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戰事全部結束,就連護城河中,也一個都沒放過。
整個南唐,甚至是放眼天下,最精銳的水師,在他們最不擅長的戰鬥上,葬送了自己,鮮血浸透了土地,也染紅了護城河中的水。
除去李季操的頭顱要送去江王府,其他屍體全部拉去采石矶焚燒,以震懾人心。
群龍無首的采石矶水師,輕易被鄭彥華繳了械,校尉及以上的将領,全部卸甲歸田,離開水師。
原本該心生不滿的将校,看看前面熊熊燃燒的大火,也不知道要燒多久,趕忙将心底那些不滿全部掩蓋起來,否則這火堆裏,多上一些屍體也是無妨的。
接替李季操之位的,乃是原先韓王府的護衛首領章文勝,武藝不錯,也曾在軍中摸爬滾打過,最關鍵的是,對李從善有足夠的忠誠,而且這份忠誠,經曆了時間的考驗。
對于李從善的任命,無人敢反對,一步登天之後,照顧府中舊臣,這是應有之意。
定淮門一役,死的人,絲毫不比宋軍進城的少,李從善之狠辣,可見一斑。
如今就算大白天的,定淮門進出之人都少的可憐,大多甯可繞遠路,這裏死的人太多,總感覺有些陰森森的。
趙光義一行返回江北之後,大軍歸營,他則與曹彬帶少量親兵,押送李煜一行往開封去。
“光義此行,大塊人心,哈哈。”趙匡胤拿着捷報,樂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恭喜陛下!”趙普起身舉手恭賀,内心則暗道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他好不容易才把消息送到泉州去,那位閩國公怎麽就沒有把這禍害給留在江南之地呢。
若是孫宇聽到趙普的心聲,隻能暗道一聲抱歉,他還指望這趙老二把趙老大給早點送走,可舍不得随便殺了。當時在江甯城下,若是知曉那偏将便是趙光義,孫宇指不定那箭就不射了。
“恭喜陛下,府尹大人此番,所獲頗豐,咱們也能緩一口氣。”沈義倫沒那麽多心思,此番宋軍在江甯搶了那麽多錢糧物資,算是解了戶部的燃眉之急了。
“嗯,光義此番,跟曹彬,皆身負重傷,等到了開封,一定要好好料理才是。說說,朕該如何封賞光義才是?”趙匡胤很開心,弟弟成器,這是他的期盼,老趙家的基業就更加穩固了。
“身負重傷?江南之地,究竟何人有此本領?”沈義倫倒是不知道這個,之前傳來的消息,都是大殺四方,無三合之敵。
“那位閩國公孫宇,忠勇軍的那位。哦,二位可能還不知曉,這越國,沒了!”一提起這事,趙匡胤就心頭堵得慌,自打這孫宇嶄露頭角,江南就沒消停過。
“什麽叫越國沒了?”趙普不解,這不是南唐都搞定了,怎麽還能不停戰?
“就在光義一行拿下江甯的時候,越國都城杭州也被忠勇軍攻克了,滿朝文武包括越王錢氏,一個都沒逃出來。若非是光義一行動作迅捷,瞞天過海,這南唐,就成了心腹之患了。”趙匡胤暗道僥幸,天命在他這邊,稍晚一些,就麻煩大了。
“如今,南邊局勢如何?”沈義倫面露驚色,那位不曾謀面的閩國公,還真的是天降奇才,居然這般短的時間,就完成了滅國的壯舉。
想他大宋,兵強馬壯,到現在也就滅了屁大的南平而已,到現在南楚還沒拿下。
而南楚比起越國,差得太多太多,天命當真在宋嗎?
“如今,那孫宇跟南唐朝廷決裂,尊李煜的嫡長子爲國主,而南唐的朝堂,則宣布其爲叛将。估計眼下,都在爲争奪越國的地盤而努力,總的來說,形勢跟之前差不多,隻是越國換了話事人而已。”趙匡胤神态還算輕松,隻要保持分裂的狀态,對于大宋就是一種利好。
“陛下,難道忠勇軍攻破杭州,也如府尹大人一般的手段?”沈義倫有些想不明白,趙光義是用了非常規的手段,直接殺入江甯城中,難道那孫宇也能如此?
