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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開始,天子開場白,就是對馬悍此次收複徐、豫二州,給予高度評價。
劉協着實太高興了,自返東都以來,他這個朝廷,政令不出河南,政聲不傳諸州,是名副其實的小朝廷。如今二州俱複,拓地千裏,政令通達,方才算是有了真正的朝廷氣象。
朝臣們自然也是高聲随喜,感謝先帝庇佑,盛贊天子洪福,最後才是骠騎将軍英明神武。
馬悍神色淡定,絲毫無半點驕矜之色,反将大半功勞,推到天子、幕僚與有關朝臣身上,收獲贊聲一片。
列于中後次席的荀攸看了,暗暗點頭,如此心性,實與其年齡不符,的确可輔之。
對于朝議向徐、豫二州派出各郡太守、郡丞、主簿、都尉,乃至縣令、典史之類,馬悍根本不操心。那兩塊地盤眼下還是本土派當權,無論派什麽人過去,都抓不到實權,隻能給人襯場子而已。而馬悍要的,隻是軍隊,政務這一塊,就交給朝廷好了,總得讓這幫人有事做不是?
馬悍笑吟吟望着百官争先恐後出列奏本,高談闊論如何治理二州,看着氣氛差不多了,才不緊不慢抛出一句:“曹操興師侵河内,不知諸君以爲當如何處置?”
馬悍此言一出。大殿上争相奏言的聲音漸漸平息,一起望向太尉楊彪,這軍事上的事,自然得這位最高總司令發言。
楊彪捋了捋灰白相間的長髯,沉吟道:“此事也未能全怪曹孟德,張叔稚悍然出師,縱兵搶掠,實爲挑釁。兖州軍回師縱擊,亦情有可原。然河内乃司隸要地,東都屏障。如此大動幹戈,實爲不妥。彪之意,先遣天使勸喻,若兩家罷手最好,若執意兵戎相見,當發兵阻之。”
楊彪這一定下調子,不少官員紛紛附和。
天子劉協對軍事方面,一向很尊重大臣的主張。尤其是楊彪與馬悍,一個運籌帷幄。一個決勝千裏,軍國之事,倚重之甚。此時聽楊彪這麽說,那是支持馬悍了。心下松了口氣,看來不會重演前陣子關于龍狼軍是否出關的争執了。否則這位姊夫發起飙來,他也不知該如何勸阻。
劉協目光透過玉冕流毓,問道:“諸卿可有他議?”
馬悍雙目落定鍾繇臉上。笑意淡淡:“鍾禦史可有别議?”
馬悍這話語帶挑釁,既然鍾繇是反對最激烈的一個,就從他這裏下刀。
出乎意料。鍾繇面色平靜,道:“楊太尉之言,不失老成持重之策,繇無異議。”
沒有預料中的激辯,先禮後兵,議案通過。
奇了,順利,太順利了。馬悍訝然,難道真是二州大禮太重,天子與朝臣投挑報李,還是自己出馬,一個頂仨的緣故?
……
骠騎将軍府中,荀攸落坐後第一句話就問:“攸敢問将軍,揮師入河内,當如何撤出?”荀攸壓根沒提遣使之事,顯然他不認爲僅憑朝廷的調解,就能讓曹操撤兵。
撤出?馬悍怔了怔,擰緊眉頭,說實在的,他還真沒想過撤出的問題。而且倘若拿下河内,于情于理,于聲望于形勢,他都不可能撤出。馬悍身兼司隸校尉,河内正是其轄地,收回尚且兼晚,又怎會入手而棄?倘若擊退曹軍便退出,必令朝臣質疑他的能力,對他的聲望必然有損,最要緊的是,河内對雒陽的安全太重要了,一旦拿下,根本不可能放手。
荀攸一望馬悍的神情,便知他隻想過進,未想過出,直視馬悍,一字一頓:“如此,将軍就要做好與河北袁氏對決的準備。”
一語驚醒,馬悍悚然,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忽視了河内的特殊位置及其功能。
河内郡,本是袁紹與河南群雄的一個軍事緩沖地帶。正是有了這個緩沖點,後顧無憂,袁紹才放心将兵力集中于北面,與公孫瓒對峙數年。眼下公孫瓒覆滅,北方已無足以威脅袁氏的軍事力量(遼東兵力僅能自保),袁紹正将大軍南移,任何稍有點眼力見的人,都能看出袁紹下一步必定要出擊河南。在這當口,若有一股極具威脅的外來力量攻入河内,無論是馬悍還是曹操,都必然遭到袁氏強烈反彈。
如此一來,袁紹欲取河南,必先取河内,以解決腹背之患。可以說,河内郡,是袁紹鍋裏的肉,無論他夾或不夾,總之輪不到别人伸筷。
其實河内所牽涉的利害關系,馬悍也并非完全不知,但是……怎麽說呢,應該是近段時間,一切都太順利了:龍狼成軍,南陽收将,下邳破曹,徐、豫入手……幾乎隻要是想,他就去做,隻要去做,就會成功。長久的順利,長期的成就,令馬悍自信心膨脹。尤其是在重創了他心目中三國第一**oss曹操之後,馬悍已隐隐有種不将天下群雄放在眼裏的心态。而他身邊的武将衛士,更視其爲新一代戰神,其旌旆所指,赴湯蹈火亦無所懼,根本無人質疑其決策。而能質疑他的兩位謀主,偏偏又不在……
荀攸兩句話,看似簡簡單單,卻不啻于當頭棒喝,将馬悍打醒過來。
是啊,别被“曆史”引入思維歧途,眼下三國第一**oss并不是曹操,而是袁紹。打敗建安二年的曹操,并不算什麽了不起的本事,真正的三國巨無霸,是袁紹!
