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孫宇坐在關頭,朝着沙縣縣城方向凝望。據前方傳來的消息,沙縣縣城不下兩千士卒,若是再發動場内青壯協助守城,攻克沙縣必然要付出代價。
“大人可是憂慮明日之事?”徐易飯後閑逛,看見孫宇犯愁,自是過來詢問。
“是啊,先生。自古攻城,傷亡頗重,難免心頭有些不忍。”這都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雖然時日并不算長,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大人,慈不掌兵!”徐易拱手道,自古一将功成萬骨枯,哪有無傷亡的戰争。
“等劍州平定了,得再成立一個醫護營,所有受傷的士兵都得盡快得到救治。戰場上的傷亡無法避免,但是咱們要讓更多人活下來。”之前孫宇就有這個打算,奈何千頭萬緒,又沒有時間準備相應的物資人員,就耽擱下來了。
“這随軍大夫自古常有,可這單獨成立一營,哪有如此多的大夫?”這醫術都是祖祖輩輩吃飯的本事,都看得緊,等閑豈會外傳?這也就造成了真正有醫術的人很少,大多在城裏。鄉野之地,若是染了惡疾,往往等不及送醫,就一命嗚呼。
“有一兩名大夫足以,找些人手,會簡單處理傷口,包紮一下就行。我想招募一批女子,讓她們學習一番,應該就成。”戰場上基本都是受傷,會清理傷口,包紮之類的就能勝任,若是處理及時,可以極大減少傷員死亡率。
“自古行軍,不得攜帶女子,大人當真要開此先河?”徐易并沒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隻是自古以來的成例,自有其道理。
“無妨,我劍州軍與他們不一樣,本官首重軍紀,我倒要看誰敢亂來。”攜帶女子随軍,最大的隐患就是怕士兵把持不住,惹出事端來。
“哈哈,這天女教終究還是要服軟的。”沙縣縣城,周蔔正拿着前方傳來的信件,樂得呵呵直笑。富沙縣的官軍已然兵壓尤溪,天女教抵不住兩方的壓力,答應重選天女,送來完婚,另外還再備一份嫁妝,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幫主英明,那天女教早晚要歸入幫主麾下。”傳信之人立刻拍馬屁道。
“呵呵,同氣連枝罷了,當下還是要共克官軍才是。傳令老二,讓他帶兵入尤溪,協助守城,這是賞你的。”周蔔正倒是沒有被沖昏頭腦,掏了一塊銀錠扔給傳信之人,若是天女教被官軍滅了,自己就獨木難支。
“幫主放心,小的這就去。”傳信兵彎腰撿起地上的銀錠,一溜煙跑了出去,這趟可真的值了。
“這邊,給老爺我好好按按。”周蔔正調整一下姿勢,侍女趕忙好好按摩起來,今兒個幫主高興,若是伺候的好了,指不定自己也能領賞。
“幫主,大事不好了!”周蔔正舒服的睡着了,夢見自己吞并天女教,橫掃官兵。結果被冷不丁一嗓子,吓得起身抽出寶劍,侍女趕緊跪在地上。這周蔔正喜怒無常,被殺的侍女也不在少數,隻能盡可能伏低身體,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
“幫主,大事不好了,官兵來了。”城門的守将接到線報,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這官兵不是去了尤溪嘛,怎麽到沙縣來了。
“官兵到哪了?速速前去支援,務必擋住官兵,不讓他們進沙縣一步。”周蔔正以爲官兵還在天台關外呢,正琢磨着發兵前去天台關增援。
“幫主,官兵離城門就十來裏地了,半個時辰就到城下了。”守将也是再三确認,确定無誤才來禀報的。
“沒看見烽火嗎?是不是你們偷懶?”周蔔正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爲了防備官兵,一路設了兩道關卡,居然毫無警示,官兵直達城下。
“真沒看機烽火,卑職不敢偷懶啊。”守将趕忙分辯,那烽火燃燒起來,老遠就能看見,自己怎麽可能看不到。
“都是廢物,披甲!我要去城頭。”周蔔正踢了一腳侍女,侍女趕忙起身去拿,摸摸索索半天,總算把铠甲穿戴好了。
周蔔正帶着一衆親兵,着急慌忙趕上城頭,一看之下就有些眼暈。官兵隊伍延綿開來,足有兩裏地,這可是大部隊啊。當先一杆大旗,上書“孫”字,正是劍州新任刺史孫宇的隊伍。
