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寬敞的車廂内,還擺了一張小巧的紅木茶幾,茶幾上有一個精緻的炭爐,而在炭爐的上面放着一個熱氣騰騰的銅壺,範田俊熟悉地沏茶、洗杯,最後恭恭敬敬把一杯新沏好的香茶送到範永鬥前:“老族長,請用茶。”
作爲範家的子弟,範田俊知道這次老族長帶自己來,那是帶自己拓展自己的見識和人脈,積累資曆,爲日後上位作鋪墊,于是,範田俊對範永鬥自然是非常用心。
範永鬥輕輕吹了吹,悠然自得地嗓了一口茶,然後開口問道:“田俊”
“晚輩在”範田俊連忙應道。
“今日的事你怎麽看?”
範田俊知道,這是老族長對自己的一個考驗,聞言隻是沉吟了片刻,馬上小心地說道:“事情進展順利得出乎意料,那陸總督明明有一手好牌就是不打,讓人生疑,川軍回城時,我們也看到川軍的英姿,軍容軍貌、裝備士氣等都表明它是一支能征善戰的雄師,可是這位陸總督的态度,也太不進取了吧?”
“繼續說。”範永鬥把身子靠在後面柔軟的椅背,眯着眼睛說。
“是,老族長”範田俊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說是有雄心,可是這位總督大人對錢銀看得也重了一點,堂堂一位總督大人,竟然被區區幾十萬兩輕易打動,當老族長把欠條撕掉時,這位總督大人眼裏明顯有喜色。爲了錢銀,那些犀利的火器竟然舍得出售轉讓,這可是犯了緻命的錯誤,真是愚不可及,可以顯而易見,當縱橫天下的大清鐵騎得了這些火器,那好比天兵天将下凡,不可戰勝。”
還不錯,分析得頭頭是道,看得還算仔細。範永鬥心裏暗暗贊許,不過那張老臉卻紋絲不動,反而一臉正色地說:“這就是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這就家世、背景對一個人的重要性,這個四川總督出身低微,雖說成就一番事業,但終歸是小戶出身,他的目光和成就也就是那樣了。”
“都看一個人,要看他的言行。還更要看他的舉止”範永鬥強調道:“當你要與人談判時,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談判已經開始,要想獲得最有利的條件。最好是摸清對手的底牌,這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有些人不知道。有一些不經意的習慣會把自己出賣,就拿賭徒爲例,有些人一拿到好牌就會習慣地眨一下眼、摸一下鼻子或眼珠子變亮。要是拿到不好牌就會歎氣、無神、跺腳等,隻要你觀察仔細,就能猜到他的底牌,這樣一來,勝算自然大多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範永鬥口都有些幹了,又啜了二口茶水,然後再不緊不慢地說:“那個姓陸的,茶要極品的武夷山大紅袍,水要什麽玉龍泉水,因爲喜歡吃燒雞,他的廚子每半個時辰就給他燒一隻雞,這些雖說是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細節,不過這裏透出很多有用的信息,那就是這位陸總督已經安于享樂,當一個人安于享樂,他的意志會變得薄弱,立場也會變得不堅定,溫柔鄉就是英雄冢,從這幾個細節就可以看得出,這個陸總督正在被腐蝕,正在他正慢慢失去和多爾衮大人作對手的資格。”
範田俊馬上附和道:“老族長說得對,這個人原來是小家小戶,哪裏見過等富貴,一開始還能自律,久了心智就被腐蝕,他的膽子還真大,跟他購買新式火铳,竟敢要拿滿清八旗的美女交鐵,他還真敢要得出口。”
陸皓山在談火器買賣時,很是堅定要加入滿清八旗的美女,還恬不知恥的要求,一定是滿清八旗的處女,怎麽也不肯退讓,這一點讓範田俊非常無奈。
範永鬥一點也不在乎地說:“人都有獵奇之心,這一點并不奇怪,我們隻要完成任務就行,至于換與不換,這些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
說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二名滿清的八旗美女換一支新式火铳,這個總督大人還真不是客氣,果斷殺伐的多爾衮大人,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範田俊沒有出說話,對他來說,這個時候,他最好是沉默…….
訂約和買賣的事,現在隻是初步達成意向,具體事項,範永鬥還要和多爾衮請示,然後再與那位貪婪的總督大人磋商,四川到遼東,千裏迢迢,一來一回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老族長,聽說李自成也使者到了四川,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麽?”好像醒起什麽,範田俊連忙提醒道。
張獻忠一死,割據四川、手下有十萬雄兵的陸皓山成了不能忽視的存在,多爾衮不敢忽視,而李自成也不敢忽視,也許前面席卷天下時李自成可以忽視,可是剛吃了敗仗的他不敢怠慢,派特使陳永福和周士奇前往四川,其目标與範永鬥一緻,範田俊想起這個,連忙提醒道。
範永鬥點點頭說:“這是一個問題,這也是老夫親自出馬的原因,李賊雖說在北京登基,但是四川早在崇祯年間就割地爲王,對大順政權從不示好,饒是李自成挾前朝太子也無濟于事,所以說,現在就看哪個出的價錢最高、給的好處最多,田俊,從現在起,你主要訂着李賊的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
“是,老族長。”
……….
