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耘領着精銳騎兵,朝着高繼沖殺去,區區小兒,竟然想坑殺他,不可饒恕。
此時他正當壯年,猶如猛虎下山,反觀高繼沖,初生牛犢不怕虎,準備拿對方來成就自己的功名。
随着兩人越來越接近,高繼沖手中亮銀槍,朝着李處耘就是一記急刺。李處耘一看對方這速度,就知道自己小瞧了對方,當下收斂心神,小心應對,長槍用力格擋。
高繼沖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槍,被李處耘大力格擋之下,長槍直接蕩飛到半空。不僅如此,李處耘的長槍反而朝着他胸口刺來。
高繼沖整個人後仰,後背貼在馬背上,對方的長槍就從他身上不足兩寸的高度飛過,槍尖綁着的紅纓,從高繼沖的臉龐上滑過,将他的驕傲擊得粉碎。
高繼沖一挺腰腹,在馬背上坐直,對沖殺在一起的雙方騎兵不管不顧,調轉馬頭追擊李處耘,隻要拿下此人,此戰必勝。
李處耘也是一樣,他需要高繼沖的人頭,來洗刷今日他給自己帶來的屈辱,不然傳出去,他如何在大宋禁軍中立足。
倆人都不管其他,全力朝着對方沖刺,就在倆人越來越近,距離不足三十步時,高繼沖嘴角露出一絲狡黠。左手松開缰繩,從馬镫旁的布袋中,掏出一把小型臂弩,全靠雙腿保持馬上的姿态。這是劍州商行蘇管事帶來的,孫宇送給他的防身之物,臂展不過一尺半,内置三支純鐵弩箭,同時發射,能在三十步内,穿透铠甲。
之前高繼沖心高氣傲,覺得拿下李處耘,不過手到擒來,直到倆人真正過招,才感覺到對方的實力,隻在自己之上。高繼沖舉起臂弩,瞄準騎馬飛奔而來的李處耘,扣動扳機,三支短小的弩箭,一閃而過。
李處耘看見對方的臂弩,情知不妙,但是調轉馬頭已然來不及了。右手将長槍飛快舞動,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希望能夠擋住弩箭。
“叮”的一聲,長槍傳來的觸感,擋住了。
尚未來得及高興的李處耘,突然覺得眼前一道黑線,連忙側過身體,一支短小的弩箭,從他眼前飛過去。
“無恥,居然有兩支弩箭。”李處耘在心底大罵,幸好自己動作快,不然這招子就廢了。
“你娘的......”手臂一陣劇痛,不用低頭,李處耘就知道是弩箭,居然是三支。來不及再想其他,高繼沖已經殺到近前,亮銀槍又是一記急刺,李處耘忍住劇痛,準備用長槍應敵。
李處耘的長槍,再一次格擋住了高繼沖的亮銀槍,但是因爲力道不足,高繼沖繼續前刺,一槍紮進李處耘的肩窩。高繼沖直接棄槍,抽出腰間長刀,在李處耘的愕然中,一刀抹過他的脖子,鮮血頓時噴湧而出。若不是雙臂俱都受傷,這一刀,李處耘根本不放在眼裏,他有足夠多的辦法躲過去,可是戰場之上,你死我活,沒有假設。
“敵将伏誅,諸君随我殺敵!”雖然手段不太光彩,但是這可是李處耘,趙宋妥妥的頂級大将,這份功名,誰能抹殺?
原本形勢岌岌可危的重甲步兵,聞言随着高繼沖一道大
喊,又爆發了難以置信的力量,努力将騎兵打開的缺口給合攏。
先行逃出的一千多騎,在李處耘身死的那一刻,大多作鳥獸散。高繼沖也不追殺,隻帶着自己的騎兵,牢牢守在步兵外側,這剩下的四千騎兵,無論如何也要吃下。有了這批戰馬,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的騎兵,完全可以拉起一支五六千的精騎,憑之足以縱橫荊楚之地。
原本在城内甕城上的弓弩手,全部轉移到城門口,對着下方的騎兵。重甲步兵配合長槍兵,步步緊逼,後方還有高繼沖帶着騎兵虎視眈眈。群龍無首的四千多騎兵,原本足以殺出重圍,卻錯失了時機,成爲了待宰的羔羊。
慕容延钊帶着大軍,在長江邊組織乘船渡江,作出過江入楚地的姿态,實際上是在等李處耘那邊的消息,雖說官家給的作戰計劃,大體上沒什麽問題,但是戰陣之上,千變萬化,沒有确切的消息傳來,他也沒把握。
“什麽,無能至極!”子夜時分,慕容延钊被手下從大帳中叫醒,江陵城下逃走的一千多騎兵,大多是奔着慕容延钊的大軍而來,當先的數十騎一到,這戰敗的消息就傳遍了軍中。
“通知下去,渡江的士兵都撤回來。”慕容延钊的心在滴血,整整六千精騎,就這麽被李處耘給葬送了,他死上十次都不夠啊。
