宇文肅出得軍營,帶數位精銳護衛左右,來到江陵城下。
“城上之人聽着,我大宋皇帝陛下聖旨已到,爾等速速去禀報上官,來此商議。”宇文肅朝着城頭喊道。
城頭一人朝下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就朝着城下跑去,得去節度使府上禀報才行。
宇文肅耐着性子,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有人出來做主,也不知道城裏鬧得什麽幺蛾子。
守衛一路小跑,到得節度使府,偌大的節度使府,連個人影都沒有。大門上挂了一封信,上書“節度判官孫光憲親啓!”。守衛拿着信,又跑到俘虜營,将信送給孫光憲。
拆開信封一看,孫光憲就傻眼了,這信是高繼沖親筆所寫。信中言,他帶着親信細軟,已經出了江陵城了,這城防就交給他了。雖然明知道被耍了,可孫光憲也沒轍,還好高繼沖沒放把火,不然他跟這滿城老小,真的沒了活路。
“快、快,開城門。”孫光憲趕到城下,對着城門口的老弱喊道,精銳都被高繼沖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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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人,除非大将軍親至,否則誰也不能開門。”守衛提着長刀說道,若是随便來個人,都能打開城門,還守個屁。
“大将軍走了,都不在城裏了,城防交給我了,你看這是大将軍親筆信。”孫光憲着急說道,遲則生變啊,得趕在宋軍攻城之前,打開城門才行。身旁剛才去節度使府尋人的守衛,也在一旁說道,确實沒有人。
“你們在此守着,我親自走一趟,回來之前,誰都不許開門。”雖然信了幾分,可終究要眼見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