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其他人,程鐵山一句冷冷的話就拒絕了,不過最近陸皓山風頭太盛,就是的程鐵山也不得不放下架子,主動解釋道。
這事的确難辦,陸皓山突然開口說:“突然有些内急,還請大人稍候。”
說完,不由分說就往外走,不過臨走之時,随意從腰間解下一個錦袋放在桌面上,好像帶着錦袋上茅房不方便一樣。
一旁的程鐵山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好家夥,自己是知府而陸皓山僅僅是一個知縣,還是歸自己管的呢,這小子,三分顔色開染坊,反客爲主了,那是什麽語氣,敢情像在命令自己一般?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突然,程鐵山把目光停留在那個錦袋,一下子好奇起來,陸皓山怎麽突然要上柔房,而上茅房之前,爲什麽又特意摘下這個錦袋放在這裏,這是什麽意思?而這袋裏裝的又是什麽?好奇心一起,整個人都坐不住,特别是陸皓山的态度和奇怪的舉止,程鐵山總覺得,那錦袋是爲自己而留的,看看四周沒人,而房外也沒有腳步聲,好奇害死貓,程鐵山伸手拿過錦袋,剛拿起時感覺沉甸甸,打開一看是一塊令牌,心裏先是詫異一下。仔細一看,雙手一哆嗦,差點把令牌摔倒在地了。
竟然是錦衣衛百戶的令牌。
此時程鐵山的臉色發白,頭上直冒冷汗,用手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又仔細翻看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放錦袋,再擺回剛才的位置。
很快,一切歸于原位,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不過,程鐵山微微發顫的雙腿出賣了他,百般滋味在心頭,一下子不知說些什麽了。
能說什麽呢,錦衣衛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兇神,官員的克星,得罪了它,可能今天坐高堂。明日下牢房,官再大也沒用,那南北鎮撫司的牢房裏,不知奪了多少官員的性命。而就是這樣的兇神,自己去年還勒索他,從他手上要好處。
簡單就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外面突然轉來腳步聲。程鐵山知道,那是陸皓山回來了,一時驚慌之下。拿起茶杯喝茶,可是這種平日自己最喜歡喝的鐵觀音,卻也喝不出半點滋味來。
陸皓山從外面進來,一開門就看到程鐵山在喝茶,不過他這喝茶全無以前那種淡然超外的神态,感覺像是在牛飲,雖說是炎熱的夏天,可是他卻臉色發白,仔細一看,那喝杯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那看自己的目光中,帶着一種謙卑、躲閃的神色,反差這麽大,什麽原因陸皓山自然心中有數。
這面令牌實在太好使了。
“中途離席,太失禮了,請大人恕罪。”陸皓山心明似鏡,不過并不點破,笑着賠禮道。
“不,不沒事,人有三急,都是自己人,沒什麽。”程鐵山笑着說。
本想說不敢,不過想想不太妥當,于是馬上改口。
别人是錦衣衛的身份,上次勒索他的時候沒有表露身份,說明他不想曝露身份,明朝錦衣衛遍布天下,販夫走卒都有,安插一個在的官員中也是常有的事,這樣更方便打探官員們的動靜,難怪陸皓山這麽有信心說自己的由文轉武,而在剿賊的過程中立了這麽多戰功,很有可能,是别人在替他鋪路。
程鐵山越想越像,于是,态度越發恭敬。
陸皓山笑了笑,繼續說道:“大人,至于張雲輝繼任江油縣令一職之事”
“皓山,你放心,程某就是豁出去,也要舉薦張縣丞,其實想想,他最了解江油的政務,由他主持江油,自然是最爲合适。”
在陸皓山面前,程鐵山可不敢再自稱“本官”或“本府”,隻敢用程某自稱。
“那官員避嫌的例慣”
程鐵山拍着胸口說:“放心,雖說是慣例,但不是鐵例,法外人情嘛,再說也不是沒有先例,此事包在程某身上。”
這不是請求,而是一個關系到自己性命前途的事,程鐵山不敢怠慢,前面得罪陸皓山,正想做一些補救,這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心裏暗暗打定主意:就是花點錢,說什麽也這件事辦妥。
陸皓山高興地說:“大人知人善用,真是可喜可賀,下官替江油的百姓謝大人了。”
“不敢,不敢,向朝廷舉薦賢良,是我等的份内之事”程鐵山連忙謙虛道。
陸皓山笑了笑,把一個布袋輕輕往台面一放,小聲說道:“大人,這事估計要不少花費,這裏有一點小錢,請大人笑納。”
程鐵山不用打開都知裏面的銀兩,吓了一跳,連忙推辭道:“不,不敢,陸縣令,你這是折殺程某了。”
現在程鐵山想的是再送上一筆厚禮給陸皓山,以消除前面的誤會,送禮且來不及呢,哪裏敢收他錢,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嗎?看到連忙把錢推了回去。
“這事不能讓你虧着”陸皓山再一次把錢推了回去。
“不用,不用,這是程某應份的”程鐵山一邊說一邊把銀子再次推了回去。
換了平日,收都來不及呢,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程鐵山說什麽也不敢要,錢是好,但是也得有命花才有用。
陸皓山一下子把錢推到程鐵山面前,臉色一變,一本正經地說:“大人,這錢你收着,該收的你就收,隻要你知道在幹什麽,有些話,不能随便說就行,有時禍從口出,對吧?”
