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兩人趕往馬市時,已是午時末刻。兩人都擔心青瑤一人在家等得心焦,于是都加快了腳步。突然間,秦陽聽見身後的某處的腳步有了些輕微的雜亂,異常警惕的秦陽立即明白自己和大父被人跟蹤了。他回想起在林氏商社時,那個掌櫃林辰開始狡黠的眼神和東家林業後來的滿臉堆笑是那麽地不合常理,心裏一下就明白了過來。
秦陽沒有回頭尋找那個不入流的跟蹤者,這樣的事在另一個時空對于秦陽來說也更本算不上什麽,因爲所有試圖跟蹤他的人沒有一個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絕對沒有!
秦陽隻是心中暗歎:“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想躲也躲不掉啊。人的貪欲之心爲什麽就那麽地大呢?就像那東瀛國的小鬼子和南洋的小猴子一樣?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去搶?”這個問題,秦陽想了足足十年,可他怎麽也沒有想明白。
馬市在武安城的西北角,秦陽和趙允走的快,不一會就到了這裏。此時沒有戰事,馬一般都用來耕田拉貨,馬市也因此受到了影響,用個不怎麽恰當的詞來形容可以說是“門可羅雀”。賣馬之人見沒有什麽買主,七月的太陽又是當頭暴曬,他們便一個個聚在了亭下納涼。秦陽讓趙允在一旁歇息,獨自一人進入馬圈,大概是看見秦陽衣着褴褛,居然沒有人過來搭讪。秦陽不以爲意,自顧自地挑着馬。趁着選馬的時機,秦陽早已将那個賊兮兮的跟蹤者瞄了個仔細。
秦陽在中間轉了轉,沒有發現什麽好點的馬,心中遺憾,正想随便選兩匹作罷。突然一個角落一陣馬嘶聲傳來,那嘶聲似悲哀似孤獨似呼喚,秦陽隻覺心頭一震,循聲趕去。隻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正拼命地扯住馬缰,不讓這馬掙脫。旁邊另外一匹黃馬遠遠地躲開。說也奇怪,這馬一見秦陽到來,竟然頓時安靜下來,隻是前蹄不斷地踏着碎步,一雙渾圓的大眼直盯着秦陽,似乎要流下淚來。秦陽大奇,這才仔細打量起這馬來。
這匹馬通體黝黑,毛色幹澀,高約七尺,比别的馬足足高出一成,四肢粗壯,馬鬃傲立,就是瘦的可伶,渾身骨架幾乎都露在了外面,馬背上還有幾道深可見血的傷痕,估計是被主人打的。秦陽雖然不太懂什麽相馬,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匹馬不同凡響。
“老人家,能說說您這馬嗎?還有就是這馬什麽價啊?”秦陽指着黑馬說,他已經決定買下來。
“嘿嘿,不瞞公子,這馬是我早幾年在一個胡商手裏買的小馬駒。本想買來耕地的,不想這畜生長大了暴躁的很,成天往外跑,關都關不住,更别說耕田了,也不讓人騎,倔起來兩個人都拉不住。家裏又老又小沒有勞力耕田,早些日子老婆子又病了,家裏沒錢,沒辦法隻好把它賣了。至于那匹黃馬年歲有些大了,也就一起牽來,換些錢給老婆子治病。至于這黑馬的價錢嘛,您就給三百個銅錢吧。”白發老人在馬市賣這馬都賣了好幾天了,這樣一匹不耕地的瘦馬實在是無人問津。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買主,他也就實話實說,而且直接就報了個實價,心中依然忐忑不已地看着秦陽,他很擔心這筆買賣。
之前來的路上,秦陽早已向趙允問清了現在馬市的行情,知道一匹好點的馬大約就是十石米(約三百枚秦半兩)的價。這匹黑馬老人出價三百絕對沒多要。
看着這馬的哀伶,又看看這老人的無奈,秦陽心頭一酸,道:“老人家,這馬我要了。”又随手從錢袋裏拿出兩塊二兩的盧金,遞向老人。
白發老人一見,慌得兩手直搖:“公子,用不了這麽多,我可找不了零啊。”
“老人家,您别着急,你不是還有一匹馬嗎?我一起買了,這錢您不用找了。這馬值這個價,真的。再說了,您家裏也需要錢不是?”秦陽怕老人不收,特意強調了一句。
白發老人愣怔了好一會才接過盧金,感激地望着秦陽說不出話來,隻是默默地将缰繩遞給秦陽。他知道四兩盧金可以換成一千二百多秦半兩,足足可以讓全家過上兩年衣食無憂的日子。
秦陽微微一笑,從老人手裏接過馬缰繩,将黑馬輕輕地牽出圍欄。黑馬似乎有靈性般跨前幾步,垂下頭直往秦陽身上不停地厮磨,還不停地打着響鼻,四蹄更是踏着青石路面“得、得”作響,一副高興之極又躍躍欲試的神情。
秦陽很是詫異,回身摟着黑馬的頭,輕輕地撫摸着。秦陽在現時空的時候曾經聽一個當過5年騎兵的戰友說過,馬是人最忠誠的朋友,它們是有靈性的,人可以嘗試着和馬交流。于是秦陽想了想,突然靠在黑馬的耳朵邊悄悄說道:“馬兒,馬兒,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屬于這,你想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飛奔,你想在烽煙四起的戰場上戰鬥,是嗎?讓我們一起去,到屬于我們的地方去,好嗎?”
誰知秦陽話一落音,黑馬一下就掙開了秦陽,陡然間人立起來,“咴兒咴兒……”一陣嘶吼,随後不停地踏着碎步繞着秦陽轉圈。
頓時整個馬市的馬不停地躁動起來,所有賣馬的人都詫異地看着這匹瘦骨嶙峋的黑馬……
“哈哈,這馬竟然真的能聽懂我的話!看樣子我還真的買到個寶了。”秦陽一陣大喜。他知道在冷兵器時代,一匹優秀的戰馬對于自己意味着什麽。
“大父,馬買好了,我們回家吧。”心情無比舒暢的秦陽招呼着在不遠的涼亭下乘涼的趙允。
趙允應聲而到,兩人一人牽着一匹馬在衆人的目送下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