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不要找我。我自幼由義父撫養長大,待我恩重如山。幾日前,義父派人找到我,希望我對大人下手,但是我不能。劍州百姓需要大人,我不能爲一己之私,斷了他們的盼頭。我走了,去一個誰也不認識,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孫宇默然看着梳妝台上的信,這是俞蓮留下的。
“傻丫頭,走就走吧,也不跟我說一聲。就你那功夫,豈能傷害到我。”孫宇莫名有些傷感,拿起信件收好,想必這些日子她一定過得很煎熬。
“這是什麽?”信下面有一個小紙包,包的嚴嚴實實的。
“我去,砒~霜。”孫宇打開一看,頓時一身冷汗流了下來。自己最近每日吃食都是俞蓮端來的,自己毫無防備,若她真想下毒,自己十有八九躲不過。自己這段時間太過順利,不自覺地就放松了警惕,看來往後得再警惕些才行。
既然确認不會回來了,孫宇跟守衛吩咐一聲,不用再尋了,直接朝軍營走去,總能有些吃食。
張大虬正蹲在溪邊跟一幫手下聊天打屁,看見孫宇走來,趕忙迎了上去。
“公子,這麽晚還出來,紅袖添香不好麽?”張大虬面帶猥瑣問道,現在整個劍州軍,也就他沒改口,依然用公子稱呼孫宇。
“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我餓了,去尋些吃食來。”孫宇懶得理會他,直接踢了一腳。
“啊?公子,你這也太慣着她了,飯都不做,上天了不成?”張大虬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侍女就該有侍女的本分,都這麽晚了,竟然讓公子餓着肚子。
“她走了,以後不會再來了,這段時間,本官得跟你們一起吃了。另外啊,幫我把衣服也洗了。”孫宇歎口氣,吃飯倒是好解決,這每天大汗淋漓的,不換衣服不成。若是太髒得了皮膚病,這年月可沒有抗生素,會死人的,那晉江王好像就是背上生瘡,怎麽也治不好。
“啊~公子,這不大好吧。”張大虬一臉郁悶,自己都不想洗,還要幫大人洗衣服。
“就你最閑,不找你找誰,快點去拿吃的,再磨磨唧唧,扣你饷銀。”孫宇沒好氣說道,咱現在是伯爺,自己洗衣服,太丢份了。整個營地最閑的就是他張大虬,每日就帶着弟兄在城裏檢查,不用親自幹活。
“屬下這就去。”張大虬一聽說要扣饷銀,那可不成啊,比要他的命還難受,洗就洗吧。
不大會功夫,張大虬就端着一碗熱粥,抓了兩個包子遞給孫宇。這是孫宇交待的,不管多熱,不許吃生冷的食物,防止生病。
“大虬,要不你把婆娘孩子接過來,咱們一時半會是回不了江甯了。”孫宇看了一眼張大虬,手下那些個有老婆孩子的,還是接過來好。
“家裏有屋有地的,哪能說走就走。”此時人的鄉土觀念很重,都想着落葉歸根,輕易不會搬家。更何況在江甯置了不少産業,那裏畢竟是南唐都城,哪能輕易離開。
“江甯雖好,卻非久留之地,一旦戰事起,恐怕生靈塗炭。”兵過如篦,此話可不是說說,劍州軍乃是特例。
“也成,回頭寄封信回去,跟婆娘說說,把地賣了,屋子先留着。這裏山清水秀,也是個好地方。”張大虬一想也是,江甯離北宋太近,開戰的概率太高了,這裏倒是安全許多。
“明日就通知下去,但凡有家室的,願意遷來此處,本官統一安排,一切費用,本官來出。江甯府那邊,我會打好招呼。”此時普通人離鄉,都得有官府開具的路引,此次遷來的人估計不少,若沒有江甯府同意,肯定走不了。
“隊長,你家遷不遷?”一名士兵問隊長。
“不成啊,我爹不會同意的,你呢?”隊長也想老婆孩子,但是他爹才是做主的人,還等着自己回去給他養老送終呢。
“我遷,走之前我爹就說了,家裏太窮了,養不活。我現在饷銀養活她們娘倆不成問題,直接把那兩畝田地給大哥,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這個士兵本來在家就不受待見,老婆又生了個女兒,自打出征以來,就擔心她們娘倆,這下總算解決了。況且執法隊的弟兄說了,家室遷來這裏,在這買房子找錢莊貸款,不收利息,也讓她娘倆住上好房子,家裏那個破房子,一到下雨,都沒地方落腳。
“哎,我再寫信給家裏說說,希望能夠說通。”隊長撓撓頭,再過兩年,恐怕孩子都不認識他了。
