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小弟,差不多當仆人用了,陸皓山有些過意不去,拉着他坐下:“金柱,别忙乎了,坐下一起吃。”
陸皓山已經适應了七品縣令的身份,劉金柱衣着光鮮,表面威風十足,可是心中裝着的還是一顆卑微的心,這是地位無關,主要是他的學識修養跟不上,骨子裏還當自己是一個小混混,從不謀求什麽職位,就跟在陸皓山身邊辦事,兩人一起從花田村出來,稱兄道弟,現在距離反而越來越遠了。
前世有一句話很經典點:人爲什麽**絲,那是眼光和品味提高了,經濟沒有跟上,而劉金柱恰恰相反,經濟提高了,眼光品味沒有跟上。
“好,山哥”劉金柱高興地坐下,拿起碗筷,高興地吃喝起來。
吃了一會,陸皓山放下碗筷笑着說:“好了,又不是外人,有什麽話就直說。”
席間劉金柱幾次欲言又止,陸皓山都有點看不過眼了,知道他心裏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心裏有個坎,可是又不敢說出來,其實陸皓山也知道他想問什麽,幹脆把他的思想做通,免得他帶着情緒辦事。
劉金柱小心翼翼地說:“山哥,你對袁三那些遼東漢子也太好了,又是送宅子又是送錢銀,連柴米油鹽都照顧到了,一下子幾百兩就灑出去了,也不聽他們說幾聲好,百源藥材鋪的事也是山哥幫他們擺平的,對了,有幾個光棍,你還讓人替他們物色良家女子,這也.......太大方了。”
原來是吃醋,想撒嬌了,陸皓山心裏暗笑,看來撒嬌這回事,不僅是女子的專利,金柱自感自己的地位動搖,所以心裏有個疙瘩,聞言拍拍他的肩膀說:“金柱,我問你,我們在花田村時,那竹山村的李向财爲什麽養那麽多家丁打手?”
“好收利錢,然後是怕别人搶他們家的銀子呗。”
“這就對了”陸皓山打了一個響指:“有了錢銀,就得保護好,你看,我們到這裏,平日收的好處,抄沒的家财加起來也有好幾萬兩了,别人能不眼紅?這是捕快衙役都是本地人,我們是外來戶,也不能全指着他們,那麽多銀子,我們就是帶走,兩個人又能帶得多少?路上就不擔驚受怕?那錢掌櫃财迷心竅,害得别人一屍兩命,可以說死有餘辜,袁三他們是人才,這些是有錢都難找的人才,我們自然要好好拉籠,把他們拉籠成自己人。”
頓了一下,陸皓山繼續說:“以後還多事還要靠他們,指望着他們替我賣命呢,有些事,記在心裏比嘴上說得漂亮穩妥多了,袁三他們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實在,我不會看錯的,金柱,你記住,你是和我一起享富貴的,而他們是要替我們賣命的,所以有時候你要想開一些,别和他們較真,我們的好日子,這才剛剛開始呢。”
“曉得了,山哥,我以後不再鬧情緒了。”陸皓山舉的例子通俗易懂,劉金柱一下子就聽明白,馬上就表态支持。
這金柱就是這點好,雖說能力一般,勝在忠心、聽教聽話,陸皓山一邊吃着包子一邊問道:“張主簿他們出發了?”
“出發了,一大早就兵分三路,到各鄉各村征糧,三班衙役抽走了大半,就是書辦也全員出動呢。”
軟硬兼施呢,陸皓山怎麽感覺他們有點鬼子進村的感覺,也好,隻要一開始征稅,自己的那個大計劃也開始實施,現在有了袁三他們在,勝算就更大了,陸皓山的嘴邊露出一絲不易察易冷笑,這一抹冷笑一即逝,就是坐在旁邊劉金柱也沒有察覺。
“金柱,你一會去戶房,找一份江油的地圖來,那張記的包子不錯,給袁三他們送點去,還有問一下他們有什麽要求,隻要不過份,盡可能滿足他們。”
“是,山哥。”劉金柱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山哥,要不要去打探一下消息,張主簿、周司吏他們下鄉征稅了,他們會不會趁機收受好處的?”
