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非常清楚,有人一定就在前面的山坳裏等着他,想着他身上的金子還想着要自己的命。雖然他不能預知這些在曆史上沒有記載的事件,但是近十年的特種兵生涯讓他對危險有了一種超乎尋常的感知力。他仔細分析過,要想劫殺自己,隻有前面的那個樹木林立、灌木叢生的山坳才是最好的地方。
所以他就是在磨時間,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從到林氏商社兌金出來發現有人跟蹤自己秦陽就已經确定有個“口袋”在等着自己。他現在要的就是一個字:“磨”。他要磨完那些人的耐心,讓他們在無盡的等待中慢慢露出破綻,同時也給趙允有充分的時間來準備好一切。
秦陽之所以這樣也還出于另外一個方面的考慮。因爲他想看看古時候的人在“狙殺”這方面到底有多高的造詣,這可以讓自己多方位了解一下古人的戰鬥技能。雖然秦陽知道這些人肯定不能代表這個時代的頂級水平,但是有個初步印象畢竟要比沒有的好,這是秦陽一貫的原則。
從武安城出來到那個山坳隻有七、八裏地,可是秦陽一人一馬竟然足足走了近半個時辰,路上的行人步行的都比他快的多。面對他人的側目以視,秦陽坦然受之,絲毫不以爲意。隻是那匹黑馬很是有些憤然,幾次想奮力馳騁都被秦陽制止。
不過,即使再走的慢,該到的終究還是到了。來到山坳前,秦陽開始打量着周圍的地勢。這個山坳确切來說還算不上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山坳”。因爲它長隻有大約半裏地,東西走向,北高南低,高處約三丈餘,低處不足一丈,而且入口和出口都很寬敞。如果快馬加鞭,片刻就可以沖了過去。
秦陽看得分明,心中更是大定。于是他在入口前下了馬,和黑馬一陣耳語,指了指前方,示意黑馬入谷,到那邊出口等候。黑馬似乎聽懂,長嘶一聲,徑直去了。秦陽一笑,身形一動,瞬間沒入了北邊山梁的樹叢裏。
此時,正埋伏在北邊山梁的人聽見馬嘶聲,一陣興奮,個個握緊了手中的家夥。領頭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彪形大漢,約莫三十來歲年紀,一身短打裝扮,粗壯結實,手握一把三尺長劍,盡顯彪悍之色。
“終于來了,他姥姥的,從晌午等到現在,弄得一身臭汗不說,連匹毛都沒看見。等下抓住那小子必定要将他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彪形大漢恨聲說道。
“老大,馬上好像沒有人啊?”一個負責望風的人過來禀告。
“啥?你說啥?馬上沒有人?”彪形大漢顧不得責備那人,“嚯”地站起,向谷底望去,由于心急,竟然還踩滑了幾塊石頭,石頭順着陡坡滾下又驚飛了幾隻鳥,撲騰着去了。谷底的黑馬仿佛感受到了危險,愈發地跑的快,就在衆人的那一愣怔間,黑馬有如閃電般從衆人面前一閃而過,轉眼間越去越遠了。隻留下這十幾個人在這發着呆。
“怎麽回事?他姥姥的,人哪去了?林武,你快回去問問東主,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那小子長了翅膀飛了不成?……”彪形大漢一臉的疑惑。
“請問,各位兄台你們是在找我麽?”
衆人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人無比恬淡的聲音。
“啊!!”衆人無比驚駭地轉過身,卻發現自己的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着一個人。這人正淡淡地笑着,斜靠在一棵樹上,嘴裏還不停地嚼着草根,手裏又提着三個袋子。
“你,你是誰?你在這做什麽?”彪形大漢厲聲問道。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叫秦陽啊。至于我在這裏做什麽你們沒必要知道。倒是你們能告訴我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嗎?”秦陽懶懶地答道。因爲就這些人的警覺和反應能力還不足以讓自己感受到壓力,而且這些人缺乏耐心、沒有相應的保護、輕易暴露自己的位置都是很大的漏洞。在另一個時空的戰場上,患下這樣的低級錯誤,等着他們的就隻有一個字:“死”。
“好啊,看樣子你還真是個不怕死的主。竟然還敢找上門來。我看你還算條漢子,你把東西留下,就留你一條命!要不然,咱們兄弟就把你丢去喂狼。”彪形大漢出言威脅道,隻是面前這人形同鬼魅,這讓他心裏沒有多少底氣,顯得有些色厲内荏。
“哦?好啊,東西就在這裏,有本事你們就來拿吧。”秦陽還是沒有動,連姿勢都沒有變,隻是靜靜地看着彪形大漢等人。
“老大,别跟他啰嗦,做掉他好早點回去交差。”那個叫林武的人話一說完,已經舉着一把短劍率先向秦陽撲去。
後面的人見有人領頭,互相吆喝一聲,就想一哄而上。可是他們還沒有邁出兩步,就站住了沒有再動,一時間他們什麽樣的姿勢都有,場面滑稽的可笑之極。因爲他們發現林武已經抱着右手躺在地上幹嚎着,而手中的短劍卻到了秦陽的手裏。他們中沒有人看清秦陽是否出手,因爲秦陽還是和原來一樣斜靠在樹上。就好像林武是自己把劍給了秦陽,然後又把自己的胳膊弄傷一樣。
“老大,這小子會妖術?”人群裏又有一個人說話了,隻是話語裏實在掩飾不住自己的驚恐。因爲那林武的身手他是知道的,這些人裏除了老大,還沒有誰能接得下林武的那把短劍。可是林武一個照面就倒在了地上,而對手幾乎連動都沒動過。這樣的事他們做過不少,次次幹淨利索,沒想到今天遇到這等咄咄怪事。這個對手的怪異舉動已經超越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範圍,所以也就隻能以妖術來解釋這一切了。
“你們都退下,我來稱量稱量他到底有幾斤幾兩。”彪形大漢發話了。因爲他知道,除了自己,餘下的人上了也是白搭,也許還會礙手礙腳。雖然看見林武莫名其妙地倒下自己心裏也有些害怕,但是不試試怎麽說也是心裏不服,空手而回,東主那也交不了差。
衆人應了一聲,馬上都退到了一旁。有兩人看見林武嚎的厲害想上前扶回來卻又怕秦陽出手,一臉的猶豫。
這時秦陽說話了:“把他扶回去,别占着地方不做事。”順手又把那短劍扔回人群中。
那兩人如釋重負,趕緊把林武半拖半擡地弄了下去。
彪形大漢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感激,不過馬上眼裏就充滿了凝重之色,他,要出手了,他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劍,眼睛緊緊地盯住了秦陽。
秦陽一見彪形大漢蓄勢待發也還有幾分氣勢,當下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沖着大漢抱拳道:“如果兄台赢得了我,金子盡管拿去,如果在下僥幸取勝,諸位可願聽我一言?”