範田俊說得不錯,剛見完範永鬥,陸皓山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見嬌妻美妾,大順派來的特使又在門外求見,沒辦法,隻好又接見他們,一邊索要好處一邊四處推搪,條件和範永鬥差不多。可以簽互不侵犯條約,結盟就免了,此外還暗示,隻要舍得下血本,四川這個巨大的武器庫可以向大順軍敞開雲雲。
反正是怎麽有好處就怎樣來。
和範永平一樣,陳永福和周士奇也就是一個使者,很多大事拿不定主意,需要請示,談了近半個時辰,二人面帶喜色的走出總督府。
“大人。以前一個個目光無人,現在一個個都堆着笑臉要和大人結盟,這下輪到我們川軍威風了。”李定國在一旁一臉敬佩地說。
陸皓山搖了搖頭說:“也不能這樣說,昔日也有使者,不過我們韬光養晦,又不想和前朝撕破臉皮,一直沒給他們機會罷了,現在挾新勝之威打開大門,他們的态度自然不一樣。”
“那大人準備怎麽辦?”李定國好奇地問。
“水無常形。兵無常勢,自然是乘機而動,李自成在北京稱了帝,擁護他的人也不少。百萬大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潰退的,雖說吃了敗仗,人員的素質也不如滿清和吳三桂的百戰精兵那樣精銳,不過勝在有人多的優勢。此外也控制了很多戰略要地,估計還得互想拉皮,我們現在的目的。就是盡可能發戰争财,然後不斷壯大自己。”
“大人高見。”李定國小心地問:“大人,要不要擴大軍隊的規模?”
“規模沒必要擴大,免得引起李自成和多爾衮的不安,不過,那個預備兵役的計劃要抓緊執行,藏兵于民,有需要振臂一呼,哪裏怕手下沒兵?”陸皓山冷笑地說。
“是,末将馬上去辦。”
陸皓山揮手阻止他,一臉正色說:“慢,這事暫時放在一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請大人吩咐。”一聽到有任務,李定國眼前一亮,整個人一下子站得筆直,一瞬間他變得像一支将要離弦的箭。
看到李定國一臉嚴肅的樣子,陸皓山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放松,放松,沒什麽緊急任務,剛剛打完仗回來,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下,也不想一下家裏等你的人,這麽久不見,早就望眼欲穿了吧,回去見你的妻子吧,上次你嶽父到望江關,看不到你不知多失望,再不放人,估計他得找本官理論了,好了,現在本官給你的任務是回家吃飯,明晚帶着你的夫人一起參加慶功宴,不得有誤。”
一想到朱嫣那如花的容顔,李定國那堅如鐵的心一下子成了繞指柔,說是不掂記那是騙人的,這次打了大勝仗,繳獲巨豐,作爲軍中的高層,李定國也分了不少戰利品,早就從中挑幾件精巧名貴的首飾作爲禮物準備送給愛妻朱嫣,聽到陸皓山這樣關心自己,心裏泛起一股暧流,一臉感激地說:“末将領命。“
“去吧去吧。”陸皓山笑着把李定國“趕走”。
看着李定國急匆匆、步腳輕快的背影,就知他急着回去見朱嫣了,誰沒年輕過,陸皓山嘴邊露出一絲理解的笑意,然後突然想起自己的軍師李念,心裏一個激靈,然後苦笑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李家的,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說完,陸皓山開口道:“來人,給我傳趙峰。”
趙峰是原文沖千戶所的百戶,如是趙功常、李定國等人是第一批跟随陸皓山的人,那麽趙峰可以算是第二批,這個趙峰是那種沒什麽特點也沒什麽缺點的人,辦事時勤勤勉勉,自己應做的事會做完,其它事沒必要他就不摻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過勝在忠誠方面還不錯,是林家的“舊臣”,看在林月萱的份上,陸皓山把他調進總督府。
公事上沒什麽作爲,不過在私事方面,趙峰可是一個“包打聽”,平日喜歡打聽别人的一些**之類,做人很是八卦,消息也靈通,通常有什麽事都瞞不地他。
陸皓山看中的就是他這一點。
“小人參見總督大人。”一進門,趙峰帶着激動,恭恭敬敬給陸皓山行禮。
難得啊,自家大人一直很少找自己,這次單獨找自己,不知有什麽事?
雖然猜不出總督大人找自己什麽事,但這無妨趙峰有一個好心情,在他看來,總督大人找自己,說明他心裏有自己這個人,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陸皓山聞言點點頭說:“這些日子本官不在這裏,辛苦趙千戶了。”
“不敢,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趙峰連忙應道。
陸皓山瞄了趙峰一眼,一邊不緊不慢地喝着茶,一邊随意問道:“最近有什麽特别、或有趣的事發生沒有?”
找自己檢查情況,這是大人把自己引爲心腹的表現?
趙峰一下子激動起來,心想自己終于入了大人的法眼,可是他搜索枯腸也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事向自家大人禀報,于是有些郁悶地說:“回大人的話,最近一切正常,并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兄弟們一個個都兢兢業業,沒有什麽特别情況。”
雖說很想上位,不過手裏沒有幹貨,趙峰郁悶極了,不過他可不敢沒事找事,因爲自家大人太精明了,糊弄他有什麽好處暫時不知道,不過下場肯定不好。
陸皓山輕輕把茶盞放下,有些吃驚地看着趙峰,臉上有些不信地說:“真沒有?”
“回大人的話,沒有。”
“那李軍師呢?”陸皓山懶得說啞謎了,徑直把人點出來。
趙峰吃了一驚,大人的意思是要向軍師下手?這不會是李軍師表現得太好,功高震主,或又是營私結黨,讓總督大人起了戒心吧?
“大人”趙峰一臉正色地說:“軍師足智多謀,做事細心、待人誠心,平日沒什麽架子,而軍師一直兢兢業業,小人并不有聽過有關軍師大人壞話,請大人明鑒定。”
陸皓山楞了一下,很快明白他什麽意思,這家夥以爲自己要對付李念了,還不錯,沒有故意誣陷别人,哈哈一笑,拍着趙峰的肩膀說:“軍師的才華和忠誠本官早就知道,這個不用你說,本官的意思是,軍師私生活方面,例如說,有心儀的女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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