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快?不是說南越國那邊數萬大軍攻打莆田?”陳洪躍一愣。之前他還想着,若是雙方能打個兩敗俱傷多好,他家老二指不定能夠漁翁得利,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
“福州彰武軍那邊吃了大虧,連永泰縣都丢了,現在得想着怎麽防備劍州軍了,攻守之勢異也。”陳洪進搖搖頭,孫宇這小子,年歲不大,招數确實狠辣。居然抛下莆田不管不顧,帶着人穿山越嶺去了永泰縣,而且他居然算準了錢仁俊會傾巢出動,被他鑽了空子。這事能成,智慧、謀略、膽氣、運道缺一不可,而且最關鍵的是,劍州軍先給了彰武軍一記狠的,将錢仁俊打疼了,才能讓他不管不顧,傾巢出動。
“老二,咱們要不将家眷轉移到海外去吧。”陳洪躍一聽,這小子明顯比張漢思還要厲害,自己還是早做準備的好,得給陳家留點香火,自己可是家主啊。
“也好,但是就那幾艘小船,如何能過躲過另外三家的耳目?”陳洪進也有此心,他沒有把握擊退孫宇,對方的地盤大,人口多,戰争潛力不是自己能比的。但是就目前陳家剩的這幾艘小船,出海之後,一旦被對方大船盯上,肯定沒有逃脫的可能。
“大海茫茫,哪有那麽容易碰到,先出海找個地方落腳,以後的事,誰說得清。”陳洪躍想清楚了,隻要在海外躲過這一陣子,以後去哪都行。這年月,到處動蕩不堪,随便編個身份,隻要不出現在彰泉二州,沒人能認出來。
“爹,大伯,有什麽好怕的,張漢思的家眷,不都還活着嘛。”陳河頗爲無所謂,這躲到海外,以後的日子還不一定有在礦山過得好,起碼不用東躲西藏。孫宇那人是比較讨厭,但卻不是嗜殺之人,若不是身份敵對,陳河還是比較佩服他的,這胸襟遠超自己。而且劍州軍的軍紀也是極好,沒聽說什麽燒殺擄掠的事情,對于俘虜,向來優待。
“你懂個屁,就怕殺紅了眼啊,再說了,帶些财物随身,以後也能活得容易些。”孫宇沒有處決張漢思的家眷,不保證就不會對他陳家的人下手,誰知道這戰事會打成什麽樣。
“爹,咱們真的擋不住?”陳河忍不住問道,怎麽感覺他爹一點信心都沒有,光想後路了。
“不知道,但是我感覺不大好,對方猶如初升的朝陽,所向披靡,恐怕難啊。”陳洪進雖然平日裏不大相信風水運勢之類的,但是這次他冥冥中心有所感,這孫宇占了運勢,一切皆是順風順水。就好比張漢思渡江那一戰,明顯準備充分,可卻被硬生生拖住了腳步,斬殺于江邊,若是張漢思能夠先一步進城,這局面如何會是現在這種模樣。
陳河不相信這些,他感覺是他爹老了,開始神神叨叨的,他是不怕,幹就完了。
“其司那邊,可有消息?”陳洪進覺得有些愧疚,若非陳其司數次斷後,恐怕他已被張漢思斬殺。若陳其司被張漢思俘虜,要麽在渡江一役,死于亂軍,要麽就在孫宇手裏,以孫宇的性子,十有八九會來要贖金的。
“沒有。”陳河搖搖頭,打死不能說,如今他陳家都快空了,哪有錢給陳其司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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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好好準備。”陳洪進擺擺手,走到院
中的躺椅上躺下,看着逐漸遠去的落日,記得兒時,他最愛這個時辰,每到這個時間,他娘都會來叫他回去吃飯。那時的陳家,還沒有今日之地位,卻是他最開心的時光。
後來入了軍旅,回去的就越來越少,他娘走得時候,都沒有看上最後一眼。
“大哥,你說咱們圖個啥?”陳洪進有些迷茫,之前他心心念念的就是節度使的位子,要在這清源軍,做說一不二的人,享受一下真正的大權在握。可如今眼看是沒影子的事了,能夠守住漳州,就算燒高香了,心态也就變了。
“爲了出人頭地,過得更好一些吧,要不然憑什麽咱們錦衣玉食,三妻四妾,那些農夫在田地裏,一年到頭,也沒幾頓飽餐。”他陳洪躍這輩子是順風順水慣了,自打懂事起,就作爲家族繼承人培養。後來老二出息了,他的地位就更加穩固了,家族也是蒸蒸日上。
“我記得,剛參軍的時候,我的夢想不是這樣的,并不是爲了讓老百姓節衣縮食供養咱們。而是咱們保境安民,帶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才是,怎麽走着走着,路就走歪了。”陳洪進覺得,自己這些年,被權勢、财富這些遮蔽了雙眼,他初到漳州的時候,還算是爲百姓做了一些好事。可自打留從效病危之後,他基本就一頭撲在軍務上,老百姓吃得飽不飽,有沒有衣服穿,這些事情好像再也沒有考慮過。這次更是直接強征民夫青壯,這仗打完,估計好些人家破人亡。
