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營指揮面面相觑,然後盯着孫宇。之前入城的時候,可是千叮咛萬囑咐,不得劫掠,大人自有打賞。沒想到才這麽點收獲,自己等人回去,怎麽跟手下弟兄交待。
“各位放心,該有的撫恤賞賜,一分不會少。先生先拟定方案,這幾天就會發下去,讓弟兄們都稍待幾日。”孫宇知道,就算自己一分不給,在座的都不敢多說什麽,但是人心肯定不穩。
“大人放心,辎重營随軍攜帶了銀兩,此次賞賜跟撫恤,不會耽擱。”徐易拍着胸脯保證道。這剛打了勝仗,各營都等着呢,平日叫窮沒關系,這種時候不能寒了各營弟兄的心。
各營指揮聞言松了口氣,特别是那兩位負責攻城的營指揮,損失太慘了,若是沒有賞賜撫恤,自己都沒臉回去。
“俘虜的敵軍,近衛營優先挑選,補足兵員。然後長槍營再去挑一些,不夠的話就征兵,剩下的都去辎重營。頭領一類的還是老規矩,挖礦去。”雖然經此一役,閩西幫是完蛋了,可那天女教還在,總得趕快把人員補齊。等到賞賜撫恤發下去,整個隊伍的戰鬥力将更上一層樓,都是劫後餘生的老兵了。
各位指揮一臉慶幸的回營地去了,各營都駐紮在城牆四周,自是不可能都待在縣衙附近。确定了賞錢跟撫恤,各位指揮都能擡起頭做人了。
“大人,這筆銀子發下去,咱們就空了。”等各位指揮一走,徐易憂心忡忡,還好得了些糧食,總不至于斷糧,可下個月的饷銀就沒着落了。
“實在不行,就去錢莊借貸一批,撐一陣子。”孫宇一手扶額,這沒錢就是不行啊,打仗太燒錢了。
“報,大人,騎兵營回來了。”正在孫宇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口守衛來報。
“快,請進來。”孫宇趕緊招呼,騎兵營放出去就是攔截出逃的閩西幫頭目,指不定有收獲,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
“公子,抓到了一個大魚,跪下。”韓載武跟高會昌押着一人到的孫宇面前,一腳踹在膝彎處,頓時跪倒在地。
“閩西幫幫主周蔔正?”孫宇細細打量一番,跟傳言中的閩西幫幫主倒是能對得上号。
“正是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周蔔正掙紮一番,想站起來,韓載武跟高會昌自然不會松手。
“喲,倒是條漢子。就抓了這一個?”孫宇對他不感興趣,就想知道有沒有搞到金銀财寶。
“整整一個車隊,數十親兵,家眷十數人,細軟無數,都拿下了。”高會昌咧嘴一笑,這可是他先發現的,等韓載武到了,再一起動的手。
“細軟呢?帶我去看看,先生也一起去。”孫宇一聽有戲,趕緊起身出去查看,至于這地上跪着的周蔔正,那是絲毫興趣也無。
孫宇一動,整個大堂一下子走的幹幹淨淨,就剩兩個守衛在這看着周蔔正。
周蔔正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老子好歹也是堂堂閩西幫幫主,一方人物,竟然把自己當作空氣了。要殺要剮好歹給個話,老子好不容易鼓起的一股氣勢,就這麽洩掉了。
出得縣衙,孫宇就看見跪了一地的婦孺,還有兩個孩子。不過懶得理會,先看銀子要緊。
一箱箱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銀子,在火把的照耀下,晃得孫宇眼花缭亂,當真是天降甘霖啊。
“先生,點點數。”孫宇喜得直搓手,這筆财寶絕對少不了,這裏才是閩西幫多年的積蓄。
“大人放心,屬下這就清點入賬。”徐易看見孫宇樂得像個孩子,才想起孫宇年紀還小,往日裏被他氣勢所攝,到不曾覺得。不過這大人雖然樂得手舞足蹈,卻絲毫沒有收入私囊的意思,徐易自是全部入賬。
孫宇回頭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婦孺,怎麽處理有些麻煩,應該都是周蔔正的侍妾跟侍女。
“都先起來吧。”周蔔正雖然作惡多端,但是地上的婦孺并無大惡。
“罪婦不敢。”地上跪着的婦孺不敢擡頭,趴的更低了。
“那倆孩子怎麽回事?周蔔正的子嗣?”孫宇指了指跪在中間的倆孩子,估計才六七歲的模樣,要是周蔔正的孩子該怎麽處理?殺了肯定不行,孩子有啥罪過。留着又是個麻煩,畢竟周蔔正肯定要明正典刑的。
“不是,那倆孩子是前任刺史吳大人的孩子。”一個年歲稍長的女子,忍住恐懼,擡頭回話。
“他周蔔正居然有此心?”孫宇覺得自己三觀有些颠覆了,這閩西幫幫主,十惡不赦,殺了刺史,居然還撫養他的子女,逃命都要帶着。
“大人誤會了,是爲了等他們身體長開些,幫主說,都是好胚子,殺了可惜了。”女子鼓足勇氣,說了出來,那周蔔正哪懂什麽仁義。
“那這男孩?”這女孩确實不錯,眉目如畫、明眸皓齒,可這不是還一個男孩子嗎?
