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我等學正該如何考校?”以爲即将赴任順昌學正的舉人起身問道。這以前都是看各縣考了多少秀才舉人之類的,可這科舉三年一次,半年考校如何能行?
“想必司馬大人也給你們說過了,我劍州不同于其他地方,教學以務實爲主。各縣設縣學,你等可以擇優而招,三年爲期。學子三年期滿後,可以來考州學,以州學錄取人數,來定各縣學正的政績。爲了避免學子不思進取,半年一次考核,州裏統一出題考核。各縣學正交叉監考,以考試的綜合成績,作爲學正考核依據,你可有疑慮?”這批人裏面,孫宇最看重的就是這四個學正官,他們将幫助自己在這片土地播下科學的種子。
“多謝刺史大人解惑,小生清楚了。”這位學正官拱拱手,學正的考校最爲簡單,一切以學子的考試成績作爲憑證,這可得好好把那些個讀書的苗子給選出來。
孫宇也想搞個九年制的義務教育,可是行不通啊,太耗錢了,自己根本負擔不起,隻能先培養一批優秀的人才出來,等到以後條件允許了,再逐漸擴大教學規模。
“都吃吧,飯菜快涼了,不能浪費了。”孫宇端起碗大口扒拉,下面的舉人們雖然也餓了,吃相倒要斯文許多。
三日後,尤溪、富沙、順昌三縣的縣令都全部到了,孫宇将他們召集起來,算是開了第一屆劍州官員大會。
“劍州貧瘠,各位都一清二楚,我等爲官之要,就是要造福鄉裏。因此本官有以下考量:第一,登記戶籍,劍州治下,不允許有黑戶的存在,通告鄉裏,明年開始,不入籍者,不得擁有土地、房産,不得入城,子女不得入學。第二,清賬田畝,我劍州治下,每一分田地,都得登記在冊,凡不在冊者,土地一律充公,由官府統一租給農戶耕種。第三,劍州治下,實行階梯征稅,每戶田地三畝以下,不收稅,三至十畝收一成,十畝至三十畝收一成半,三十畝至五十畝收兩成,五十畝至一百畝收三成,百畝以上收四成。新開荒地,三年免稅,男子成年娶妻,即可獨立成戶。第四:但凡家中有人入劍州軍服役,一人免稅十畝,優先租種官府田地。第五,凡我劍州商戶,一律明碼标價,按貨值十收一的商稅,但有違背,一律重罰。第六:除土地稅與商稅外,免除一切苛捐雜稅,官府不得攤牌徭役,隻能出錢招募人手。”
“各位以上就是你等今年的第一要務,也是年底考核的項目,有什麽難處,盡管說,大家一起參詳。”孫宇要的就是把劍州的一切都先理清,要保證稅務的公平,像以前那樣,窮人多交稅,富人少交甚至逃稅的事情那是萬萬不可的。
“刺史大人,舉人功名是有三百畝田地免稅的,這可是律法中寫明的。”周傳硬着頭皮起身問道,這可關系到在座諸位的切身利益。
“在我治下,免稅的口子不能開,有了這個,就會有各種瞞報,藏匿。這樣,但凡舉人功名,每年可在官府領取祿米五十石作爲補償。若是進士功名,可領二百石。”孫宇考慮了一番,免稅口子不能開,但是舉人畢竟是有朝廷承認的功名的,也不能一點優待都沒有。五十石糧,至少一家可以體面生活,至于進士的二百石祿米,也就說說而已,這劍州哪有什麽進士家族,之前倒是有,鬧匪患的時候都跑了。
“刺史大人此法甚好。”周傳默算一下,雖然待遇少了一些,可也還不錯。舉人的三百畝免稅,大多也都是給家族用來逃稅了,本身得到的比五十石糧食多不到哪去。
“刺史大人,這階梯稅價恐怕有些困難。占地百畝以上的都是地方上的大族,若是他們抗争起來,恐怕引起地方動蕩。”富沙縣令曹發有些擔憂,比如那白家,就有千畝良田,白勇還在刺史大人手下當校尉,這要是真實行了,恐怕那些個大族鬧翻天了。
“不論是誰,哪怕是本官的親戚故友,隻有兩條路,要麽分戶單過,要麽按章納稅。誰要是敢暴力抗稅,當本官泥捏的不成?一律抄家,全部送去礦山賣苦力。本官的大軍正好缺饷,若是不願意交稅,本官親帶大軍去取。清源軍過萬精銳,本官尚且不懼,大族?大得過本官不成?”孫宇手提天樞劍,殺機畢露,得給這些人交點底,不然做事難免畏畏縮縮,如何成事。
“刺史大人所言甚是!”曹發要的就是這句話,得了這句話自己就有底氣了,劍州軍跟刺史大人就是自己的堅實後盾。
其餘諸位一看這架勢,不由得點點頭,大人所言确實不錯,在他面前擺大族架子,都夠不上啊,你還能比國公府大不成?
