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弄床弩的工匠,聞言立刻扣下扳機,弩箭瞬間飛出,朝着前方飛去。
因爲弩箭箭頭在燃燒,哪怕飛出去老遠,依舊清晰可見。
弩箭越飛越遠,也越飛越高,随着力竭,慢慢降低速度,若是正常情況下,緊接着便會降低高度,往地面而去。
趙光義跟曹彬都在估算,這一箭的力道不錯,又地處山頂,或許能達到四百步之上的距離。
就在他倆都感覺快要下墜的時候,突然從箭尾噴出大量的火花,伴随着大量的濃煙,弩箭的速度再一次提高,繼續往前飛去。
魯道長暗道一聲漂亮,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掌握得這麽好,早了或者晚了,射程都不夠理想,隻有當弩箭在高空平穩飛行的那一息點燃火藥,才能達到最大的效果。
在趙光義跟曹彬愕然的目光中,弩箭繼續飛躍,最終射程達到了誇張的一裏半,他們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趙匡胤跟這道人談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錯,哈哈,這般距離,勉強夠用了。魯道長,接下來,還要再接再厲,功成之後,朕一定要好好封賞。”趙匡胤看着懵逼的倆人,嘚瑟得不行,朕這才叫遠見。
“陛下,這、這怎麽做到的?”曹彬當然知道這玩意不得了,大家以前的防備,主要集中在一裏地内,因爲沒有超過一裏地的攻擊手段,但是眼下這玩意,輕松突破一裏地的射程。
若是在黑夜中,對着對方營地來一波,這他麽就是白撿的功勞。
“若是擱在以前,這就叫神器,但是如今朕覺得,這叫格物緻知,哈哈!”趙匡胤很滿意今天的試射,它們的出現,必然給敵人帶去極大的震撼。
“陛下,末将請戰,有了這、火箭,末将必定要踏破那忠勇軍。”對于孫宇,曹彬一直耿耿于懷,倒不是因爲受傷,而是他不甘願成爲對方的踏腳石。
之前孫宇的戰神之名,僅限于江南之地,大宋從上到下,并不會太多關注。因爲在他們看來,南唐羸弱,并無勇武之輩,當初周世宗橫掃江北之地便是明證。
哪怕孫宇名聲鵲起,也不過是矮個裏拔個高個罷了,但是如今對方踩着曹彬的肩膀,必将位列天下頂尖大将之列。
至于同樣負傷的趙光義,因爲并非武将,直接被自動忽略了。
“怎麽?長江天塹,如今還能來去自如?”趙匡胤帶着幾分笑意,這夯貨,真把人家當成傻子了,還把漏洞留着讓你再鑽一次不成?
“這......”曹彬還真不清楚,轉頭看着趙光義,他是沒辦法。
“陛下,下一次再想渡江,恐怕就得蕩平對方的水師了,眼下江陵已經平定,可以大造戰艦,屆時順流而下,必然如犁庭掃穴。”趙光義也是一般的想法,他已經得到消息了,李從善已經完全掌控了水師,他連打探消息都困難。
若真的攻伐江南,必然要消滅對方的水師,否者後勤不暢,十有八九是有去無回。
如今江陵跟半個南楚都在手中,占據上遊的他們,完全可以大造戰艦,以大宋的國力,超越南唐也就兩三年的功夫。
“那、那就用在北漢的身上,也好去了我大宋的心頭頑疾。”曹彬一聽渡江沒戲,那這玩意用在南唐身上不太靠譜,那就隻能換個地方。
“光義,你以爲呢?”趙匡胤面帶考校之意,顯然并不認可曹彬的答案。
曹彬這會也是被火箭超遠的射程給沖昏了腦袋,一心想要搶功,否則,以他這會的表現,跟名将完全不搭界。
“此物,隻有在出其不意之時,制造大規模的混亂,再以少量精銳沖殺,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而北漢有大批騎兵精銳,遊弋在軍營周邊,難以靠近,并且一旦發生混亂,有騎兵掩護,很難擴大戰果。”趙光義細細思量,将自己的見解娓娓道來,若想出其不意,肯定不可能出動大軍。
趙匡胤很滿意,自家這弟弟,也是知曉些兵事的。
每一次跟北漢的戰争,大宋都要發動更多的士兵,排兵布陣,列陣而戰。說句實在的話,同樣數量的兵卒,很難在與北漢的戰争中獲勝。
就算對方營地發生了混亂,他們憑借少量精銳沖殺,也很難擴大戰果,而火箭真正的威力,就在第一次亮相,以後大家便會防備了,難收突襲奇效。
“陛下,臣弟愚見,此物用于西蜀,可收奇效。”趙光義得到鼓勵,當即将想法全部說出來。
西蜀将士的戰鬥素養,比起北漢要差得太多了,若是以火箭襲營,肯定會大亂陣腳,再沖殺一番,則必然潰敗。
