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那邊,聽聞運輸了不少物資給江陵,今天城頭用的弩箭,就是蜀國的産物。”宇文肅也沒閑着,雖然沒有靖安司那樣的情報系統,可也沿江派出大批斥候,江面上稍微大些的動靜,還是逃不過他的耳目。
“南楚那邊呢?如何了?”恐怕整個大宋,也就他慕容延钊還記得,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救援周保全,其他人都隻顧着眼前的江陵城了。
“聽聞楊師璠起兵,準備平亂,估計已經跟張文表打起來了,目前消息還沒傳過來。”自己這邊熱火朝天,南楚那邊也沒閑着,張文表一路勢如破竹,但是周保全主力未失,一旦得到楊師璠相助,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麻煩了。”慕容延钊眉頭緊蹙,這楊師璠他知道,知兵善戰,不好對付。而且周保全占據大義,一旦幹掉張文表,自己以什麽借口進楚地?
“大将軍,想之無用,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吧。”宇文肅指指江陵城的方向,基本每天都能夠收到開封來的指示。他這個幕僚,如今最大的作用,就是将每天的戰事,以書面的形式,八百裏加急,送往開封。然後宮裏的那位,将他的批複,再八百裏加急送來,算是親自指導作戰。
慕容延钊其實很煩趙匡胤這套,論資曆,論戰功,自己哪樣都不比他差,隻是在揣摩上意跟拉攏人心方面差了些。如今打個仗,還要按照他的思路來,弄得自己猶如提線木偶,非常不适應。
“如之奈何?按照陛下的旨意去辦吧,我再休息會。”慕容延钊直接在榻上躺下來,前面打得如火如荼,他也懶得去看,在不在都一樣,陛下的旨意,麾下将領都挨個傳閱過了。
“大将軍,你就這麽睡覺了?”宇文肅有些怒其不争,這天下,以後指不定跟誰姓呢,你怎麽就沒點别的心思呢。若是慕容延钊真的有那等心思,自己也不妨做一回那諸葛武侯啊。
“先眯一會,有事決斷不了,再叫我。”慕容延钊自知,自己領兵打仗沒問題,逐鹿天下,自己沒那個資格,何必賭上身家性命去找死。
高繼沖今天親自殺上城頭,他手下兒郎,已是傷亡近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宋軍能夠退去。這賊老天也是不開眼,連續十多天未曾下雨了,若是連下他半個月,宋軍不退也得退。
老遠的,看見蘇管事帶着一幫人,搬着酒壇子往城門口走來。高繼沖也累了,準備下去休息一會,看看他搞什麽事情,戰場之上,搬酒來做什麽。
“大将軍,我家侯爺讓我給帶來一批寶貝。”蘇烈拍拍懷中的酒壇,仿佛是什麽了不得的玩意。
“孫兄到了?這戰場之上,不能飲酒,蘇管事請帶回吧。”高繼沖眉頭一皺,如果宋軍退走了,慶祝一番也無妨,如今城頭還在厮殺,這也太不合适了。
“我家侯爺在武昌了,這可不是普通的酒,這叫酒精。我家侯爺說了,用這玩意清洗幹淨傷口,再包紮,傷口潰爛的概率,要少一半。大将軍麾下弟兄,也能早點恢複戰力,殺退宋軍。”這個孫宇也沒有具體統計比較過,但是确實低了很多就是,就這麽跟蘇烈說的。
“當真?”高繼沖頓時來了興趣,當即叫來人手将酒壇給搬到傷兵營去
,如今的傷兵營,早已人滿爲患,此物如果有用,他手下弟兄也能多活下來一些。
“大将軍放心,我家侯爺,從不妄言。這是錢莊開具的憑證,大将軍本人,憑此憑證,可在錢莊兌現。不過我家侯爺說了,今年有些困難,若是大将軍急于兌現的話,恐怕隻能先給一半。”蘇烈從懷中掏出六張銀票遞過去,每張面額十萬兩,在錢莊留下的存根,跟銀票是一張紙上裁剪下來的,隻有花紋圖案完全對得上,才能兌現。
“無妨,暫時用不着。”高繼沖把這個當作自己日後東山再起的資本,先存放在劍州,暫時自己是有錢也沒地方花。
“大将軍,軍中可缺物資?侯爺可以幫忙采購一批。”這船隻回來時,都是空船,雖說是逆流而上,可稍微帶些物資,也是不打緊的。
“不用,目前來說,足夠了。”江陵城中囤積的糧草本就多,後來蜀國還送來一批,如今算是充足。若是宋軍不退,以目前的傷亡速度,支持不了多久,再多的物資,都落到宋軍手中。
蘇烈跟高繼沖道别,轉身又朝着碼頭那邊跑去,一會他還得随船繼續南下,此等大事,他是無論如何也得親自壓船。
三日之後,當最後一批戰馬抵達,劍州軍騎兵的營地早已擁擠不堪,幸好烈火不停地巡視馬廄,總算安分了一些。雖說都是馴養出來的戰馬,何曾遭過這般罪,吃得不錯,可也太過擁擠了。
“告訴高兄弟,若是事有不順,可持此信南下尋我,想必沿途不敢加害。我一旦得到消息,必定率大軍北上接應。”信中除了忠勇軍節度使的官印,還蓋有鎮海侯的私印,就算被扣下了,隻要性命無礙,孫宇大軍抵達,總有一條活路。
