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一臉正色地應道:“回東家的話,據情報所示,叛賊渡過黃河後,先是到處流竄,現在主要是分爲三路,一路西返陝西、一路北上山西,一路東入鳳陽,還是那樣,亂成一團。”
“那張獻忠有什麽動靜?”
“情報說,張獻忠是東入鳳陽的主力,不過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官軍一直在拼命追殺,說到底,他們就像過街的老鼠。”
逃過了黃河,隻是暫時躲過緻命的一刀,然後把盡量離官軍的屠刀遠一些,并沒有脫離危險,義軍能過河,官軍也能過河,不知不覺又過了大半年,在自己休養生息時,官軍和義軍不知打了多少仗、血拼了多少場。
陸皓山奇怪地說:“東、西、北都有,爲什麽偏偏少了南方,湖廣之地是魚米之鄉,百姓也相對殷富,爲什麽沒人南下的?”
“東翁,有錢是好,不過也得有命花”李念解釋道:“湖廣熟,天下足,湖廣可以說是朝廷的糧倉,能不駐有重兵嗎?再說湖廣多是平原地帶,易種植但不容易隐藏,要是那些賊人到了湖廣,很容易就讓官軍圍住,二條腳哪裏跑得過四條腿,他們都精着呢。”
原來是這樣,陸皓山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以爲他們犯傻呢,沒想到是傻的是自己,義軍甯願回多災多難的陝西也不南下,說明起義初期,容易躲藏和逃跑的地形對義軍最重要。
陸皓山的腦袋馬上高速轉動起來,如果自己估計沒錯,張獻忠這個氣量不大、一肚子壞水的家夥,應該是掂記上老朱家的祖墳,古人對風水看得很重。張獻忠想破老朱家的“龍脈”,曆史上也是他破的鳳陽,破了鳳陽被官軍瘋狂追擊之下,他就向四川進攻。
進攻四川,也就是進攻自己,陸皓山突想到了韓文登,嘴邊露出一絲冷笑:韓文登能借勢把原來的上司郭峰取而代之,自己爲什麽不能把韓文登取而代之呢?
大丈夫就應乘勢而起,沒有勢,那就自己造勢。
“李先生。有一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終日打雁…….”
李念馬上接上道:“也會被雁啄瞎眼。”
說完,兩人四目對視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起來,不用說,兩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張獻忠不是要進四川嗎?那就讓他進好了,到時找機會讓他韓文登的人馬火拼,自己在一旁隔岸觀火,等他們火拼得差不多再出來收拾。這年頭,誰掌握了兵權誰就拳頭硬,爲了這一天,陸皓山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笑畢。陸皓山一臉正色地說:“李先生“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還請李先生教我。”
“隻要做好三件事,四川改弦更張,也就在旦夕之間了。”
“請指教。”
李念輕輕撚了一下胡子。一臉自信地說:“首先是東翁要增強自身實力,擴大規模、勤練士卒,籌集糧草等。對了,那新式火铳威力強大,也要加快速度武裝手下,這可是能決定戰場勝負的神兵利器。”
“其二,不吝錢币,交好各方勢力,如手握重兵的将領、地方豪族等,畢竟立穩腳跟,少不了他們的支持,就算他們不支持,在我們争鬥過程中保持中心,對我們也是一種幫助;最後就是搖黃十三家,這是我們的一個棋子,也是一個重要的變數,隻要我們下好了這個棋子,那好處是數也數不盡的。”
陸皓山聞言連連點頭,這個李念分析得頭頭是道,看來在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自己這次可是請對師爺了。
“張銳現在取得黃鹞子叔侄的信任,又成功挑撥了黃洪明和另一個重要頭目的關系,火候也差不多了”陸皓山眼内閃出一絲厲色,開口說道:“李先生,給張銳傳話,讓他把步子邁大一點,有什麽要求,我們全力配合。”
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違心的事也沒少做,費了大半年的功夫,要是連一股小小的土匪也拿不下,還不如回家洗洗睡了。
“是,東翁,學生馬上去辦。”李念馬上應道。
陸皓山突然問道:“李先生,影密小隊成立這麽久,應該收集了不少有趣的東西。”
深知道情報的重要性,陸皓山早早建立一支精幹的情報小組,在創立情報小組時,舍不得趙家那些耳目的作用,也爲日後的需要,建立一支非用于軍事的情報小組,就是專門收集官員、豪族不利證據的情報小隊,以便在合适的時候用來要挾。
這支小隊主要是精幹斥候加上趙氏一族的耳目組成,知道他們身份的人不超過五個,就是名冊上都沒有記錄,是一支隐藏在黑暗裏的情報小隊,所以又名爲影密小隊。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大明末期的官員,還真沒幾個屁股是幹淨的。
一說起影密小隊,李念笑了,笑得很是yin蕩,笑眯眯地說:“有趣的東西的确不少,那些材料有三尺多高,可以說費了不少心機,不過要是把這些東西散出去,不知多少人要倒黴呢。”
說完,李念咬着牙說:“那些官員豪族,表面是翩翩君子,仁義守禮,實則男盜女娼,蛇鼠一窩,欺男霸女、巧取豪奪也就不說,不少人還和賊匪勾結,暗中分贓,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哦,聽起來挺有意思,這些材料拿給我看看。”
“是,東翁。”
很快,陸皓山就拿起影密暗中收集的黑材料看起來,沒想到這些黑材料還挺豐富,大至将領侵占屯田、勾結賊匪,小至某鄉紳扒灰、某小吏和上司小妾偷情都有,五花八門,讓人歎爲觀止。
這些黑材料足夠編寫一本人類的黑暗面了。
最令陸皓山好奇的是,其中有少衛所将領侵吞屯田的證據,拿着這些證據,陸皓山笑得就像一個狼外婆。
“李先生,聽說我們的董劍董佥事是負責屯田?”