“來人,八百裏加急,火速送往開封給官家。”慕容延钊也沒轍,趙匡胤給的作戰計劃出了問題,得趕緊回禀。他如今是無論如何不敢渡江了,不然對方将後勤一掐,自己五萬大軍也不頂用,崩潰也就是十來日的功夫。
“不,送給樞密院,務必親自交到樞密使趙普趙大人手上。”親兵剛拿着信準備出去,慕容延钊突然改主意了,這李處耘是趙普推薦的,這事他也有責任。敢坑老子,既然有機會,他慕容延钊也不是泥捏的。
随後慕容延钊就帶着五萬大軍原路返回,直接回到漢江邊駐紮下來,靜候朝廷旨意。
話說南楚這邊也沒閑着,張文表已經帶領大軍,繼續攻城掠地,想将周保全徹底鏟除,自己來做武平軍留後。周保全也沒閑着,封楊師璠爲武平軍行軍司馬,起兵讨逆,自己也拉攏人手,随時準備反撲。
開封府這幾日,天氣晴朗,還算比較暖和,趙普總算從燒着炭火的房間裏走出來,披着大氅,活動一下筋骨。雖說他貴爲樞密使,照理一切軍務都得從樞密院走才是,實際上各位大将軍都是直接将折子遞到禦前,他這也就是按照官家吩咐,給各軍撥付糧草,擦擦屁股。
“趙大人,閑着呐?”沈義倫的戶部最近也比較閑,畢竟剛過完年,各地的賬簿物資都還沒到,閑來無事,就到這樞密院衙門來看看,畢竟他也挂着樞密副使的頭銜,偶爾露個面,也算是盡本分。
“誰說不是呢,這不剛過完年,兵部那邊,也就慕容大将軍那邊一點事情,都料理好了。”作戰計劃跟他沒關系,都是官家一手指導,軍械物資都準備好了,就等着接收好消息了。
“此番拿下荊楚之地,趙大人居功至偉,這還得再進一步了。”沈義倫
對此,心知肚明,無論這先下荊楚的大策略,還是此番用兵的建議,都是趙普提出來的,功勞是跑不掉的。等那三位泥塑宰相一退,必然有趙普的一席之地,心下還是有些羨慕的,那可是文官的終極夢想。
“沈大人此言謬矣,此番皆仰賴官家高瞻遠矚,将士用命。本官不過盡了一個臣子的本分,如何能夠居功?”趙普擺擺手,邀請沈義倫坐下喝茶。這功勞都是上面的,至于自己有沒有,那得看上面的意思,給你才是你的,他不給,你别說搶,惦記都不行。他趙普能夠爬到這個位子,就是看得清形勢。
“趙大人大才,本官不及也。”沈義倫搖搖頭,這趙普學識不咋滴,做人還是有一套的,怪不得能騎在自己頭上。
“照理,這大軍應該到了南平了,這江陵城,差不多已經拿下了,就這兩日,該有消息來了。”這樞密院的石碑上,刻着完整的地圖,趙普起身細細查看一番說道。官家具體交代的作戰方略,他是不知道的,但是大軍何時啓程,他一清二楚,稍微估算一下,就知道到哪了。
“這事,估計也是先傳到官家那裏,咱們耐心等着即可。”沈義倫也不着急,這事基本上闆上釘釘,早些知道亦或者晚點,都不打緊的。
“八百裏加急,讓開!”就在趙普跟沈義倫喝茶閑聊的時候,一匹快馬,在開封府大街上疾馳,普通老百姓紛紛避讓,就連巡街的衙役,都是靠牆角站着。這是八百裏加急,誰敢阻攔,那是要殺頭的,别說他們這些小人物,權貴都不行。
傳令兵一路策馬,到得樞密院門口,翻身下馬,本想跑進去,結果直接癱坐在地上。因爲在馬上太久了,腿早就麻木了。門口守衛一看這架勢,倆人上前,一人一邊架起傳令兵往裏面走去。
“哪位是樞密使趙大人,慕容大将軍的八百裏加急。”傳令兵被擡到院子裏,擡頭一看,兩位大佬坐在裏面喝茶,這信必須得親手交到樞密使趙大人手上,必須問清楚。
“本官正是樞密使趙普。”趙普起身,輕撚胡須,上前接過信件。這慕容延钊那日雖然無禮,看在八百裏加急,給樞密院送來捷報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趙普老神在在坐下,将火漆封口打開,心裏面隻有一張紙,上面不過百來字,趙普一眼就看了個差不多。
“這、這、怎麽可能?”趙普的手在抖,他以爲自己看錯了,又挨個字仔細看一遍,結果還是一樣,趙普感覺天要塌了,慕容延钊個狗日的,真的夠狠,将這個燙手山芋,交到自己手上。
“趙大人,怎麽了,何以如此失态?”沈義倫不解,剛才不是還意氣風發,怎麽一轉眼就跟抽風了似的,這信裏有什麽啊。
“你、自己看吧。”趙普顫抖的手,将信遞給沈義倫,這事麻煩了。
“這、這,怎麽可能,李處耘将軍當真戰敗身死?”沈義倫走到傳令兵跟前,喝問道。
“确實如此,李将軍中了敵人的奸計,不慎戰敗。”傳令兵自然知道這事的,畢竟早都傳遍了,也就開封離得遠,暫時還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