此時的袁紹,同樣剛剛收拾了糾纏多年的死對頭公孫瓒,兼其地,并其軍,一統河北,威震天下。他的心态,隻怕也與馬悍差不多吧。
兩個自信爆棚的大軍閥,一旦因河内而擦槍走火,會是個什麽後果?
誰勝誰負,馬悍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曹操一定會笑歪了嘴。
這時,荀攸說出了第三句話:“曹軍攻河内,乃是以身誘虎,進而驅虎逐狼之策。”
馬悍以掌擊案,贊道:“必是如此!”
多年征伐,一步步由小軍閥做成大諸侯,馬悍的戰略素養也練了出來,一旦想通河内的利害關鍵,對曹操攻河内的意圖也就洞若觀火了。的确正如荀攸所言,這是曹操不惜以身犯險,把河内這灘水攪渾,以圖拖黃河兩岸的一虎一狼下水,趁二強打做一團,自家抽身而退。
而這個計劃的關鍵,就在于馬悍這隻狼必須下水,否則,曹操就将自食其果。那麽,馬悍會下水麽?
荀彧對曹操說,會!
這時代的頂尖謀士,無一不是心理大師,對各大軍閥的性格分析都很有一套。荀彧早在馬悍第一次進徐州時,就注意到此人不凡,此後馬悍的一系列舉措,更是震動天下,無人不知。荀彧反複分析過馬悍,得出的結論,一個字足以概括——狼。
狼不會容忍任何外來生物闖入自己的領地,狼性兇悍,縱然面對獅虎,也敢呲牙。
如此強人,怎能容忍敵對勢力竄入自己眼皮子底下而無動于衷?也正是這樣一個人,才會不懼北方那龐然大物,悍然硬頂。
荀彧也知道,馬悍身邊有能人,賈诩不用說,而郭嘉與之同郡,早聞奇才。所以,他要先支開這二人。關西那邊一直沒少鬧事,此前朝廷一直沒出面,都是馬騰、段煨這些西涼宿将出面解決。在荀彧利用荀門的影響力與各種關系的運作下,朝中連續出現請尚書丞賈诩前往長安,代表朝廷調解的奏折。朝中幾位重臣也表示同意,于是天子一紙诏令,賈诩便被派往長安。
由于荀彧這個彎繞得太大,以至賈诩都沒能看出來。
賈诩支開了,剩下郭嘉就好辦了。荀彧知道八月正是郭氏先人祭日,郭嘉必定返回穎川,隻要屆時讓荀門子弟不斷登門請教、宴飲,拖住郭嘉,直到馬悍先期歸來,就算大功告成。
接下來,就是關鍵的關鍵,賭上與袁紹直接沖突的危險,攻入河内,以吸仇恨。這的确在冒險,不過,戰争永遠都是在冒險,若隻想打四平八穩的仗,曹操就不會混得到如今這等局面了。
一切正如荀彧所料,馬悍得知曹軍爲報張楊洗劫東郡之仇,悍然入侵河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反擊,在找不到兩位謀士商議的情況下,最終決定出兵河内,并于朝堂通過決議。
一切都按着荀彧的劇本發展,直到他的老侄跳出來阻止。
這也是天意——荀彧根本不知道荀攸回來了,更不知道他正在雒陽,否則必不敢行此險招。
“吾得公達,真是天意。”隻憑三句話,馬悍就确信荀攸的确如曆史一般,是有真材實料的,當即施禮,“請公達出任軍師祭酒,參贊軍機,萬勿推辭。”
馬悍所說最後半句與日間相遇時一樣,荀攸也以同樣的話來回複:“攸敢不從命?”
郭嘉擅長戰略謀劃,荀攸擅長戰術布署,賈诩集二者之長,拾遺補缺。如此,馬悍的智囊團,算是齊全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