“此物,還需再完善一番。”趙匡胤當然知道剛才的那一箭接近完美,因爲這是山谷的高地上,無風環境,戰場之上難尋。
“陛下,此物熟悉也需要時間,否則難收奇效,當選調得力之人,早作準備。”趙光義起了别的心思,這玩意肯定不可能鋪開來使用的,必然是讓小部分精銳掌控,以防洩露了秘密。
趙匡胤倒是覺得不錯,确實應該先熟悉起來,否則等拿到之後,還要耽擱太多時間。可這眼下,烽煙處處,一時還真決定不了讓誰來做這事。
這個人肯定不能是高級将領,否者不利于掌控,容易功高震主。
“陛下,末将毛遂自薦,願意接了這份差遣。”曹彬渾渾噩噩的半晌,這會倒是清醒了過來,這可是獨一份的差事,而且可以預見的是,一場潑天的功勞在等着他。
若是他真的能夠憑借火箭之功,在鳳翔一帶,打破蜀軍,這份功績,足以讓他扶搖直上,與慕容延钊等人并列。
其實在曹彬心中,覺得慕容延钊也不過如此,打個南楚,這都兩個月過去了,還是這般拖拖拉拉。
若是慕容延钊知道的話,一定氣得跳腳,這一次,南楚實在是太滑不留手了,除了堅壁清野,還腳底抹油。
“曹愛卿,江北六州,離不開你與潘愛卿,隻有你二人同在,朕才能心中踏實。”這天下諸多勢力,趙匡胤最擔心的就是江南之地,南楚已經苟延殘喘,西蜀不過偏居一隅,北漢地小民寡,若不是契丹在背後撐腰,早就滅了好幾回了。
江南之地,人口稠密,可耕之地也多,雨水充沛,若非是彼此牽扯,必然是心腹大患。
況且如今曹彬身受重傷,還需将養,此次攻占江甯,本就功勞極大,若是再立大功,同樣不利于掌控。
曹彬跟潘美,此二人是打算留給兒子作擎天柱的,彼此差距若是太大,很容易出現一人專權,還是得平衡一些的好。
曹彬哪知道這眨眼的功夫,趙匡胤心頭就轉過這麽多心思,還以爲隻是把他當作心腹棟梁,激動萬分。
“陛下,臣弟以爲,趙崇彥可以擔當此任......”趙光義當即将趙崇彥的出身,以及如何來到他的身邊,如今身居何職,一一道來。
趙光義很清楚,隻要他如實說來,趙匡胤不會忌諱,若是他有所隐瞞,反而會壞事。
趙崇彥擔任此職,還真有幾分優勢,首先,他應該是整個大宋,最了解西蜀軍隊的人,如今西蜀軍的統帥王昭遠,他也是熟悉得很。
其二,他本就率軍駐守在潼關,随時準備支援鳳翔,眼下寒冬将至,可以回來修整。
其三,他在大宋并無背景,隻能依附趙光義。
“唔,這事,朕回去再考慮一番。”趙匡胤點點頭,覺得不錯,卻沒有立刻應下來,他還得核實一下。
趙光義心中了然,這事十拿九穩了,因爲他并沒有說假話,一切都可以查出來。
冷冽的西北風,澆滅了晉州戰事,連續一個多月的激戰,除了拔除了晉州周邊的大小堡寨無數,再沒有任何的進展,至于城頭,那是一次都沒有攻上去。
再不走的話,一旦大雪覆蓋,就走不掉了。
消息傳到開封,趙匡胤長籲一口氣,南楚都城潭州的捷報已至,雖然對方臨走将城池燒了個一幹二淨,可終究是勝了,南楚大半的地盤,如今都在大宋的掌控之中。
如今北漢退兵,西蜀想必也快了。
“傳旨,擢潼關偏将趙崇彥爲遊擊将軍,率部回京聽用。”趙匡胤最近把趙崇彥查了個底掉,還派人去一趟西蜀,眼下還沒回來,但是不妨礙先訓練起來,等到确實消息傳來,再委以重任。
趙普最近比較清閑,戰事基本都歇下來了,他這兵部的活也就少了許多,擺設一般的樞密院,本來就沒多少事。
如今下面的屬官都在忙着登記造冊,整理文書,一旦大雪來了,衙門裏待着也不想辦公,大家圍在一起烤烤火,天南地北胡吹,弄壺熱酒,那才叫惬意。
衙門裏,平日自然是不可以飲酒的,但是天寒地凍的大雪天除外,咱不是饞酒,是爲了驅寒。
正在衙門裏躲懶的趙普,聽到小吏禀報,說是趙光義來了,心中一驚,他與趙光義已經很久不曾正常謀面了,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麽。
“老趙,這天寒地凍的,怎麽也不生個火盆?”趙光義來頭極大,誰敢阻攔,自是直沖沖走到趙普的公房裏。
“下官見過晉王,倒不算太冷,能省則省嘛。”如今的趙光義,已經被封爲晉王,名正言順的一人之下。
當初趙匡胤想封趙光義爲晉王時,其實朝堂諸人都不太贊成,但是誰也不敢出言反對,不然,靖安司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拿他們沒辦法,也會對身邊人下手的 。
晉王,曆來便是諸親王之首,地位猶在秦王之上,如今太子未立,這晉王便是第一順位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