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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舉水以東,方圓三十裏内已形成三個戰場,一個騎對騎;一個騎對步;一個步騎混戰。任何一個戰場失敗,都将直接影響另外兩個戰場,進而造成全局被動,甚至潰敗。
從龍狼甲騎破營而出那一瞬,曹操與劉備就已看到了潰敗的征兆。
首當其沖的就是夏侯淵,他的突襲首先被龍狼重騎所阻。來回三次沖鋒之後,六十龍狼重騎隻剩一半,而夏侯淵所屬百騎也隻剩一半,步卒被沖散。
而三百龍狼扈從則利用這寶貴的緩沖時間,迅速列陣,然後保持陣形,緩緩推進,接應重騎兵。
至此,夏侯淵的突襲計劃已宣告失敗,接下來,他就得爲自己與部隊的命運奮鬥。直到此時,夏侯淵雖失去主動權,損兵折将,但若緊急撤退,保住最後一點種子還是有希望的。夏侯淵也正糾結,撤還是不撤,而就在此時,新的敵人出現了。
破營而出的數百龍狼甲騎,将夏侯淵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掐滅。這時的他,已經不再考慮什麽撤不撤的問題,而是要如何逃命,同時盡可能帶上更多的士卒一起逃命。
夏侯淵很快就絕望地發現,别說什麽帶更多人一起跑,若他逃得慢一點,連自個都懸——敵人全是騎兵,而他身邊除了幾十騎,整整數百步卒。兩條腿怎麽跑得過四條腿?最終隻有被圍毆緻死的下場。
“不想死在這裏的,随我闖出去!”夏侯淵挾着五六杆長矛,呼喝沖鋒,一矛折斷,再換一根,再斷,再換。在他身後,僅餘的三十餘騎緊緊跟随,再後面,是百餘士卒。
這一刻。夏侯淵耳邊除了山呼海嘯般的厮殺吼叫,什麽都聽不到。眼望四周,全是血紅一片,四面全是敵騎,格擋反擊全憑本能,什麽技巧都用不上。生與死皆系于利刃着體瞬間本能反應,呼吸之間,生死立決。
夏侯淵的身體不知挨了多少重擊,铠甲都變了形。頭盔都被打飛,兩條胳膊都已麻木,他依然咬緊牙關,刺刺刺刺刺……
不知殺了多久。當夏侯淵手上最後一根長矛折斷時,蓦然周身壓力一松,眼前一亮,透陣而出。這一刻。夏侯淵有種直接從馬背摔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動的沖動。但還沒等他付諸實施,斜刺裏一騎突奔而至。夏侯淵不假思索,揮舞半截斷矛就打。
來騎揮矛一格一撩,啪!将半截斷矛絞飛,同時一個打雷似地聲音入耳:“夏侯,是我!”
夏侯淵扭頭,視線裏赤紅一片,但還能看清,居然是張飛。
夏侯淵心下一松,正想說話,卻發現怎麽都發不出聲——嗓子竟已啞。
張飛看向他,更是吓一跳。夏侯淵此時兩隻眼珠子充血熬紅,披頭散發,半面是血,須發被幹涸的血漿闆結成一绺一绺的,搭在兩肩,形如魔怪,吓人已極。這家夥,真是打殺瘋了。
“走走走!快走!回去再說。”張飛一見夏侯淵的神情,就知他想問什麽,咧了咧嘴,想笑一個,卻比哭還難看,“能搶到馬的還有活命機會,搶不到的……”下面的話也不用說了,相信夏侯淵會明白。
這時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蹄聲,衆人扭頭一看,暗叫苦也。
龍狼甲騎,殺來了。
張飛一見,二話不說,立即策騎向西狂奔,身後跟随着稀稀拉拉三五騎——這就是逃出來的幸存者。
夏侯淵撫着大汗淋漓、四蹄微顫的座騎,擠出一絲暗啞之聲:“老夥計,再加把勁,全靠你了。”猛抽一鞭,策馬揚蹄,向西面的小橋沖去。在他身後,緊跟着幸存的十餘騎。
小橋就在前方,隻要沖過去,就能逃生。張飛已經沖過去了,他的殘騎也跟着沖過去了,然後是夏侯淵……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悲怆的呼号:“典軍要棄我等而去麽?”
夏侯淵渾身一震,勒馬回轉,他看到追随他的數百士卒已被幾百鐵騎與步卒分割、驅趕、包圍、殘殺……許多士卒上一刻還在呼叫,下一刻就被亂刃砍倒,渾身浸血;更甚者被戰馬撞倒,亂蹄踩踏,踩成肉泥……
夏侯淵臉肌肉抽搐,蓦然伸手:“拿矛來!”
左右皆驚:“典軍,萬萬不可啊!”
“衆皆随我而來,豈忍棄之獨生。”夏侯淵扯過兩杆長矛,緊緊夾于肋下,死死盯住百步外的血肉漩渦,喉管深處發出一聲咆哮,雙足一夾,義無反顧沖向敵陣。左右從騎互相望一眼,仰天慘笑,狠狠一抽馬臀,緊緊追随……
夏侯淵陷陣,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已倒下,終于引發了可怕的連鎖反應。
第二張倒下的骨牌,是關平的白毦兵。
白毦兵遇上龍狼弓騎,被耗死再正常不過。跑,跑不過人家;逃,逃不過人家;射,射不過人家;你拿人家怎辦?