要知道趙光義此行能夠成功,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非是南唐精銳不在江甯附近,就算渡了江,都不一定能夠殺到江甯城下。
“據說是走了海路,至于怎麽破的城,眼下還不甚明了。”趙匡胤也覺得不可思議,一下子出現兩例直撲對方都城的戰例,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對方既然能跨海而擊,陛下,咱這?”沈義倫指指腳下,這開封就在黃河邊上,對方既然能把大規模兵力投送到杭州,就有能力同樣投送到開封。
“除了汛期,黃河水道并不适合大船行進,而航海必須使用尖底大船,開封倒是不用擔心。不過在靠近入海口的地方,倒是有些危險,橫海軍那邊,朕已經傳令加強戒備。”對于開封的安危,趙匡胤不擔心,地處大宋腹地,東京周邊帶甲數萬。
“陛下,臣以爲,在登萊一帶,興建船隊,不僅可以出海謀利,也能起到監察敵情之用。”沈義倫早就琢磨這事了,既然有機會,那就肯定要推動一番。
山東登萊一帶,自古就是海商彙聚之地,主要行商的路線乃是東進高麗,亦或是北上契丹,所獲極豐。
後周時期,周世宗冊封王昭爲高麗國王,王昭此人野心較大,有妄圖稱帝之心,後來漸漸跟後周來往也不多。
而且爲了防止有人勾連契丹,輸送鹽鐵等戰略物資,對于海貿一事,從後周時期便極爲謹慎。
大宋立國之後,這事基本也就延續了下來,而且因爲高麗至今不曾來朝拜,官方之間沒有交流,這民間自然也不多。
一艘真正能夠遠渡重洋的海船,造價極高,而且一旦遇上大風浪,便有傾家蕩産的風險。若非官府推動,靠民間那點偷偷摸摸,也就弄點小船,出海都憑運氣,拿命去博一個高收益。
至今在登萊一帶,都有一夜暴富的神話,無一例外,都是出海去的,自古以來,官方禁止的,就是暴富的機會。
高麗别的不多,人參之類的珍稀藥材多得很,如今跟契丹之間貿易不暢,這些東西身價飙升。而中原之地的絲綢、瓷器之類的,甚至是硯台、玉器,這些東西在高麗的達官貴人中,最受歡迎,弄個十幾倍的收益算是良心價。
沈義倫琢磨這事很久了,但是卻不敢輕易開口,萬一弄得不好,被扣上私通契丹的帽子,他這腦袋也扛不住。
若是這事得到了趙匡胤的首肯,他有把握,登萊之地最大的船隊,一定是他沈家的。當然了,他一定會跟陛下搞好關系,拉着一起入夥。
“老趙,你以爲這事如何?”趙匡胤下意識地去問趙普,畢竟他如今能過上寬裕的日子, 趙普居功至偉。
“海貿之利,遠勝其他,臣以爲,堵不如疏!”趙普也覺得,無論你如何堵,隻要需求在,都會有人想方設法弄過來,就跟之前劍州商行的貨物一般。
“而且若是能夠從高麗大批運來藥材,必然能夠打壓契丹。”沈義倫對趙普的話很認同,内心卻頗爲感慨,如今陛下怎麽倒越發倚重趙普了。
這些貨物,平時都是從契丹高價弄來,若是能夠從高麗運來一批,以較低的價格流入市場,必然導緻契丹的貨物滞銷,隻要能夠打擊對手,這事就應該去做。
“朕總有些擔心,商人重利,萬一做些違禁之事,日後受害的,還是我大宋将士。”趙匡胤自然是想掙錢的,眼下大宋窮得叮當響,他又不敢頻繁加稅,畢竟這些年,烽煙處處,老百姓也沒多少餘糧。
如今契丹雖然煉鐵技術有了長足的進步,但是比起大宋,依舊有差距,特别是産量,一直是契丹的短闆。
而且鹽跟茶葉,一直都是官營,邊境上查得很嚴,可若是海貿的話,管理就是個大問題。打着去高麗的幌子,轉眼就去了契丹,畢竟在海上,可沒有關卡。
“陛下,不妨設立港口,所有船隻,必須登記在冊,來往貨物嚴查。且定期統一結隊前往高麗貿易,互相監督,也能結隊自保,以防海盜。”沈義倫爲這事,考慮良久,當然知道該如何應對趙匡胤的糾結。
但若是這般,被孫宇知曉了,隻要摸清了路線跟時間,很容易一網打盡,而且他相信,那位閩國公一定會這麽做。
趙普想要開口,轉念一想,幹脆收在心底,隻要他不趟這渾水就是了。
趙匡胤也起了興緻,隻要能夠保證不将違禁物運到契丹,這買賣還是可以做的。
“陛下,就連餘慶閣的物品,也可以販賣到高麗去。這麽大的買賣,陛下準備參多少份子?就是造海船太過費時費錢。”沈義倫覺得聊得差不多了,既然正兒八經的準備搞海貿,那就得開始造船了。
這買賣可不是餘慶閣,租個鋪子就開搞,造一艘海船的投入,都比開個鋪子大。
“這個,咳,朕這内庫,也不太富餘。老趙,餘慶閣還有多少盈餘?要不,你也參一份?”趙匡胤這才剛過上小康,在後宮打賞的手腳大了些。
而且這餘慶閣的分紅,也沒個定例,大部分盈利都拿去開分号了,具體的情況,他還真不知道。
“陛下,餘慶閣的盈餘,勉強也就能拿出十萬兩,這裏面還有府尹大人的份子......”對于這船隊,趙普感覺不太靠譜,随時都會被孫宇一鍋端了,但是趙匡胤開口了,他也隻能如此。
“十萬兩,這......”沈義倫覺得有些少了,前期投入至少要五十萬兩,才能組建一支成規模的海船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