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江油縣有權有勢的人全來了,有經驗的人知道,這樣的排揚,不是有上官來巡視,就是新任的縣官大老爺到任了。
仔細看清一點,隻見一個約二十多歲、一身士子打扮的人,昂首挺胸客套了幾句後,把一個錦袋交給陳縣丞,而在江油縣跺一腳也會震三震的陳貴,一臉鄭重的接過來,輕輕打開錦袋,好像是在檢驗着什麽。
縣官大老爺,不是說你說是就是,還得展示憑證,此刻縣丞陳貴正在按照例規檢驗眼前這位新任縣令的任職文書和官印,一打開任職文書,上面清楚寫明,吏部派遣眼前這個名爲陸文華的人擔任新一任的江油縣令,上面有吏部尚書的親筆簽名,還有吏部的印章,其實不用看那任職文書,陳貴一拿起那枚官印就知信物沒有差錯。
那縣令是三年一任,可是他這縣丞已經連任了三任,加起來有九年之多,沒少和這枚熟悉的官印打交道,可以說非常熟悉了。
“屬下陳貴,拜見大人,下官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大人給盼來了,江油的父老鄉親,一直等着你當家作主呢。”一确認陸皓山的“身份”,陳貴馬上向他鞠躬行禮,一臉激動地說。
那樣子,好像陷入水深火熱的老百姓看到救星一般,可以說七情上面,非常感人。
“學生參見父母大人”
“小的參見縣官大老爺。”
“見過縣官大老爺。”
“老父母年輕有爲,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不知什麽時候起,縣令被稱作父母官,于是很多人用“老父母”“老大人”來稱呼,在尊稱上多加幾分親近之意,而不同的身份,稱呼也有所差别。
一看到陳貴已确認了陸皓山的身份,前來迎接的衆人連忙行禮,面有謙卑之色,話帶讨好之意,雖說前幾天還開會聲言要團結一緻,但是這些場面的活還是要做足的,再說還不清楚這個新任縣令的背景、性格和脾氣,沒到萬不得已,臉皮是不輕易撕破的。
面對着衆人的熱情,陸皓山理所當然受下,也不去攙扶行禮的一衆下屬,隻是淡淡地說:“嗯,不必多禮,我們都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些俗禮免了,我等隻要盡忠職守,那比什麽都重要。”
陳貴和張雲輝對視一眼,彼此眼内有幾分喜色:眼前的這個縣令不僅年輕,還有點年輕氣盛,這種雛是最容易對付的,起碼比那些官油子好對付多了。
眼珠轉了轉,陳貴一臉受教地說:“大人教訓甚是,我們一直謹記大人教誨,眼看這天色将晚,得知老父母前來,下官和諸位同僚設個了席,爲大人接風洗塵,還望大人賞個簿面。”
“免了”陸皓山毫不猶豫地擺擺手說:“本官盛蒙聖眷,自當兢兢業業,爲官一任,造福一方,一上任就大擺宴席,隻怕讓百姓寒心,這接風宴給我撤了,本官現在要升堂點卯。”
主簿張雲輝楞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馬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是,大人清正廉明,此乃江油百姓之福,請大人先到後衙沐浴更衣,我等也将衙門之人集合,供大人檢閱。”說完,馬上吩咐衙役道:“來人,快帶大人到後衙沐浴更衣,不得有誤。”
很快,新任縣令陸皓山就在幾名衙役的帶領下,昂首挺胸走進了江油縣的政治中心:縣衙。
“這個陸縣令,好大的官威。”陸皓山到後衙換官服之時,站在二堂的捕頭曹虎一臉不憤地說:“這姓陸的,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們一眼。”
戶房司吏也淡淡地說:“不僅沒有赴宴,現在太陽快落山了,還要點卯,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架子大得很呢。”
堂上有很多人都議論紛紛,說這新任縣令有些不近人情,就是主簿張雲輝也有些沉不住氣說:“陳兄,此事怎麽辦?”
