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陽的記憶裏,秦帝國末期,要想從清河遠赴九原有兩條比較好的路,一條是:經巨鹿,過井徑口(太行八徑之一),橫穿上黨郡、太原郡,雁門郡、雲中郡到達九原,這條路戰亂損毀嚴重,隻有部分歸入了“秦馳道”,而大部分都應該是溝壑重重的爛路,不過到九原直線距離不會超過一千五百裏,考慮到道路彎曲,也就千八百裏;另一條是一直向西,經邯鄲,過武安,越過太行山脈,橫穿上黨郡、河東郡,入函谷關,過鹹陽,上直道,奔九原。這條路大部分是舊官道和秦馳道,鹹陽到九原還是“直道”,路況也相對好得多,但是卻是一個“弓背”線路,路途整整遠了兩千裏。于是火急火燎的秦陽沒有選擇後一條路,而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一條路直奔九原而去。
秦陽人不離鞍,馬不停蹄從早晨一直疾馳到落日時分,眼見晉陽(今太原)城樓遙遙在望,這才放慢了速度。那踏雪雖然神駿異常,但是在五個時辰裏隻中途喝了幾口水的連續奔跑下,再加上舊傷未愈,元氣未複,現在也是累得“撲哧撲哧”地喘着粗氣。秦陽一見踏雪這般模樣,不由得一陣心疼,他拍了拍踏雪的脖子,輕聲說道:“好夥伴,累了吧?我也一天沒吃東西,有點餓了。要不我們今晚就在晉陽住一宿,明天再走吧。”
靈性非同凡響的踏雪好似聽懂了一般,一聲嘶鳴,奮起餘力又是一個人立,喜悅之情顯露無遺。踏雪這一高興不要緊,卻差點把秦陽給颠下了馬來。
秦陽一陣手忙腳亂才穩住了平衡,于是笑罵道:“看把你高興的,你想摔死我啊?”可他的心裏卻很是後悔原先自己沒有把騎術學好。暗想到:“看來我畢竟不是騎兵,這騎術看樣子還得找個機會好好學學,要不以後怎麽上戰場啊?”
旁邊的路人見秦陽竟然在跟馬說話,齊刷刷地無數雙眼睛向他望了過來。秦陽臉一紅,不再敢做這“怪誕”之事,連忙策馬直往晉陽而去。
這晉陽是太原郡的郡府所在,東臨太行,西依呂梁,北靠五台,南臨汾水,易守難攻,曆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秦帝國統一前,與山東六國的兵争戰事有一大半都來自于對趙國作戰,太原郡也因之就成了秦國和趙國的拉鋸之地,晉陽作爲一個軍事重鎮更是首當其沖。于是好好的一個晉陽城也因爲連年的戰火而顯得愈發地蕭條起來,直到秦帝國一統天下,晉陽用了十年的時間才慢慢地恢複了些元氣,城内的店鋪、酒肆、商社、寓所等才慢慢多了起來,可是其繁華程度在秦陽看來還遠遠不如武安城。
秦陽牽着踏雪從晉陽東門進了城,一路走着,現在他最想的就是找一個清淨優雅的地方休息用餐,并把踏雪安頓好。秦陽是個會享受的人,因爲十年的戰争讓他看見了太多的生離死别,他知道生命的寶貴,所以他很珍惜自己,隻要條件允許,而且不違背自己的原則,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去享受,當然會享受并不代表秦陽貪圖享受,在另一個時空已經完全證明了這一切。
隻是秦陽走完了半條正街竟然都沒有看見一家滿意的客棧,要麽喧鬧無比,要麽魚龍混雜,這跟秦陽心裏的要求有不小的差距。于是秦陽一直走到了城西,才發現前面有一處單獨的别院。秦陽目力極好,遠遠就看見正門上方的一塊牌匾上大書:“秦風古寓”四字。秦陽心中一動,心道:“莫非這寓所的東主是關内老秦人?那還真的要去見識見識。”
秦陽正欲擡步往前,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秦陽本能地一個急轉身,卻見一個神情慌亂年約十六七歲滿臉灰土的瘦小少年正朝自己跑過來,少年跌跌撞撞地跑着,還不時地往後看。可是這少年光顧着往後看,卻忘記了看腳下,忙亂當中竟然踩上了一塊碎石,随即身體一歪摔在了地上。少年也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又想往前跑,也許是腳崴了,他跌跌撞撞地卻怎麽也跑不快了。
秦陽見少年要摔倒之時本欲出手相助,卻無奈鞭長莫及,此時見少年受傷,俠義之心頓起,于是前趕了幾步一把扶住了那少年,問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有,有人追我,好多人……”少年氣喘籲籲地答道。
“在那,快,快抓住他!别讓他跑了!”少年話音剛落,後面一陣吼聲頃刻間傳了過來。
少年一聽大驚,掙紮着躲到了秦陽身後,驚恐萬狀地看着追來的人。
“喲,還找到幫手了啊,不過沒有用!這下我看你往哪跑?來啊,把那小子揪出來,拖回去向掌櫃交差。”衆人中領頭那個大漢下令道。衆人應了一聲立即圍了上來。
