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小姐,聽說您目前在拍攝的這部電影是爲了角逐今年威尼斯電影節的影後桂冠,請問您在這方面有什麽期許嗎?”
“我并沒有想太多,隻是希望能夠完成一部更加出色的作品。”
“除了您的作品,大家對您的感情問題也很關注。您至今沒有正式公布過任何戀情,可以聊一下您對自己未來伴侶的選擇标準嗎?”
“我未來的另一半不需要長得很帥也不需要非常富有,但他需要是一個有才華、有品位、有擔當的男人。”
……
她這是……在哪兒啊?
嘶……好痛。
這是勞拉醒來時的第一反應。
映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天花闆,鼻間萦繞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眼珠稍稍瞥向一旁,隻見床邊的支架上挂着輸液吊瓶,皮管連着的針頭紮在她的手背上。
她這是……在醫院嗎?
渾身的劇痛感更是映證了她的猜測,藍寶石般的雙眸頃刻間充滿了困惑、迷茫、無助。
究竟……發生了什麽。
……
她叫勞拉佩爾森,來自丹麥,十四歲那年意外被星探發掘後隻身前往意大利發展,很快便在歐洲演藝界嶄露頭角。
十七歲那年,勞拉主演的一部電影使她奪得了當年威尼斯電影節影後的桂冠,紅遍整個歐洲。
歐洲的勞拉佩爾森、亞洲的藤峰有希子、北美的莎朗溫亞德,被電影界評爲三大影視圈各自最具代表力的女明星,三人在各自所在的地區一時間風頭無二。
十七歲的勞拉,正是事業蓬勃發展的時候,然而……是的,現在她的記憶就停留在了那一刻,停留在了她剛剛參加完威尼斯電影節的頒獎典禮,成爲了威尼斯電影節史上最年輕影後這一高光時刻。
之後呢……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記憶一片空白。
所以她是……失憶了嗎?
當這個認知在大腦中生出時,勞拉整個身子本能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引來一陣更加嚴重的劇痛。
天哪,失憶期間她究竟幹了些什麽,竟然弄得這樣渾身是傷地躺在醫院裏。
而且……爲什麽,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整個病房看起來設備不錯,卻是格外的簡潔、冷清,沒有一絲生氣,仿佛就她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抛在了這裏。
這不正常,如果她受傷到了要住院的地步,她團隊裏的人怎麽會一個陪在她身邊的都沒有……甚至這間病房清冷到讓人感覺不出有人在此停留過的痕迹。
就在勞拉胡思亂想之際,隐約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接着,門便被不怎麽禮貌地猛地推開。
隻見一位身材略壯碩的護士推着醫用車走了進來,當看到病床上的人正睜着眼睛直直看着她時,護士止不住驚呼了一聲:“哦!天啊,勞拉女士……你終于醒了。”
病床上平躺着的勞拉還沒來得及努力張開幹澀的喉嚨說些什麽,便見護士一邊爲她拔下針管一邊噼裏啪啦地一通說道:
“好了,今天的最後一瓶已經輸完了。既然勞拉女士你已經醒了,那麽就可以進食了,一會兒我會讓人把流食送來,注意,你這兩天隻能吃流食。放心,你的骨頭沒有被重傷到,初期身體痛感會比較強烈,不過養得好的話,大概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
一口氣說完一堆,便一刻也不停留,推着醫用車轉身離開,仿佛不願意與她在一個空間多處一秒鍾似的。
寂靜的空間裏又隻剩下自己一人,勞拉就這麽靜靜地注視着天花闆。
從剛剛那個護士對自己的态度,勞拉得出了一個結論……她失去的那段記憶裏,她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而且,絕對不是好事。
不過她還是獲得了一個有價值的信息,那就是她目前還在意大利,不過剛剛那位護士的意大利語,似乎帶着西西裏口音?