人總有自私隘窄的一面,當一個人沒有權力時,會評判特權,可是一個人有權力時,又不能舍棄特權所帶來的好處和便利,就像劉金柱,他并不是憂心憂民,而是怕有好處沒有自己這一份,一句話,最好是自己可以拿,别人最好不要拿。
陸皓山淡淡地說:“這次征稅不同往常,别說有好處拿,能順順利利征完稅、沒有受傷他們就燒高香了,跟着去沒用,反正,有什麽事,也會彙報回衙門的。”
劉金柱也沒想到那麽多,山哥說不用去,那就不去呗,反正聽山哥的準沒錯,而事實上,陸皓山也沒有說錯,那三路征稅的隊伍都碰上了很大的問題。
換作以前,縣衙一收稅,就得到鄉紳裏正的大力支持,不僅出錢出力,好酒好肉伺候着,殷勤周到,然後紅包、各種跑腳費、火耗糧耗等等,可是說是一個肥差,但是這次不同了,一下鄉,早已聞到風聲各鄉紳裏正一個個愁眉不展,叫苦連天。
“官爺,這夏糧都沒有播下,鄉親們現在還是飽一頓,餓一頓的,都快見缸底,哪裏有錢糧交稅啊。”
“主簿大人,我們江油連續三年失收,去年收的糧食還不足豐年的六成,除了稅賦,又被糧商壓價,實在交不上啊。”
“别說一年的稅賦,就是半年也交不上,再說還要加征遼饷。”
“周大人,尊夫人的娘家在這裏,你還是我們大良村的女婿呢,都是自家人,還能坑你不成?不是鄉親們不配合,實在是交不出啊,不信,你找你嶽父大人人詢問一下便知。”
“官爺,體恤一下,你看,米缸都空了,實在拿不出來了啊。”
“陳二,你要幹什麽,我是你舅,你一來就要征尋了麽多稅,這不是把鄉親們往死裏逼嗎?天上雷公,地上舅公,你想收稅,先過我這一關再說。”
“主簿大人,你把我撒了,這次小老真的沒招了。”
.......
鄉紳裏正們訴苦連天,一個個紛紛打退堂鼓,沒有了鄉紳裏正們的支持,那些老百姓的反抗更是激烈,最後一口吃的都要拿走,這青黃不接的,一旦沒了糧,那真是會餓死的,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十家有六七家是反抗的,以緻征稅根本不能順利進行。
“官爺,要是交了稅,我們全家吃西北風啊。”
“自過年後,就沒吃過一口幹的,哪有錢銀交啊。”
“上有老,下有小,官爺,你今日收了稅,明日就來替我們全家收屍,都活不下去了。”
“什麽?夏糧還沒有播下就征稅?自洪武以來就沒出過這樣的事。”
“跟你們拼了,反正都要餓死。”
征稅不順,比張雲輝想像中還要困難,三路人征了三天,連一文錢都沒征上來,還有一個書辦被人推倒在地,摔傷了肩膀,可謂出師不利,張雲輝大怒,感到顔面無存,馬上把各地的鄉紳裏正叫來,狠狠地訓斥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此次征稅,那是皇上的旨意、戶部的政令,關乎遼東戰線的安危,關乎大明的存亡,爾等不但不積極協助征收,反而背後煽動百姓抗稅,還真以爲本官好欺騙不成?縣衙的大牢不是擺設、三班衙役也不是擺設,城牆上曝屍的那幾個反賊,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們這是和朝廷作對,有幾個腦袋夠砍?”
張主簿感到自己顔面無存,就是語氣上也變得嚴厲起來了。
一聽到城門那曝屍三日的例子,衆人一下子寒嘻若禁蟬,這抗命的後果,可大可小,胳膊扭不過大腿,衆人一下子沒有了僥幸之心,不過一想到那筆巨大的稅務,衆人一下子又不樂觀來。
“主簿大人”一個年長的鄉紳有些苦着臉說:“打開天窗說亮話,鄉親們真的拿不出來了,強行征的話,江油的百姓,超過一半要傾家蕩産,被迫逃亡,這,這事實在做不出來啊。”
“就是,往年碰上這差事,大夥辛苦一點,起碼落個跑腿錢,可是現在是把人往死裏逼,現在别說跑腿錢,能順利收上,那已經是收高香了。”
另一個有些胖胖的裏正苦笑着說:“今兒一起床,發現門都推不開了,爬牆出來一看,好家夥,門口堵着幾塊大石頭,這次是大石頭堵門,下次說不定就從窗戶裏扔進來了。”
衆人七嘴八舌,都是哭窮的,不少人還打退堂鼓,說不當這個裏正,張雲輝坐在正中,任憑衆人怎麽說,就是冷着臉,閉口不語,他任主簿多年,哪裏不知真實的情況,現在他也是騎虎難下。
等衆人說了一大通,都靜下來的時候,張雲輝冷冷地說:“本官也是江油人氏,要是能幫,豈會袖手旁觀?可惜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主簿,隻負責征稅,其它的事管不着,你們求情隻怕求錯對象了。”
幸好縣令大人有先見之明,想出一個官田抵押的法子,若不然,不僅收不起稅,還成爲江油的罪人了,張雲輝倒很會做人,此事責任重大,自然是陸縣令出面去處理,責任他擔,那麽風頭自然由他出了。
衆人眼前一亮:雖說張主簿沒有同意,不過倒是給衆人一個暗示:這事隻有找縣令大人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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