關平很快發現這一點,但他正想擺脫對手時,這才發現他這是一腳步踩進了爛泥裏,拔不出,扯不掉,甩不脫,走不了。對手利用馬力的優勢,來去如風,箭矢歹毒,看似戲弄,下手特狠。關平空有一身能耐,但挨不上也隻能幹瞪眼。
眼見身旁白毦兵越來越少,關平吃不住勁了。這些精銳騎卒可都是主公親手交給他的,如今損失慘重,讓他如何有顔面回去複命?
當他們撤到一片樹林時,關平深吸一口氣,臉上湧起一股決絕,猛然勒馬,吼道:“從林子撤退,留兩騎與我一同斷後。”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以少量騎兵堵住這條林道,若龍狼弓騎追擊,就得先擊退他們,否則就得繞着樹林轉半個圈子,如此白毦兵就可以擺脫這牛皮糖似地可怕敵騎,安然脫身。
關平橫刀對着遠遠圍上來的龍狼弓騎大吼:“來啊!有種上來挑戰。一對一,一對二,一對五,一對十,任選。來啊!”
數十龍狼弓騎逼近,箭搭弓上,冷冷望着三騎。他們的答複,是一陣暴矢,将關平左右兩從騎射翻。
關平躍馬盤刀,切齒厲吼撲殺而來,一心隻想拉幾個墊背的。當關平撲到十餘步時,斜刺裏一條繩索飛來,套住他手裏的長柄。關平急往後奪,對方也奮力拉拽,繩索繃直。正較勁的當口,又一索飛至,套住其臂,兩下一拉,長柄刀脫手。最後七八條套索飛來,穩穩套住他的身軀脖頸,四面八方齊齊一拉,竟将關平拽離馬鞍,身軀懸空……
第三張推倒的骨牌是關羽、韓浩。
二将所領的二千兵馬,早已被龍狼輕騎削磨得七七八八。與重錘般霸道兇猛、見誰滅誰的重騎兵不同,龍狼輕騎就象一把鋒利的細刃,一點點給敵軍片肉放血,看似殺傷不多,實則已将敵軍士氣削磨得所剩無幾。隻等龍狼步卒大軍一沖,必然崩潰。
就在兩支軍陣搖搖欲墜之時,兩個千人隊的增援終于殺來了。這是曹劉聯軍最後的底牌,曹操與劉備滿以爲勝算在握,這才孤注一擲。但軍隊剛沖到彼岸,龍狼甲騎突現,曹劉捶胸頓足……
兩個分戰場已決出勝負,隻剩最後主戰場。
舉水西岸,一邊是背水倉促列陣的軍隊,一邊是嗷嗷狂奔的蠻兵。一邊是急促紮緊的籬笆,一邊是咆哮而至的猛獸。
當兩支軍隊轟地一聲撞上,好似兩個西瓜相撞,紅白之物,漫天迸射。
數千人的軍隊接戰,真正接觸拚殺的,隻有陣列最前頭的幾排士卒。前排倒下,後排替補,如同剝筍,層層漸進。但是蠻子營的打法,卻讓這些中原士卒大開眼界。
沖在陣前的,是散發披甲,肩扛沉重狼牙棒與斧槌的極北蠻兵。這些曾經的山林野人身高普遍在一米九以上,胳膊足有常人大腿粗,活脫一個個小巨人。雙手持重兵器橫掃猛砸,就算是盾牌也得粉碎,端是無人可擋,瞬息間就将敵陣削去了好幾層。
緊跟其後的,是身體靈活,擅于縱躍的挹婁人、夫餘人、沮沃人。他們有的如滾地龍,執短刃在巨人胯下鑽進鑽出,攻敵下盤,每一出手,必有血光;有的竟借着奔跑之勢,踏着前面同伴半蹲舉起的盾牌,高高躍起,越過最前排巨人,連人帶兵器如石頭一樣轟砸下去。
曹劉聯軍何曾見過這等上中下三路齊攻,半支軍隊都參與厮殺的打法?盡管人數多幾倍,但在局部搏殺接觸面,情況卻恰恰相反,蠻子營比曹劉聯軍多幾倍。這樣的結果就是以少打多的蠻子營,竟從頭到尾壓着曹劉聯軍打,那種“我不在乎你們有多少人,反正都沒我們多人”的蠻霸氣勢,徹底鎮壓全場。
面對着數十狂暴的巨漢,無孔不入的暗刃,從天而降的襲擊,曹劉聯軍這枚巨大的“竹筍”,以驚人的速度被層層剝皮,漸露核心……
待在陣外遊走縱馳,如狼窺食的龍狼輕騎突然從側翼殺入,曹劉聯軍的軍陣終于大亂,敗局無可挽回。
牌倒,盤崩,勝負已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