“快,去搬石頭火油,都給老子搬上來。你,去城裏拉壯丁,都給老子來協助守城。”周蔔正知道,這是自己的生死關頭,扛不住的話,自己就交待在這了。
沙縣城牆并不高,不過丈半。但是當年修築城池之人,倒是費了些心思,四角都有箭塔高聳,居高臨下,殺傷力倍增。
“就地紮營”連試探性攻擊都免了,大軍直接紮營,養精蓄銳。孫宇帶領兩隊騎兵,繞着沙縣城牆巡視一番,這閩西幫倒是非浪得虛名之輩,雖然自己出其不意兵臨城下,整個城牆上的防衛,竟然毫無漏洞。
“大人,依屬下愚見,當從東門破城。“随同孫宇一道巡視的徐易,回營建議道。
“爲何?”孫宇沒發現東門有什麽異常,自己自南邊而來,正對沙縣城北門,爲何要繞道東門。
“大人,以屬下觀察,東門看似完好,實則年久失修。大人請看:北門、西門皆有維修加固痕迹,雖然看似淩亂,實則堅固異常。南門臨沙溪,大軍難以紮營,隻有這東門,因爲保存完好,對方并未加固。因此若是想破門,東門最爲容易。”徐易心細如發,看出了其中的不同。
“先生所言,頗有道理。準備撞車,明日先攻東門。”大軍攻城,若是能直接撞開城門,那是再好不過。
次日第一縷陽光照進沙縣,整個營地就開始忙碌起來,兩架巨大的撞車被拉了出來。撞車由整根巨木打造,前端覆蓋堅鐵,八對木輪支撐。兩側有木闆展開,其下有木質結構托住,護住提供動能的士卒。此撞車極沉重,根本無法随軍攜帶,辎重營隻帶些零部件,主料都是就地取材,臨時拼裝起來。
強弩營跟弓箭營早已就位,爲撞車提供掩護,不然城頭的攻擊很快就會擊毀撞車。
“我乃劍州刺史兼防禦使,你等據城作亂,爲禍一方。本官奉國主之命,來此平定地方。爾等若是識相,即刻投降,本官一律從輕發落。若是冥頑不甯,本官決不輕饒。”孫宇驅馬上前,朝着城門口喊道。雖然對方不可能真的開門投降,可此番言論,必然讓其有所顧慮。畢竟自己是官,他們是匪,天然的心理優勢。
“去你娘的刺史,老子還親手宰過一個。識相的趕緊退去,不然小心你的腦袋。”周蔔正也不是吓大的,當即毫不猶豫回道。
“咻”孫宇張弓搭箭,一箭朝着周蔔正射去,周蔔正趕忙低頭,箭羽掠過他的頭皮,紮進身後的城牆裏面。
“攻城!”孫宇騎馬回返,親自登台擂鼓。
“咚~咚~咚~”的鼓聲響起,大軍朝着沙縣城頭發起攻擊,至于撞車則藏在大軍後側。若是對方發現撞車,必然會在後方加固城門,孫宇得用大軍耗盡他們的石料,然後再用撞車撞擊。
雙方羽箭亂飛,比起昨日的戰鬥要激烈許多,一隊隊的士兵,扛着雲梯往前沖。等到城下,雲梯架好就翻身往上爬。
巨石、滾木、火油,閩西幫守城之人無所不用其極,各種東西朝着城下招呼。
有數名士兵膽怯,被守城手段吓破了膽,慌不疊的朝回跑,被張大虬帶着執法隊毫不留情殺了。
孫宇目睹這一切,沒有絲毫心軟,大鼓敲的更猛了,一隊隊士兵在指揮下,繼續朝着城頭發起攻擊。
“鳴金收兵!”一上午發動了五波攻擊,自己手下死傷不下五百人,寸功未建,攻城就是如此殘酷。
午飯時分,整個營地一改往日輕松,所有人都沉默不言。之前以強打弱,順風仗打多了,直到今日才真正見識到戰争的殘酷。
“官兵不過如此,此地你盯着,我回府用餐,稍歇一會。”周蔔正也是累了,這兩年舒坦日子過慣了,身體不如從前了。況且這官兵也沒啥特别的,上午自己不過折了百來個弟兄,官兵損失可就大了去了,這麽下去,最多兩天,官兵自會退去。對着城頭的守将招呼一聲,就帶着親衛下了城牆。
“咚~咚~咚~”午時一過,劍州軍繼續朝着城頭發起攻擊,城門守将擔此大任,生怕出了纰漏,巨石滾木一股腦的往下扔,劍州軍傷亡急速擴大。
“給老子繼續砸!”眼看官兵被打的屁滾尿流,守将一臉興奮,官兵不過如此。
“将軍,巨石滾木快沒了。”親兵看了一眼回道。
“那就去搬,快去!”守将聞言一愣,心下涼了半截,剛才砸的歡,這下可要短兵相接了。
“大人,差不多了。”徐易看見城頭落石明顯稀疏很多,該出動撞車了。
“弓箭營、強弩營,自由射擊,不能停。撞車出擊。”孫宇點點頭,他也發現了。
“快、快,下去頂住門。”守将看見兩架巨大的撞車,車頭在陽關照射下發出黝黑的光芒,正朝着城門飛快疾馳,心道不好,這肯定是要撞門了。
“咚~”一道巨響,帶着沉悶的振動,傳遞到每一個人的心底。
“咚~”撞車迅速後退,然後繼續朝着城門撞擊。
“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