相對衆人的不憤,陳貴卻是一臉沉着,大有穩坐釣魚台的姿态,聞言輕描淡寫地說:“年少氣盛,再說苦讀寒窗多年,朝思暮想等的就是這一天,現在如願以償,有些激動也在所難免,這樣的人沒什麽城府,反而好對付,看着,隻要我們把他這股銳氣給磨掉,那就好辦了。”
說完,臉上還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一臉自信地說:“碰上這種縣令,這江油縣還變不了天。”
衆人一聽,頓時心中安定多了。
此時,在後衙,劉金柱一邊幫陸皓山換衣服,一邊小聲地說:“山哥,你不是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剛才是不是太不給他們面子了,這樣不好相處,再說他們設了宴,不吃白不吃啊。”
這個吃貨,陸皓山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人後,這才壓低聲音說:“好了,以後有你吃的時候,記住我教你的,千萬不能露餡了。”
如果陸皓山隻想求個二餐一宿,自然是給他們面子,找機會刮一大筆,必要時候找個機會開溜,快快樂樂地做一個富家翁,可是再世爲人的陸皓山不甘心做亂世中一介不能把握自己命運的小民,這江油縣是夢的起點,自然要多花一點心機,要不然,也不會在上任前微服先打探一番,一上任就裝着一副楞頭青的樣子,一來符合初次做官、沒有經驗樣子,二來也乘機麻痹像陳貴那樣的人精,隻有他們這些地頭蛇松懈,才有機會把他們逐個擊破。
要掌控江油縣,首先要控制縣衙,陸皓山腦中早就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計劃。
現在是祟祯二年,農民暴動、起義如火如塗,力量在不斷壯大,此時李自成已在加入了義軍,開始了他傳奇的一生,沒多久,綽号黃虎的張獻忠也會在家鄉聚十八寨的農民起義,這二人很快就會打出名堂并不斷壯大,而遠在遼東的後金,也在皇太極的帶領下,越打越強,對着肥沃富饒的中原虎視耽耽,要想在亂世中和他們分一杯羹,自然要加快腳步,建立自己的力量。
不能再與這幫小富即安小人物委與虛蛇,浪費時間,陸皓山握緊自己的拳頭:一定盡快控制江油縣。
這些道理劉金柱不明白,以他的學識也很難解釋得清楚,陸皓山幹脆懶得解釋,隻要他做好自己吩咐的事就足夠了。
好在這官服也不是太麻煩,在劉金柱的幫忙下,陸皓山換上了那繡着鴛鴦的青色官服,戴上烏紗帽,頓時整個人平空增添了幾分威嚴之色,一旁的劉金柱看到,忍不住說道:“這官服真是了不得,山哥,你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陸浩山對着鏡子照了照,自我感覺也不錯,滿意地點點頭,推開門,讓待候在門前的衙役帶自己去升堂,這升堂有二個目的,一來是宣布自己正式上任,掌握江油縣的政事,二來也認識一下自己的下屬,算是打個照面。
二梆敲過,堂鼓擊響,劉金柱出來高唱一聲:“縣尊升堂!”
話音剛落,陸皓山端着方步,從‘海水朝日’的屏風後轉出,在大案後坐定,而一衆官吏齊齊拜見,高唱道:“拜見堂尊!”
因爲不是正式審案,也不是有上官巡視,這次升堂就設在二堂進行,其實除了大案要案,縣令大多數都在二堂升堂,陸皓山坐在大案後,看着案上的簽筒、筆墨紙硯、驚堂木等物,再看到堂上少說也有幾十人向自己行禮,一時間心中有些熱血沸騰,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的确很美妙,難怪這麽多人願意做官。
别小看一個縣衙,雖正式編制隻有四個人,但縣官是最基層的官員,直接掌管着一縣百姓的衣食住行、婚姻、稅賦、教育、生老病死等瑣事,所以相應又要設立六房管理,除此之外,還要配備三班快衙,堂上拜見的有縣丞、主簿、六房司吏、訓導、教谕、典史、巡檢、驿丞、稅監、廚子、雜役等等,全都在二堂分班肅立,在這一瞬間,陸皓山有一種類似君臨天下的感覺。
陸皓山突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個笑話,一個縣官對京官說羨慕他有牙牌(臣子見皇上,爲防忘記,把事記在闆上,稱爲笏,多用玉、象牙或竹制成),而京官對縣官說羨慕他每天都可以“排衙”,現在看起來,的确如此,一個縣衙雖小,可是五腑俱全,朝廷有六部,而縣衙則是六房俱備,還有各種負責不同領域的人,堪稱一個小小的王國。
“免禮,都起來。”陸皓山意氣風發地說。
“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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