“沒錯,這屯田佥事可是一個肥差,他手裏這麽多屯田,擔任這個職位正好合适。”
陸皓山笑逐顔開地說:“我們的董佥事太清閑了,那麽大的一家子養活也不容易,我們就給他送點功勞和油水。”
“大人的意思是?”
“敲打敲打他,讓他去徹查那些不安分守己的衛所将領,幫他弄一點清名,看,我這個下屬多體貼他,哈哈哈”笑畢,陸皓山有自言自語地說:“欲讓他死亡,必讓他先瘋狂,嗯,看來又得重操舊業了。”
自家東翁,真是太邪惡了,那董劍本來屁股不幹淨,還讓他去查别人,這不是把他往火炕裏推嗎?此外,那些屯田是那些将領的命根子、禁脔,要是動了它,那些将領還不把董劍恨到骨子裏嗎?
董劍是韓文登的妹夫,這樣一來,就是韓文登也給記恨上了,失去這些将領的支持,真的出了事,隻怕…….
好一句“欲讓他死亡,必讓他先瘋狂”,東家簡直就是一個妖孽,估計他暗中籌劃影密小隊時就不安好心。
至于陸皓山怎麽實施,陸皓山沒有說,李念也沒有問,在李念心中,東翁既然說要以讓他“瘋狂”,必然有自己的方法。、
這一點,李念那是深信不疑。
兩人又在書房密謀了很久,然後李念退出書房,開始按陸皓山的吩咐辦事,陸皓山計劃全面發動,準備工作自然不會少,包括給江油的趙氏一族發信,讓他們以護院的方式多招二千人訓練。
等李念出去後,陸皓山長長松了一口氣,臉上出現了亢奮之色,來明朝這麽久,準備了這麽多事,現在終于決定全面發動,隐隐有一種圖窮匕現的感覺。
踏出這一步,隻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因爲,身後已經沒有了退路。
在書房内坐了一會,陸皓山突然站起來,二話不說就出門讓人備馬,然後一路飛馳到文沖千戶所,到了文沖千戶所也不休息,而是徑直去秘密武器研究所,看那些新式火铳的打造情況。
“砰,砰,砰”
“當,當”
“茲…茲”
一進研究所,錘打聲、敲擊聲還有打磨聲不絕于耳,工匠們各施其職,有的鑄造、有的打磨、有的錘打槍托、有人細磨撞針、有的鋸尾鞘、有的測試火門,一個個忙不可交,新式火铳的成品、半成品、零件亂而有序地擺落在地上,每個人都神情情專注地工作着,以至有外人來了也不知道。
負責整個研究所的大匠徐祥正在一個角落裏擺弄着一把剛裝配好的新式火铳,不時試作射擊狀,那認真的表情,好像在他的世界裏隻有他手中那支火铳的存在。
很明顯,他采用了陸皓山所說的流水線的方式,把工作細分,然後再整合,有效提高産品的質量和效率。
陸皓山示意那些發現他的工匠繼續幹活,也沒有去找徐祥問話,而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沒多久,陸皓山回到昔日住的後院,這裏一直還留着,方便自己随時回來巡查,屏退左右後,從書房的隐敝角落裏翻出那套自制的工具,拿起那面僞造的錦衣衛百戶的令牌看了看,微微一笑,放在一邊,順手抄起一個羊角小錘。
爲了完成自己的計劃,又得再次重操舊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