“大人莫不是不知道男風?”女子猶豫一下,鼓足勇氣說道,大庭廣衆之下,确實有些難以啓齒。
“他還有這愛好?沒有子嗣嗎?”孫宇倒是忘了這茬,不過這麽多侍妾,怎地沒有子嗣。
“之前有一獨子,被官兵剿匪時殺了。”這女子跟着周蔔正時日最久,倒是知道這些事,獨子離世後,周蔔正性情越發殘暴,連刺史都敢殺。
“你等并無大惡,都各自回家去吧。至于這倆孩子,回頭本官派人送去吳大人老家。”都是些可憐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周蔔正手下搶來的,不如放她們自由。
“大人,妾身已然無家可歸了,還望大人能夠給條活路。”領頭女子一磕到底,當年早就家破人亡,自己孤身一人被掠來此處,天下雖大,早已無處可去。
“大人仁慈,不若留我等做些清洗的活計,咱們有家也是歸不得了。”另外一個侍妾也是磕頭不止,他們委身于匪,回去也是無路可走。
“這樣吧,願意走的,給些路費。不願走的,就留下來,去軍營幫忙,給傷兵包紮傷口,打掃衛生。”自己正打算成立醫護營,這些女子既然無路可去,不如直接安排進去。
“多謝大人,妾身等感激不盡。”一衆女子磕頭謝恩,一個回家的都沒有。
孫宇不由得歎口氣,這世道,對女子确實太過苛刻了些。伺候周蔔正也非她們所願,不得已而爲之,這世道卻很難容得下他們。留在軍營也好,至少安全無憂,若是能夠有對得上眼的,自己也樂得成全。
把一衆婦孺安排好,自有親兵帶走安排,旁邊徐易也清點的差不多了。
“大人,有銀七萬三千兩,黃金四千八百兩,珠寶首飾兩箱。”徐易清點一番,如數登記。
“唔,還好,還有點結餘。”孫宇松了口氣,這下就沒有虧空了,淨賺好幾萬兩,還有一堆糧食。
“走,進去見見咱們的周幫主。”孫宇心頭大石放下,腳下都輕快了許多,走路帶風。
“你們折磨他了?”孫宇一進縣衙大堂,就覺得不對勁,剛才不是硬氣萬分,怎麽這會爛泥一樣癱在地上。莫不是這兩親兵還有當酷吏的潛質?
“沒有,大人,咱們哪敢私自做主,咱們就在這看着他,碰都沒碰一下。”親兵連忙搖手,自己等人豈敢私自行動,沒大人命令,那是要殺頭的。
“周幫主,說說吧,什麽情況?你也是一方人物,莫要作此小兒女姿态。”孫宇走到主位坐下,拿起茶杯輕咂一口。
“罪民自知難逃一死,隻求速死。”周蔔正之前的那股氣一下子洩了,自是怕死,可落在官府手中,斷沒有活路,求饒也是無用。
“死是肯定要死的,但是死法有很多種。我可以給你一個利落,也可以折磨你一番,再送到刑部去,讓你嘗嘗他們的手藝。或者你也可以咬舌自盡,我給你機會。”孫宇看出了他内心的膽怯,想趁機再壓榨一下,看看有沒有剩餘價值。
“罪民想要速死,求大人成全。”之前周蔔正就想咬舌自盡,可終究下不了口,隻希望孫宇能夠給自己一個了利落。
“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對我有用的信息,若是有的話,我給你個利落。”孫宇想着,隻要壓榨點有用的信息就成。
“大人,我閩西幫的二當家,現在應該跟天女教去了尤溪,是清源軍大将陳洪進的養子,我閩西幫跟清源軍的交易,都是他一手負責。而且,清源軍在沙縣地界應該有一倉庫,但是我不知道在哪。”每次交易,隻要自己錢付過去,這清源軍的物資很快就到,定然不是從漳、泉二州運過來的。若是刺史大人能夠找到倉庫,想必收獲不少。
“不錯,還有别的消息嗎?比如天女教那邊,到底受何人指使?”這倒是個不錯的消息。不過接下來要解決天女教那邊,兩方既然準備結盟,那肯定知道的消息比自己多。
“天女教背後是越國彰武軍節度使錢仁俊,此人乃是越國太祖養子,算是當今越王的叔叔。此人在越國經營多年,頗得越王信重。”這彰武軍節度使錢仁俊乃是養子,并無上位的可能,越王倒是更加信任,委以重任。
“原來如此,既然你配合,我允你死前提個要求。”死是肯定要死的,既然人家願意配合,孫宇不介意給點好處。
“多謝大人,卑職想留個全屍,與我兒埋在一起。”這是周蔔正最後的願望,本來他一心想好好培養自己的兒子,結果白發人送黑發人。
“好,我答應你,帶下去吧。”孫宇點點頭,親兵上來将周蔔正帶了下去,迎接他的将是一杯毒酒。縱橫劍州數年的閩西幫,随着周蔔正的身死,在劍州徹底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