“大人,都統計上來了,總共兩百二十三戶,名單在這裏。”張大虬讓手下去各營仔細登記,總算弄全了,這可不能漏了。
“唔,還挺多,你派幾個弟兄,去江甯走一趟,順帶給我把這個盒子帶到國公府。”孫宇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遞給張大虬,難得有信得過的人回去,總得給青兒帶點東西回去才是。兩百多戶已經超出孫宇的預料了,從江甯帶出來的大多都是年輕單身漢,娶妻生子的比例并不高。
“大人,之前安排的選拔人才之事,屬下已經辦妥了,這是名冊,不如大人見見?”徐易拿着本折子進來遞給孫宇。
“嗯,我先看看。城東那邊,留一批屋子,兩百多戶,用來安置士兵家屬。”孫宇打開折子一看,都是舉人出生,而且大多年歲不大,倒也合适。畢竟進士都外放做官去了,這劍州能有這麽多舉人,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了。
“啊?大人,這個不患寡而患不均。”徐易分明就是舍不得,可還是得找些大道理來說,讀書人嘛,起碼的臉面還是要的。
“放心,付錢的,隻是錢莊那邊給無息貸款,咱們這邊貼點利息錢。”肯定不能讓錢莊做虧本買賣,把買房的錢款給到一小部分給錢莊,貼補利息的損失即可。
“大人放下,屬下保證辦妥此事。”本來做好打骨折準備的徐易,一聽隻要貼點利息錢,頓時松了口氣。
“爲何這周傳可以作爲沙縣縣令,有什麽優勢麽?”都是舉人,周傳拟任縣令,其他都是各縣的主簿、推官以及學正。
“這位周傳曾經任過一縣主簿,後來因爲丁憂返鄉,之後道路不靖,就沒再出去。”對于此人,徐易記得很清楚,此人才思敏捷,在所有人選中,是唯一當過正經地方官的,有從政經驗,當然得地位高一些。
“原來如此,今晚設宴,我要宴請他們。”這些都是将來劍州的地方官,自己可得再叮囑一番,不要犯錯,得造福鄉裏才是。
說是晚宴,其實比軍營的夥食也好不到哪裏去,一碗飯,一碗菜,一碗蛋花湯。菜很簡單,一勺豬肉燒豆腐,一勺青菜。
“諸位,條件艱苦了些,咱們就以茶代酒,共飲此杯!”孫宇看着下面坐着的兩排比自己年紀還大的讀書人,端起旁邊的茶杯說道。
“謝大人!”衆人紛紛舉杯,雖然菜色一般,連羊肉都沒有,不過自己等人本就不是爲了來吃飯,是爲了求官。
“今後兩天,其他三縣的縣令,也會來此。屆時,我會将劍州今後的施政方略告知爾等,隻要回去好好落實即可。你等的俸祿自是按照朝廷的規矩來,但是我劍州治下,半年述職一次。本官會根據你等的表現,給到一定的貼補。得優者,加六個月俸祿,良者加三個月俸祿,得差者,沒有貼補。若是連續兩次考評爲差,就得另謀高就。我會派人去各縣考察,核實你等的政績,一旦發現作假,立即重責!“孫宇深知沒有約束的權力,猶如出籠的老虎,必然失去控制。自己得給他們套上枷鎖,讓他們有所忌憚,踏踏實實造福百姓才行。孫宇這一規則,在一定意義上打破了官員終身制的規則,有些官員,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自己這裏也行不通。
“敢問刺史大人,這考核由誰主持?”周傳掂量了一番,雖說這官比不得以前清閑,但若是踏實做事,卻收入不錯。
“自然由本官主持,本官不在,延期考核,若是對結果有異議,可以找本官申訴。本官治下,不看人情,隻重政績。”官員考核一事,必須自己親力親爲,不可假手他人。
“刺史大人,小生許可良,有一事想問。這縣衙捕快空缺,若是就地招募,這俸銀從何出?”這許可良拟任尤溪縣推官,衙門裏空蕩蕩的,這些人手都得招募,這可不是不小的開銷。若是不招募的話,總不能自己一個人上街巡查辦案吧。
“今年各縣俱都免稅,一應人員開支,由本官統一調配。目前銀錢不充裕,各位都得算計好了,不養閑人。待到明年,各縣稅收,上繳州府八成,縣裏留兩成,作爲開支。”孫宇決定把後世的中央跟地方的财政套路搬來,從今以後,各縣都有一筆自主的稅錢,用作地方開支。州裏收八成,看起來很高,那是因爲要養軍隊,那是真正的吃錢大戶。
縣裏留兩成,衙門裏的各項開支都得由縣裏出,在座各位都心裏一緊,這人要是招多了,若是明年養不起咋辦,得好好合計合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