“侯爺放心,小的一定傳到。”蘇烈準備随船北上,江陵城一天沒破,他就得待在那裏。
“你,注意安全,活着回來。”孫宇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江陵城終究是守不住的,可無論是高繼沖,還是眼前的蘇烈,都成了他的棋子,按照他的意願,将宋軍拖在此處。如今的江陵城,大戰不歇,可蘇烈,卻不得不從安全的武昌,逆行而上。
“侯爺放心,小的不過一商賈,大不了散财求平安。隻是這損失,得記在商行裏,小的賠不起。”若是宋軍破城,蘇烈自是怕的,可自打進了江陵城,就知道他跟高繼沖拴在一起,高繼沖不退,他也不能走。
今天惡狗分到了半隻羊腿,算是以孫宇的名義要來的。晚上肉食充足,因爲明天一大早又得上路了,繼續急行軍,得補充營養。孫宇有心事,沒去吃飯,惡狗就盛了兩碗飯,讓高會昌剁了半根羊腿,帶到孫宇的帳篷裏。
“侯爺,該吃飯了。”惡狗聞了一下羊腿,真香。
“惡狗,你覺得跟着我,過得好不好。”孫宇接過飯碗,今天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自己究竟做得對不對,這樣操縱别人,是不是太過邪惡。
“好啊,大房子住着,駿馬騎得,還有羊腿吃着,如何不好?”惡狗不知道,自家侯爺在想什麽,這日子,快活似神仙。
“可是,經常打生打死,刀口舔血,一不留神,這輩子就過去了。”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别說惡
狗,就算是自己,那也沒有什麽活下去的保證。
“我早就當自己死過一回了,活的都是賺的。跟着大人這幾個月,比以前二十多年過得值,生不如死的日子,活一天都嫌多。”惡狗對生命有自己獨特的體會,以前渾渾噩噩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回過頭再看,如果讓他繼續回去過那種日子,還不如死了算。
“倒也是,質量更重要,給我撕兩塊。”孫宇端起飯碗,裏面有一勺青菜,都是水煮的玩意,談不上好吃,但是有營養。
“侯爺,給。”惡狗将羊腿上最肥碩的一塊肉,撕下來遞過去。
孫宇直接結果,大口啃起來,惡狗也跟着吃起來,他們的飯量,半根羊腿而已,一炷香的功夫,就隻剩骨頭了。
“明日卯時一刻出發,通知下去,不得有誤。”孫宇将大碗裏的米飯吃得很幹淨,算是以身作則,這是他的規矩。
“這麽早?”惡狗有些詫異,如今可不是來時的五百輕騎,還有三千戰馬呢。卯時一刻,不過天才微微亮。
“本該立刻出發才是,隻是這天色太晚了,多待一天,就多一分變數。”黃延謙那邊,雖說已經打點過了,但是人心難測。他還以爲是三百匹戰馬,若是知道是三千之數,那點珍珠,能不能滿足他的胃口,猶未可知。
“卑職這就去辦。”惡狗将碗筷還有骨頭收拾幹淨,出得營帳,将孫宇的命令通知下去。整個營地都開始做準備,将草料用袋子分裝好,每匹馬背上綁一袋,算是沿途的口糧。
次日,巳時兩刻,武昌節度使黃延謙,親自帶着百餘騎趕到軍營。他是昨夜才得知,孫宇豎起的三根手指居然是三千匹戰馬。本着見者有份的原則,怎麽也得再分潤一些才是,沒有自己的照拂,這批馬可到不了武昌地面,更加别說順當出武昌了。
“籲,人呢?”黃延謙到得軍營門口,大聲問道。
“大将軍,什麽人?”守衛一臉懵逼。
“劍州來的騎兵,在哪?”黃延謙耐着性子問道。
“走了,天剛亮就走了,都兩個多時辰了。”守衛說完,忍不住擦擦嘴。今天早上他可是看見了,那些騎兵,吃得可都是肉包子,怪不得個個結實的跟牛犢子似的。
“廢物。”黃延謙一鞭子抽過去,守衛也不敢躲閃,硬受了這一記,心裏早就罵開了。我就一個看門的,沒有上面的指令,如何敢攔着人家不讓走,那可是五百精銳騎兵啊。
“追!”黃延謙本想放棄,可一想到三千戰馬,自己才得了一盒珍珠,終究是忍不了。
插一句,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孫宇可不管這些,來時一日三百裏,那是一人單馬。如今平均一人七匹戰馬,一天跑個五百裏,也是等閑,午飯都是在馬背上,随便吃點幹糧。
“停,回去吧。”黃延謙帶人,一口氣追了七八十裏地,馬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連個影子都沒看見。再追下去,估計出了自己的地盤,都追不上了,隻能放棄。
江陵城頭,戰鬥依然在繼續,高繼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迹,這是今天第四次打退登上城頭的宋軍。他感覺自己有些脫力,若是再來一次,能不能打下去,誰也不知道,莫非城破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