“老二,你這是怎麽了?慈不掌兵,有些手段,也無可厚非的。”陳洪躍感覺不妙,老二這想法有些危險,現在可是拼命的時候,怎麽盡想這些有的沒的。
“都是些借口罷了,大哥,我想吃小時候娘做的香酥雞,你會不會弄?”陳洪進有些感慨,爲什麽被忽略的,總是普通老百姓,最後受傷的,也是他們。
“我不會,你嫂子會,我讓她去整兩隻,一會咱們喝一個。話說這劍州的飛天酒,那真的是一絕,就是這商路斷了,一時半會買不到,喝一壇少一壇了。”陳洪躍搖搖頭,早知道不買了,弄得現在除了飛天酒,别的都進不了口。
難得弟兄倆有興緻一起吃個飯,這府裏自然準備得極快,除了香酥雞,還準備了好幾個别的吃食。
“大哥,咱倆上次一起單獨吃飯,是什麽時候?”陳洪進拿起酒壺,給陳洪躍倒了一杯,兩兄弟好些年沒單獨一起吃過飯了。
“還是那回,你回泉州述職,回來的時候,那天太晚了,就咱們倆,在院子裏喝到大半夜,得有三年多了吧。”陳洪躍一愣,是很久了,陳洪進一直很忙,難得回來。就算回來,也是一大家子在一起,熱鬧熱鬧,兄弟倆單獨吃飯的時候,屈指可數。
“大哥,有個事情,我最近想了很久,沒跟别人說過,就咱們弟兄之間說說。”陳洪進一臉正色,這事埋在心底很久了。
“什麽事,自家兄弟,但說無妨。”陳洪躍一愣,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敵軍都快殺到城下了,還有比這更大的事?
“大哥,你說我若是不想打這仗,如何?”陳洪進也算戎馬半身,這投降二字說不出口。
“老二啊,你就算回
漳州,對方也不會放過你的,肯定要殺過去的,在哪都要打,不如以逸待勞。”陳洪躍一愣,以爲陳洪進想拍屁股走人,回漳州去,可就算自己舍得這些産業,随你回漳州,可那不是還一樣嘛。
“大哥,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是,不妨跟對方談談,能不動刀兵,咱就不動刀兵,也算是爲老百姓做些好事了。”陳洪進沒轍,隻能繼續轉着彎說出來。
“下面那些人能同意?況且這怎麽談,對方不一定同意啊。”陳洪躍總算懂了,自家老二這是打算歸順了,隻要有個不錯的條件,這事他不反對。
“一仗不打是不行的,先打了再看形勢而定。”一箭不放,自己手下的将領,恐怕也不同意,就算同意,也是漫天要價,那孫宇決計不肯的。那就先打,最好打得雙方僵持不下,那才是談判的好時機。
“老二啊,這些事情我不懂,你看着辦,反正大哥支持你。”陳洪躍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本來都做好家眷流亡海外的準備了,如果能夠談成,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這陳家啊,斷然是回不到往日的榮光了,還是那三家賊精,早就上了劍州的船了。那宋濂,壓了自己一輩子,眼看他陳洪躍要翻身了,結果是翻船了,人生就是如此起伏不定。
就在陳河忙着防守的時候,孫宇帶大軍直接在晉江城外紮營,暫時停下了西進的腳步,他要等物資。如今糧草充足,各縣都有庫存,特别是晉江縣,平原多,糧食産量高。但是這武器裝備等物資,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永春縣的礦場是開始運作了,但是工匠營還沒搬過來,由葉衡在泉州招募一批武将跟學徒在打造武器,目前産出很低,還是得等劍州那邊運過來。
晉江縣令管清全,組織人手,去各鄉購買肉食,送去犒賞大軍。就劍州軍這軍紀,多送些也心甘情願,起碼他是沒見過如此紀律的隊伍,對鄉裏那是秋毫無犯。
“卑職見過大人,這位是晉江縣令管清全,五團駐守在此,多虧了管縣令從旁協助。”負責駐守晉江縣的甘越,知道孫宇帶隊而來,肯定要來彙報工作的,至于管清全,還是頭一次見孫宇。
“下官見過大人。”管清全也不知道怎麽稱呼孫宇好,畢竟他明面上的官職還是劍州刺史,跟他這晉江縣令沒有從屬關系。管清全擡眼一看,果然年輕,據說過完年才滿二十,當真少見。
“都先坐,别拘束,說說看同安縣的情況。”孫宇暫時不打算西進,在此休整一段時間。主要是因爲各團編制打亂過好幾次,讓下面人适應一下,另外也是等物資,等戰力充足了再說。
“聽說陳氏父子,強征青壯,城内早已是怨聲載道。聽說由此西去,一路暢通,可以直接到同安縣城牆之下。他們應該是聚集所有兵馬, 準備固守城牆。”甘越也沒閑着,這同安縣的消息肯定是要收集的。話說特種營的楊啓風,帶人去了福州,如今兩邊劍拔弩張,也不知道如何了。
“不愧是沙場老将了,兵合一處,反而無從下口。”孫宇最怕這個了,絲毫無破綻可尋,隻能死磕,傷亡是少不了的。他是巴不得陳洪進各路設卡,讓自己一路打過去,消滅他的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