……
大概過了快兩個小時,等到勞拉撐着渾身疼痛的身子,試着背靠着枕頭坐起來時,房間門才終于被開啓。
一個年輕的小護士走了進來,一聲不吭,默默低着頭将托盤裏的病号餐放到了病床旁的床頭櫃上。
“你好,瑪麗娜小姐。”勞拉試着向對方問候,她看到了這位年輕的護士小姐胸前的名牌上寫着的名字。
幹渴的嗓子所發出的沙啞至極的聲音,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顯然沒想到對方會主動與自己說話,名叫瑪麗娜的小護士驚了一下,随即帶着分拘謹地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勞拉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嗯,嗯……”瑪麗娜連連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勞拉佩爾森小姐。”
“不好意思,請問……你知道,我住院的原因嗎?”這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而瑪麗娜則是猛地擡起了頭,瞪圓了雙眼,漂亮的綠眸中是滿滿的詫異和糾結,甚至還有絲畏懼。
就在勞拉懷疑是不是自己剛剛有吓到這姑娘時,隻見瑪麗娜快步走出了她的病房。
不過半分鍾的時間,瑪麗娜便急匆匆地又趕了回來,手上還多了一本雜志。
“勞拉小姐,這個……是最新一期的,上面有關于你的獨家報導。”将雜志擺到勞拉面前後,瑪麗娜便頭也不回地立刻小跑着出了病房,仿佛後方的勞拉是洪水猛獸一般。
困惑地看着對方的背影,勞拉也低下頭看向手中的雜志。
而光是封面,便讓勞拉震驚不已。
是在意大利發行量很高的一本娛樂雜志,隻見封面上的人正是自己。
一襲寶石藍的抹胸長裙,金色的長發被優雅地盤起,無論是妝容還是佩飾都精緻得無可挑剔,整個人流露着北歐女性獨有的冷豔。
這是她在威尼斯電影節走紅毯時的照片,她印象很深,畢竟是她現有的記憶裏的最後時刻。
震驚到她的是照片上打着的大标題——“昔日高冷性感女神,今日落魄狼狽”,旁邊還附上了一行小字“獨家揭秘前影後豪門夢碎的凄慘經曆”。
隻是還沒從這個shock中回過神來,另一個更大的shock更是把她震得體無完膚。
隻見封面右上方标着的這本最新期刊的發行日期是……上帝啊!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她失去的記憶不是幾天、幾個月……而是整整六年!距離她威尼斯封後已經過去六年了!
現在的她其實已經……二十三歲嗎……
呼吸瞬間急促開來,慌亂地翻開雜志,第一組報導便是關于她的,按照時間順序整整扒了她這六年的經曆。
“公布戀情不滿兩月,薄情影後爲嫁豪門光速抛棄男友。”、
“奉子成婚閃嫁豪門,十七歲影後心機深重”、
“神秘豪門丈夫疑爲黑手黨人士,二人疑似感情冷淡”、
“豪門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勞拉已瀕臨崩潰”、
“丈夫無愛、兒子不親近,昔日影後據傳精神已錯亂,每日服大量鎮定劑”、
“抓拍勞拉身材盡毀且面色憔悴不堪,女神光環不複存在”、
“離婚已成定局,勞拉恐淨身出戶且無兒子探視權,昔日影後豪門夢碎”、
以及……“勞拉息影六年據傳近日有複出迹象,卻在後台遭遇舞台事故緻重傷,現已送往醫院治療”
看完後,總算知道爲什麽自己會躺在醫院裏。
但是,就算是心理再強悍的人看到這些恐怕也……上帝啊!誰來告訴她這六年裏她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報導裏的那個人真的是她嗎!
目光看向報導的結尾處,更是以一段對她辛辣的諷刺來結尾——
“當年在拍攝《羅馬夜半》這一經典之作時,勞拉曾接受采訪表示她對另一半的期許是‘不需要長得很帥也不需要非常富有,但需要有才華、有品位、有擔當’,如今看來這無疑是個天大的笑話,時間證明了這位曾經前途無量的影後的拜金與虛僞,而昔日影後也已自食惡果。”
雙拳攥緊,牙齒緊咬着毫無血色的雙唇,一時急火攻心更是引得本就虛弱的身體一陣抽痛,胸腔劇痛地猛咳了兩聲。
一覺醒來,整個世界仿佛都變得荒唐,從雲端墜入地獄,愛情、事業盡數失去,并且成爲了社會上人人鄙夷的惡有惡報的拜金女……這叫她怎麽能夠接受!