“是,是,是,那這銀子,我收?”
“收下”
“是”
陸皓山一變臉,吓得程鐵山渾身打了一個顫,連話都有些不會說了。
程鐵山有點手足無措地收下銀子,收的時候保證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守口如瓶,絕對不洩一言半詞。”
“大人?”陸皓山故作驚訝地說:“你偷看了本百戶的令牌?”
“大大人,下官,下官是不小心看到了。”程鐵山吓得語無倫次了。
故意留下一個錦袋放在桌面去茅房,這不是故意讓自己看的嗎?還真會裝,想歸想,可是程鐵山卻不敢說出來。
陸皓山扳着臉說:“好了,你要記住,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最好當今日的事沒有發生,若不然,嘿嘿”
“大人放心,就是打死下官,也絕不吐露一字半句。”程鐵山一臉正色地說。
那“嘿嘿”的二聲,意味着太多了,程鐵山一聽那麽兩聲笑,那心都吊了起來,全身發冷,好像的聽到地獄魔鬼的笑聲一樣。
得罪錦衣衛,那是天下間最可怕的事,因爲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他們總有辦法找到你,然後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最可怕的,就是禍及家人。
陸皓山點點頭說:“這樣最好,盡快辦妥此事,記住,是以你的辦法,絕不能把這事洩露出去。”…
“是,大人。”現在陸皓山說什麽程鐵山就應什麽,根本容不得半分考慮,不誇張地說,就是陸皓山要他去自殺,爲了保全家人,程鐵山也閉眼撞牆。
“好了,時辰也不是,陸某就告辭了。”
程鐵山馬上站起來道:“下官送送大人”說完,想了想有點不妥,馬上改口道:“大人,不如下官備一些薄酒,請大人用個便飯。”
“免了”陸皓山擺擺手說:“一個知府送一個知縣,傳出去讓遭人懷疑,留步吧。”陸皓山說完,徑直往外走。
“恭送大人。”程鐵山畢恭畢敬地說,目視陸皓山消失在轉彎處,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應幸自己逃過一劫。
知道陸皓山的“真實身份”程鐵山大氣都不敢喘,現在總算松了一口氣,回頭看看那個布袋,好奇打開一看大吃一驚,本以爲對方象征性給幾百兩白銀意思一下,沒想到裏面竟然是黃金,這樣一來,辦完這事自己不僅不用賠,反而能賺上幾個跑腳錢。
這個陸百戶,做事倒也地道
陸皓山走出知府衙門時,不由摸了一下懷中的令牌,心裏的暗暗得意:這個令牌紫天關的蔡中勁都分辨不出是假的,那個程鐵山更分辨不出,再說自己的身份特别,誰想到一個小小的縣令,竟然知法犯法,假冒兇名在外的錦衣衛?
當然,自己的這個縣令也是假的。
這個身份還真是有用,果然是什麽人就要下什麽菜,看人下菜,若是花錢,不知花多少冤枉錢才能辦成,總算了卻了一件心事,陸皓山打定主意:江油一定不能落在别人手裏。
要是程鐵山辦事不力,大不了,委派一個就暗殺一個,确保江油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反正張雲輝是縣丞,沒有縣令,就是他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