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洪承疇在松錦一戰中戰死,那他可以在青史留名,如果不是心如細發的範文程發現被軟禁的洪承疇輕拂去衣服上灰,然後對皇太極說:“承疇不死矣。承疇對敝袍猶愛惜若此,況其身耶?”皇太極接受了範文程、張存仁等的專業意見,對洪承疇備加關照,恩遇禮厚,最後勸其投降滿清,那洪承疇也不會被打上見利忘義、叛宗離祖的罪名。
可惜,世上沒那麽多如果,洪承疇隻能絕望地看着一顆顆炮彈在自己的陣地爆炸,而自己忠心的手下在爆炸聲中不斷倒下,他想不明白爲什麽川軍進攻得那麽瘋狂,炮彈好像不要錢一樣傾洩,就像他不明白當初爲什麽沒戰死又或爲什麽沒有堅持到最後。
清譽沒撈到,富貴也沒享着,最後在荒山野外孤立無援、命懸一線,還不如當初英勇一點。
陸皓山一聲令下,李定國、唐強等人哪裏還會客氣,一肚子氣沒地方發洩,現在正好拿龜縮在定軍山的洪承疇出氣,對漢jian的恨,絕對不比清軍少,也就是洪承疇的投降,明朝的士氣才會一落千丈,當時引起中原百姓的嘩然,因爲洪承疇是崇祯唯一一個沒有處罰過的高級将領,就是剿匪失利他的地位也是穩中有升,可是這樣他還是背叛了大明讓人感到極度不恥。
這樣的人不該殺。那就沒有天理了。
三十多門大将軍炮一字排開,不由分說對着對着對定軍山就是狂轟濫炸,這種改良版的大将射程遠、威力大,一炸一個坑,洪承疇手上隻有普通的虎蹲炮,那射程還沒大将軍炮的三分之一,原來的三門紅夷大炮也被李定國炸毀,其實就是有紅夷大炮也沒用,都是挨揍的份。
幾輪炮擊過後,定軍山上的陣地已經一片狼藉。而炮聲剛剛平息,幾隊人已經急不迫待地沖上去了,重盾兵在前格擋箭矢和滾木,火铳兵跟在後面,放火铳、扔手榴彈,一路用火器開路,就是山下的火炮沒閑着,一直爲沖鋒的士兵保駕護航,哪裏冒頭轟哪裏。
“兄弟們。殺啊,活捉大漢jian洪承疇。”
“活捉洪承疇!”
“活捉洪承疇!”
“活捉洪承疇!”
一衆将士吼聲連天地沖上去,有如摧枯拉朽一樣連連突破清軍的防禦工事,就像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一直奮發向前。定軍山上的清軍武器比不上川軍,而士氣上也落于下風,沒事就轟幾炮、不時撥掉幾個崗哨,天天都在提心吊膽中過日子。一衆将士的士氣早就低到極點,看到川軍發動總攻,不少人心裏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每天都活在死亡陰影下太難受了。還不如早點解脫。
川軍士氣如虹,因爲激奮一個個臉都紅了,與川軍形成反差的是,站在定軍山上洪承疇,面色蒼白如紙,雖說手握着寶劍,可是細心一點就可以看到那劍尖是微微顫抖的。
“将軍,我們護着沖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将軍,我們一定沒事的。”
“這些滿清人真是靠不住,都放了多少天烽火了,那麽多軍隊,這裏距漢中不過百裏之裏,現在援軍還沒有到,他們是幹什麽吃的?”
“天啊,我們要被抛棄了嗎?”
“不如.....我們降了吧,東家不打打西家,誰給飯吃就給誰賣命。”
“隻怕難,從被包圍到現在,就沒聽過川軍要招降......”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雖說說話的内容有差别,相同的是彼此之間都是絕望,川軍的火力有增無減,而望眼欲穿的援軍卻遲遲未到,這讓在場的将士心灰意冷。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洪承疇眼裏露出一絲絕望,心裏全是懊悔,背着千古的罪名還不能好好享福,早知如此還不如拼一個忠烈的美名,現在就是再一次拉下臉面做三家奴也不行,那川軍一個個大聲喊着活捉大漢jian,就是用屁股想也知落在他們手上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勾結外族陷害嶽飛的秦桧,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鑄成銅像被世人唾棄就是前車之鑒。
一想到秦桧,洪承疇的臉色更爲蒼白。
就在洪承疇懊悔不已的時候,突然間有人大聲吼道:“趙震,秦川,你們要幹什麽?”