用盡最大的努力平複下此刻自己瘋狂的情緒,仔細閱讀起這整整用了五頁版面來報導的關于她的“光輝事迹”,希望從中自己可以回憶起什麽。
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有記起,隻是一遍遍地在心中質問“報導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爲嫁豪門放棄自己如日中天的事業?這向來是圈内她最看不上的女星們才會做的事。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靠男人來獲得奢侈的生活與所謂的上流社會地位,從十四歲出道起,她的每一項榮譽每一筆金錢都是靠自己獲得的,她敢摸着良心說她從來都沒有迎合過圈内所謂的“潛規則”!
而且她那位所謂的“涉嫌黑手黨背景的豪門丈夫”……很抱歉,她目前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關于他的痕迹,但是就算光看報導的粗略描述,這種男人也絕對不會是她所青睐的!
“終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公子哥”“性格乖戾,脾氣極度陰晴不定且有抽煙酗酒惡習”“多次被拍到出入夜總會、賭場”“從未拍到夫妻二人攜手外出的照片,二人間疑似既無愛情也無親情”……
這種在她眼裏如此糟糕不堪的男人,她真的爲了金錢與地位而拼命嫁給他?甚至使出報導中所說的“奉子成婚”這種伎倆?
奉子成婚的話……如今的她,早已是一位母親了嗎?
但是從報導看,貌似她與自己兒子的關系也相當糟糕……這又是爲什麽?雖然失去了記憶的她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突然成爲了一位母親,但她相信無論如何她都應該會是很愛自己的孩子的啊。
報導中配的幾張圖片,她那位丈夫的完全就是模糊不清的抓拍,而她兒子的照片更是沒有一張外露,倒是有幾張她的清晰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是她沒錯,但她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身材走形、面色憔悴到可怖、臉上的神情甚至給人一種崩潰、瘋狂的感覺,衣着妝發什麽的更是完全不打理,整個人看上去落魄狼狽不堪!
究竟發生了什麽?究竟發生了什麽把她逼瘋到這種地步!
巨大的信息沖擊讓她大腦一陣劇痛,神情也分外恍惚,她甚至不敢照鏡子看看此刻的自己是什麽樣子。
而整個報導最前方的那條——“公布戀情不滿兩月,薄情影後爲嫁豪門光速抛棄男友。”更是讓她心頭湧起了一股别樣的情緒。
她和他因爲《羅馬夜半》而結緣,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爲入戲太深而因戲生情。
盡管他還不是天王級影星,但他符合她對另一半所有的期待——有才華、有品位、有擔當。
都說女人戀愛的經曆是始于顔值、陷于才華、終于人品,那麽她想她對他的愛是理性而又炙熱的。
所以,威尼斯電影節封後的那晚,她向全世界宣布了她的這第一段正式的戀情。
面對着全世界媒體的鎂光燈,緊緊地十指相扣,堅定不移。
如果這篇報導是如實的,所以……到底是爲什麽,僅僅在這段戀情開始兩個月後,她會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甚至還會爲嫁豪門使出奉子成婚這種作踐自己的手段。
将手頭的雜志放到一旁,無力地背靠着床頭。
她不知道自己這六年裏究竟做了什麽,不知道自己現在面對着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家庭狀況,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疲憊而又無助地微微睜開雙眼,看向雜志封面上那個十七歲時光彩奪目而又自信高傲的自己,竟一瞬間有一種隔若恍世的感覺。
嘴角止不住挑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眼眸微轉,看到床頭櫃上放着一部電話。
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當即拖着一身傷的身體,掙紮着湊近,拿起話筒,撥打着一個号碼。
前提是如果六年了那個人的号碼還沒有換的話。
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電話的接通。
半分鍾沒有回應,就在希望快要被掐滅之時……
“喂?”
聽筒裏傳來了熟悉的男聲,也許是因爲陌生号碼,語氣中帶着分疏離與試探。
“社先生,是我……”
在一片茫然無助中,第一反應便是聯系她最信任的人。
至少讓她覺得她的世界還是真實的。
“你……小勞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