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都不怕,還有什麽好怕的?
其實,對華夏的百姓來說,新年也賦予更多的意義,例如團圓、奮鬥、希望等等,不管怎麽說也好,辛勤勞作了一年,無論收成是好是壞,老百姓就是勒緊褲帶、節衣縮食,也會在過年時拜天地、祭祀祖先,也讓自己吃得好一些,玩得高興一些,置一二件新衣裳、給家裏的孩子一點壓歲錢,探訪一下親朋好友,犒賞一下自己等等,就是債主,也會下意識避開新年那些天追債,免得引起别人不快,盡管不少人在過年前爲了追債把人往死裏逼,讓他們感覺到過年如過關的滋味,這也是一些地方稱過過爲“年關”的來由。
一言概之,老百姓容易滿足,隻要天還沒塌下來,這個時候心情還是不錯的,可是,初十這天,江油縣有“财神爺”之稱的周大源,卻一點也笑不出。
周大源笑不出的原因,那是那位陸縣令把自己叫進他的辦公的房中,沒有說話,反而饒有興趣地盯着自己看,雖說眼光有些玩味,但周大源卻感到渾身不自在,在他眼中,這位陸縣令眼光如刃,好像能刺入自己的身體,看穿自己内心深處的秘密,那嘴角的淺笑,好像在冷笑一聲,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
今天是年初十,陳縣丞帶人去監督上元節的準備情況,陸浩山就是趁這個空檔把周大源叫走,還讓劉金柱守住門口,不讓别人靠近,不知爲什麽,周大源感到有些不妙了,心中更是大呼倒黴。
大過年沒休假已經很慘了,現在看樣子縣尊大人還要找自己麻煩,大過年的,能不倒黴嗎?
“大人,不知請小人來,有何吩咐?”在僵持中,周大源終于打破了僵局。
民不如官鬥,戶部司吏,說起來是一縣的“财神爺”,可是細說起來,那是吏,連官都不是,那俸祿還是縣衙的私錢發的,說到底,就是縣令大人請的長工,不過比那些長工、馬夫高級多了,哪像陸皓山,七品縣令,那可是在戶部登記在冊,手執大印的。
陸皓山微微一笑,突然念道:“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将去女,适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将去女,适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号?”
念完,盯着周大源說:“周司吏,你覺得這首詩怎麽樣?”
周大源心頭一緊,不過表面不動聲色,對陸皓山行了一禮說:“這頁詩出自《詩經.國風.南風.碩鼠》,雖說是無名氏所作,但是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是一個上乘佳作,沒想到大人一下子背出來了,大人博學多才,下官佩服。”
陸皓山笑了笑,并不接受他這一記馬屁,開口說道:“本官翻了很多古籍才找到這首詩,沒想到周司吏一下子就道出這首詩的來龍去脈,這才是博學。”
“不敢,小人隻是區區一老童生,大人乃是進士,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
“周司吏”
“小人在”
陸皓山笑着說:“你既然知道這首詩,自然了解這首詩的含義,對?”
周大源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感覺,感覺陸皓山在把自己繞進來,不過縣令大人有話,又不能不答,聞言勉強笑了笑,點點頭說:“小人雖然笨拙,好在還算勤勉,這首詩,雖說沒大人那般精通,勉強還能理解其含義。”
“是嗎?”陸皓山突然臉色一變,冷笑地說:“本官想,周司吏不僅能讀懂,應該對這首詩還很親切。”
“這......大人,恕小的愚鈍,未能明白大人的意思。”周大源故作鎮定道。
“很簡單,這詩是爲你而寫,怎麽樣,貼切,周大源,因爲,你就是江油的一隻大碩鼠!”說到後面,陸皓山色厲俱全了。
被一縣之尊罵作碩鼠,饒是周大源面皮很厚,城府很深,也被當場罵得面經耳赤,其實陸皓山在背那首詩時,周大源已經想到陸皓山這次召見不會有什麽好事,十有**是錢銀有關,他過他心中笃定初中茅廬的陸皓山找不到證據,特别是在一個人的情況下找不到證據,現在又等陳縣丞外出後召見自己,十有**是想敲打自己,想要多一點好處罷了。
“大人,小人自問辦事兢兢業業,處事公公正正,做人清清白白,衙門上下都有目共睹,不知大人把小人形容作碩鼠,有何憑據?大人若是道不出一個理由,即使是小人的上官,一縣之尊,小人也要向大人讨回一個公道。”
說完,又補充道:“小人雖說止步于童生,但也飽讀聖賢之書,深明禮義廉恥之道。”
這個家夥,還真是頑古到底,不見棺材不流眼淚呢。
陸皓山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本官既然把你叫來,手中自然有憑據,你忘了,本官前日查賬,已經發現了你的手段,怎麽樣,周司吏,你還不服氣?”
“請大人出示證據,也好讓小人心服口服。”周大源一臉堅決地說,而臉上,已經有幾分自信之色了。
那帳本自然有問題,這個周大源一早就知道,因爲那帳就是自己做的,也就是自己做的,周大源才這麽有信心,自己做帳多年,堪稱做帳專家,就是龍州府的人來查也查不出多大的問題,不然早就不站在這裏了,當然,每年奉上那些銀子也不是白送的,大明官場上效下仿,這些都成慣例,隻要不過份,很多事都是一隻眼開,一隻眼閉,誰也不會較真,而周大源的自信是:二年的帳簿,陸皓山隻用五天的時間,根本就查不出來,再說他那五天大門緊閉,聽說珠算聲都沒響過一下。
想找出自己帳目的問題?除非你是妖孽。
可是周大源沒想到,眼前這位陸縣令,偏偏就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陸皓山還有大事要做,也懶得和他在這裏勾心半角,冷笑地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村不流眼淚,好,本官今日就你心服口服。”
“小人願聞其詳。”周大源不甘示弱地說。
“窮廟能出富和尚,小縣也以出能吏,不錯,周司吏,你的确是一個能吏,一本帳目,在你手中做得四平八穩,普通人很難看出破綻,這是你的聰明才幹,雖說用在歪道上,好了,閑話咱們一會再聊,現在我們先說正事,周司吏,你在江油縣戶房做了十二年,而坐在戶房司吏這個位子五年,這個沒有錯?”
“沒錯”
“這些帳本,由你提供,這是本縣最近二年的帳目,也就是,這些帳目都出自你手,本官沒有誣陷你?”
雖說不明白這位陸縣令要幹什麽,周大源還是老老實實地說:“沒有,的确出自小人之手。”
陸皓山對周大源點點頭,語重深長地說:“那好,我們現在可以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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