衆人聞言看到,不知什麽時候一群人拿着武器不動聲色地圍了上來,目光頗爲不善。
趙震是一名身材魁梧光頭大漢,臉上有傷疤,給人一種很彪悍的感覺,特别是那三角眼冒出來的兇光,更是讓人感覺他就像一頭噬人的野獸,看到自己的小算盤讓人看破,随即冷笑地說:
“滿清八旗從不把我們的這些漢八旗放在眼内,把我們看成他的狗,現在我們成了棄子,而川軍的火炮又太厲害了,再等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你們聽到了沒有,川軍是說活捉大漢jian,隻要我們把這名川軍要想的人獻上去,說不定不用死還有賞呢,洪将軍,反正你是逃不了的,不如便宜一下跟你的這些兄弟們吧,你放心,以後逢年過節我們會給你燒紙錢的。”
“嘿嘿”秦川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辰說:“洪将軍,兄弟們跟着你,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大人有大量,成全一下兄弟們吧。”
剛才吼的人名孔森,是洪承疇的親衛隊長,聞言悖然大怒道:“你們這些白眼狼,将軍待你們的不簿吧,沒盡本份就算了,竟然還要想賣主救榮?”
“哈哈哈”趙震仰天長笑,笑畢這才一臉不屑地說:“這話說得不寒碜?這話誰都可以說,可是洪将軍就免了吧,前朝皇上待洪将軍怎麽樣天下人有目共睹,可是不是一樣投了外敵?說白眼狼沒有咱們的洪将軍白,最起碼川軍是自己人呢,嘿嘿,把他抓住獻給川軍,咱這叫棄暗投明,說不定還成爲英雄呢。”
“老趙,别跟他廢話了”秦川大聲吼道:“兄弟們,上。”
說罷,一群居心叵測的人馬抄起武器沖上去,孔森看到大吼一聲,一邊護着臉色蒼白的洪承疇一邊和叛軍拼命,一時間場面亂成一團。
情況發生劇變,洪承疇好像置若罔聞一樣,那臉好像會變色一樣,一時白一時紅一時青,他的臉就像他的心情,複雜極了,趙震的那一番話就像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臉上,在這一刻,洪承疇眼前突然浮現屬于自己人生的一個個片斷:
出生書香世家卻家境貧寒,雖說年紀輕輕,可是自己早早就感受到人情的冷暧;
11歲時家境實在太差了,隻能辍學賣豆腐幹,11歲的自己用替學生做功課的方法讓自己的豆腐幹很快賣光,也用這個方法得到先生的注意,從而免收學費收他爲弟子,悉心栽培;
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考中舉人,第二年又連捷,中二甲進士,那一年,自己僅僅隻有23歲,那一年,春風得意、躊躇滿志,富貴之門已經向自己打開;
崇祯二年(1629年)春夏之交,陝西清澗縣農民王左桂率起義軍進攻韓城,作爲陝西督糧道參議的自己在衆多官員攜帶細軟抱頭逃竄時堅定留了下來,組織鄉勇鎮壓,最後賭赢了,這一年,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崇祯皇帝禦案前,從此就青雲直上,最後官至兵部尚書、薊遼總督;
昔日得寵時,自己在堂上挂出一副對聯:“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而投降滿清後,于是有士人将他這副對聯各加一字:“君恩深似海矣!臣節重如山乎?”,那一刻,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聽說自己投清後,雙親默默拿錘敲碎了爲自己立在村頭的進士碑,兄弟斷情朋友斷義,暗中派人送回去錢财也棄在路旁;
.......
那一幕幕湧在心頭,洪承疇感覺到自己的人生足可以寫成一本書,書中有笑、有淚、有親情、有痛苦也有懊悔,他心裏泛起許多個如果,可惜世上沒有如果,此刻,自己不得不喝下自己親自釀下的苦酒。
趙震和秦川在危難時反叛,不知爲什麽,洪承疇心中并沒有對他們生出怨恨,或者這就是哀莫大過于心死,此時現場亂成一團,不時有人慘叫着倒下,可是洪承疇充耳不聞,隻見他突然朝着京的方面跪下,慘笑一下,然後揮劍自刎,就在倒地的一瞬間,洪承疇聽到自己親衛隊長孔森絕望的嚎叫聲。
洪承疇的親衛有二十多人,而跟随趙震和秦川造反的人有近二百人之多,雖說親衛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勇士,極爲精銳,可寡不敵衆,最後全部被殺,那趙震沒有半分猶豫,活捉不了,仍然一刀砍下洪承疇的首級........(未完待續。。)
ps: 注:洪承疇(1593年10月16日—1665年4月3日),字彥演,号亨九 今天查資料更得少了,明天最少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