“大人,這個不登記在冊的土地,一律算官府所有。那官府這土地租給農戶,可有章程?”崔倫拱手問道,若是沒個固定的章程,恐怕極易産生貪墨。
“各地人口、土地數量皆不同,各位可以自行拟定。要求隻有一個,要在把所有的土地都種上糧食的基礎上,盡可能多收一些佃租,參照稅收,兩成留給縣裏。”對于這個,孫宇也真沒有一刀切的辦法。有的地方地多人少,有的地方地少人多,哪能一概而論。況且田地也不是一樣,也有上中下之分,隻能各縣因地制宜了。
接下來的時間,各縣的官員互相交流,畢竟這回去就該落實了。
次日一早,各縣官員俱都回返,還有劍州軍士卒随行。畢竟之前各縣都被孫宇給掏空了,此番每縣還是分要一些錢糧的,用以招募人手,開展工作。
“各位,你們手上有兩本書,一本算術,一本科學。此書由本官親自編撰,當然,其中的學問來自于家師。”孫宇之前就編好了教材,交由印刷作坊印了不少,回頭各學正都得帶回縣學去。孫宇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裏面的知識教給各位學正,讓他們先學會才行。
“這是阿拉伯數字的一到九......”阿拉伯數字用來學數學簡單明了,自然要教給他們。
泉州城宋家,家主宋濂正一臉沉思,其子宋無冕帶來了劍州最新的消息,劍州的發展速度明顯超出了他的預料。不僅大面積開荒,而且還在築造新城,最不可思議的還是弄出了水泥這種東西。
“父親,若是劍州當真有那種武器,咱們足以憑此縱橫四海。”宋無冕已經完全被孫宇給帶偏了,現在一門心思就是弄到那種武器,不論要付出何種代價。
“你看見了?”這劍州究竟有何魔力,本來老成持重的長子,去了一趟回來,竟然如此急不可耐。他雖然有意下注孫宇,卻沒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隻是一種合作的關系。
“這倒沒有,可是父親,這種東西,豈是随随便便給人看的。若他真的直接給我看了,我倒覺得他難成大器。”宋無冕搖搖頭,如果是自己,那也得捂得死死的。可是孫宇那架勢,絕對不是信口雌黃之輩,值得自己賭一把。
“無冕啊,你先冷靜一下。咱們宋家百年家業,六世積累,才有今日之風光。若是行差踏錯恐怕一朝傾覆,還得好好思量才是。”宋濂老了,隻想着維持住這份家業,已經沒有那股子雄心壯志了。
“父親,難道你就不想搏一把,讓我宋家再上一層樓?孫大人可是國公府的主人,手握一州之地,麾下帶甲過萬,仍舊奮發圖強。咱們宋家,在泉州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可說到底不過是個商賈。那陳洪進就能讓咱們畏手畏腳,焦頭爛額。就說小妹,她當真願意進那王府嗎?”宋無冕覺得,現在還來得及讓孫宇這條船,若是再給他些時間,一飛沖天,那就晚了。
“夠了,那孫大人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敢數落爲父的不是。你小妹過得不好嗎,每日錦衣玉食,前呼後擁,這泉州難道還有更好的去處?”宋濂大怒,當初爲這婚事,自己可是擠破了腦袋。
“小妹出嫁之後,可曾回過門?父親你自己心裏清楚,可你總是不願面對,你當真問過小妹,他過得好不好?這些是她想要的嘛。”宋無冕梗着脖子頂撞,這輩子第一次這麽大膽子。
“爲父也是爲了我宋家家業啊,這天下,有多少人盯着我宋家,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苦了苼兒了,可作爲宋家的子女,就得有這種覺悟。”宋濂一聲長歎,苼兒必是不願的,誰能真的願意與一個糟老頭子同床共枕,想必她對自己這個父親,也是充滿了怨恨。
“我宋家的百年家業若是需要靠此維持,是我宋家男兒的恥辱。孫大人明言,有朝一日,若是能夠組建海上艦隊,希望兒子能夠助他一臂之力。若真有那一日,我宋家再不是商賈人家,而是将門,何須再靠家中女子的裙帶關系維持?”宋家現在充其量就是一個泉州豪商,陳家出了個陳洪進,就把宋家壓得喘不過氣來,要不是王府裏的姐姐,指不定陳家早就逼上門來。
“也許爲父真的老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另外兩家我去擺平。下個月,王爺要辦喜事,正式将其兄長的兒子過繼到膝下。你去跟你小妹說一聲,讓王爺邀請一下這個孫大人,咱們也該見見。”既然兒子一門心思投靠孫宇,自己也不能攔着,畢竟這宋家,終究是要交到他的手裏。況且兒子說的沒錯,總該搏一把,錯過這個機會,恐怕下次不知道是何年。
“多謝父親,兒子這就去辦。”自己與小妹最爲親厚,小妹是王爺最寵愛的妃子,這點事情不過手到擒來。
宋濂看着走出去的宋無冕,不由得感歎一聲,兒子終究長大了,要自己去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