躲在秦陽身後的少年更是害怕,渾身似乎都顫抖了起來,不斷地向秦陽低聲哀求:“大哥,救救我……”
秦陽微一打量,就發現追來的人共有七人,四人手持棍棒,兩人空手,帶頭的那個大漢是的胖子,手裏還拿着一副繩索,估摸着是準備用來捆那少年的。
等到六人氣勢洶洶地圍定秦陽二人,在一邊指揮的胖子發話了:“這位兄弟,此事與你無關,你讓開,我們也不爲難于你。”胖子不明秦陽來路,又見秦陽氣宇軒昂,倒也不敢小視。
秦陽見少年那般模樣,又一直向自己求救,卻也不忍撒手不管,于是拱手道:“這位兄台,不知這個小兄弟身犯何事,竟然勞動兄台七人來捉?”秦陽故意在說“七人”二字時加大了聲音,言下之意就是你們七個大男人來欺負一個瘦弱的少年也太不像話了吧。
那胖子倒也精明,一聽秦陽的話,竟然眼中閃過了一絲尴尬。
“這位兄弟有所不知,那個小家夥方才到我們店裏白吃白喝裝大爺,吃完就想溜,人還賊滑得很,這不,追了快兩裏地才追到他!我勸兄弟還是讓開,别爲了一個吃白食的家夥強出頭。”胖子也算是識禮之人,說話還挺客氣。
秦陽一愣,心想若真是這般自己卻還真是無能爲力了。他略一思忖,轉身就問那少年:“小兄弟,你且說說那位大哥說的可是實情?”
“我沒有白吃白喝啊,隻不過我從家裏出來忘記帶錢,我跟他們說明天會給他們送過來,他們就是不信,還要打我。沒辦法,我當然跑啊……”少年竟然說得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瞧瞧,瞧瞧,他還有理了不是?兄弟們給我上!”胖大漢見那少年居然毫無愧意,不由的大怒。其餘的六人馬上圍得更近了,作勢欲撲。
“慢着!這位兄台,你不如随這位少年回家拿回那酒菜錢,何必用這等手段?”秦陽聽得二人言語,總算把事情的緣由弄了個明白。少年白吃有錯在先,店家打人有錯在後,一時間倒也難說出個誰對誰錯來。不過秦陽素來不喜有人恃強淩弱,雖然他不願在赴九原途中節外生枝,但是這店家爲了一頓飯錢就又打又捆的,他就怎麽都看不下去了,于是他向那胖大漢提議道。
“你那眼睛不會看麽?那小子一身破爛,像家裏有錢的人麽?你要有錢你幫他給也行,我就不再爲難于他!你要不給,就給我滾開,要不可别怪我不客氣!”胖子見秦陽一再阻擾,氣往上沖,說話已不複客氣了。
胖子大漢的激将法倒是對秦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要是論鎮定這世上都沒有幾人能與他相比。不過,當他看見少年茫然無助而又驚慌失措的眼神時,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在孤兒院的童年,他似乎從這個少年的身上看見了些許自己當年的影子,秦陽不由地心中一軟,當即脫口而出:“這少年的酒菜多少錢?”
“不多,就半兩金。”胖大漢答道。
“甚?半兩金?”秦陽一愣。
“嘿嘿,要不怎麽說這小子沒錢充大爺啊?”
在那個時代,半兩金就是六百多秦半兩,足足可以買二十石粟米,買兩匹好馬,比如秦陽買踏雪的時候,賣馬的老人也隻叫了個三百秦半兩的價格。少年一頓飯竟然用了半兩金,這讓秦陽訝異了好一會才望向那少年,問道:“此話當真?”
“嗯。”少年低低地嘟哝了一聲,眼角似乎已在閃着淚花。
秦陽不再言語,隻默默地從踏雪背上解下物袋掏出一塊二兩的盧金,凝神運勁了片刻,右手出二指如鉗夾向了中間,待得盧金有了些許印記才用兩手一掰,這塊盧金竟然從中斷了開來。他拿起其中稍小的一塊遞給了那胖大漢,說道:“夠了麽?”
“夠,夠了,多,多謝兄弟。”胖大漢何曾見過這等手段,驚得冷汗直冒,又見這金子絕不止半兩,他當下接過金子,吆喝了一聲,衆人瞬間遠去了。
秦陽倒也不是想要在此處顯露自己的手段,隻是再去換金費時又費力,他不想再耽擱下去,可是又舍不得将二兩盧金全部給了那胖子,畢竟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的很,他不得不預留後路。
“謝謝大哥,小弟以後一定會加倍奉還給您。”少年一臉的感激中似乎還蘊含着那麽一些崇拜。
“不用啦。你快回家去吧。記得以後出來可一定要帶錢了啊!”言罷,秦陽隻笑了笑,沒有再理會那少年,便牽着踏雪朝那“秦風古寓”走去。已經兩天沒合眼的秦陽太累了,他隻想好好地休息。
站在原地的少年見秦陽竟然就這樣離去,眼神頓時複雜了起來,他想了想,眼睛裏突然閃過了一絲狡黠之色,随後遠遠地跟在了秦陽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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