那大漢不知是計,哼聲道:“你勝自然萬事由你。來吧,啰嗦個鳥。你有兵器不用卻也怪不得我!”話未落音就揮劍朝秦陽斜劈了過去,隻是一開口說話,蓄好的氣勢早已洩了幾分。
秦陽一看劍的來勢,心道:“架式還可以,就是慢了些。”于是不退反進,右腳側前一步,左手閃電般搭上了大漢握劍的右手手腕,右手一把抓住了大漢的右胳膊,左腳微微後旋,兩手稍一發力,隻聽“啪”的一聲,大漢龐大的身軀已越過了秦陽的頭頂狠狠地摔在了幾尺開外的地上。
“可,還有人要來試試?”夕陽的金黃的餘晖透過樹梢将巍然矗立的秦陽全身籠罩,狀若天神。
寂靜,深深的寂靜。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包括剛才還在幹嚎着的林武和躺在地下的彪形大漢都沒有出聲。
過了好一陣,慢慢地,慢慢地,是兵器丢在地上的聲音和衆人沉重的呼吸聲。
終于那彪形大漢爬了起來,朝着秦陽便拜:“在下技不如人,冒犯公子,願聽憑公子處置,隻是冒昧求公子一事,放過他們,他們也都是苦人家出生……”
彪形大漢話沒說完,後面遠處山梁卻一陣陣喧鬧起來,有滾石落下的聲音,有人呼喝的聲音,還有隐約的馬嘶聲,還有……
衆人一聽更是驚慌,再沒有絲毫猶豫,不約而同地跪下了,齊刷刷地哀求道:“公子饒命啊,公子饒命啊……”
秦陽一笑,他見這大漢很有些義氣,甯願自己受罰也要救下别人,心生佩服。于是伸手拉起了彪形大漢,卻任由其餘的人在地上喊叫。
秦陽問道:“這位兄弟,看你也是一條好漢,爲何不做些正經營生,反來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說說,家裏還有些什麽人?”
“回公子,我是颍川郡人,叫陳猛,我有個哥哥修長城去了,幾年未歸。五年前官府又要征發人,家裏老母有病,弟弟外出未歸,我懇求等弟歸後應征,但官府不允,因此與官府之人發生争執,失手傷了一人,于是遭到官府緝拿。我拼命逃了出來,一路跑到武安,恰逢商社招人護商,便去應招。林東主見我還有些拳腳功夫,就讓我做了商社的小管事,附帶也做些沒本錢的買賣。不過我帶的這隊人隻求财,從沒有殺過人,即使是求财也隻找些來路不明的财物,就,就像公子這樣的……”大漢越說聲音越小。
“好,我相信你。回去告訴林東主,以後老老實實做自己的生意,别再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以後再讓我聽見有這樣的事發生,我一定要他屍骨無存。”秦陽厲聲喝道。
“公子,您,您讓我們走?”陳猛驚異地問道。
“怎麽?不行啊?趁我沒有改變主意前,快滾!”
林武等人一聽秦陽叫他們滾,就像聽到了天籁之音一般,馬上翻身而起,一溜煙遠遠去了,連丢在地上的兵器也顧不得撿。
隻是陳猛沒有走,依然立在秦陽面前。
秦陽詫異道:“你爲何不走?等我殺你麽?”
“公子若要殺我,猛引頸就戮便是。公子高義,猛無以爲報,此後願追随公子左右,以效犬馬之勞。”陳猛誠摯地說道。
陳猛欽佩秦陽的身手更感激秦陽能放過手下的人,雖然手下的人對自己不管不顧,連招呼都沒有打,但是他不介意,在他的心裏隻想做事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許“義”字就是他行事的唯一準則,現在對秦陽依然是這樣。
秦陽一愣,随即拱手道:“猛兄言重了。承蒙猛兄擡愛,在下感激不盡。隻是在下現在居無定所,不敢拖累猛兄,他日若在下在何處占得一席之地,必來邀猛兄一叙兄弟情誼!隻是請猛兄休要再提追随二字,我們隻叙兄弟之情,你看如何?”。
陳猛一聽秦陽這般言語,更是激動萬分。當下深深一揖道:“陽兄折節下交,猛不勝感激。今日就此别過,留待他日相聚。”
“好。來,我們擊掌爲誓!”秦陽也是心頭一熱。
“好!擊掌爲誓!”陳猛随即應道。
“啪”的一聲,兩人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握到了一起。
秦陽目送着陳猛走遠,才下了山梁往山坳的出口走去。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天結交的這個陳猛以後會給他帶來太多的驚喜。此是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