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誰勝了?”張飛瞪眼大叫。↖,
這還用問,不是很明顯的平局麽?劉備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了這位三弟一眼,連他都看出來了,身爲此道高手的三弟怎地還看不出?
“若是校場比鬥,算是平局,若是沙場死鬥呢?”關羽不愧爲與張飛同級的頂尖武将,道破了張飛這句話裏的話。
劉備怔忡良久,苦笑搖頭。
劉備眼力不夠,看不出來,但關羽、張飛互望一眼,各自比出一根手指——當然不是中指,而是食指,意即“對付此人,隻有一擊的機會”。
與此同時,成廉、魏續、曹性諸将,一個個看得喉嚨發幹,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後,也問出相同的話,但他們不敢向正主發問,而是問高順。
高順沉默一會,說出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那就要看主公身上裝備多少兵器了。”
呂布不在意他人如何評議,勝負已分,心願已了,接下來,他要完成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戰。
号角長鳴,響遏行雲,北岸數千呂布軍紛紛歸營。同一時刻,劉備軍也向大營湧去。
見此情形,紀靈、陳蘭、雷薄也急忙下令觀戰将士速速返營。
半個時辰之後,已經做好進攻準備的呂布軍潮水般湧向浮橋——這浮橋是紀靈搭建的,爲的就是等七路大軍彙合後,可以快速渡河,圍攻下邳。
紀靈搭浮橋的時侯,呂布也曾派兵騷擾阻止,但無濟于事。紀靈拚着損失一些人,還是把浮橋搭成了。這橋本是袁軍自建自用的,沒成想,竟然是呂布搶先用了。
橋就在那裏,誰都可以用,但問題是,最先沖過橋的軍隊,會面臨兩個險境:一是軍陣來不及擺開,就遭到敵軍攻擊;二是軍陣擺開之後,勢成背水一戰。
前方是洶洶敵軍。身後是滔滔江水,退路是窄徑浮橋——這完全就是破釜沉舟的架勢啊,天下間有幾支軍隊有如此決絕的戰鬥意志?
至少袁軍沒有,所以紀靈也好,陳蘭、雷薄也罷,都在等,等更多的軍隊集結。人多了,這氣才足,膽才壯。
袁軍沒有。呂布軍有!
三國雄師,陷陣營!
“這就是陷陣營麽?”這一次,馬悍并未一擊遠飏,而是攜一衆手下。早早登上東側的小山觀戰。他身份超然,呂布不會找他,關、張沒空找他,紀靈等人來不及找他……如此。馬悍自然樂其所哉,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做壁上觀。能近距離觀摩一場萬人大戰,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陷陣營一出場。就吸引了馬悍、樂進、管亥等人的目光。陷陣營并無特殊标志,因爲用不着,他們的指揮官與裝備,就是最明顯的标志。
陷陣營從成立到消亡,它的真正戰時指揮官隻有一位——高順。
爲什麽要加個“戰時”呢?因爲這支軍隊,此時已不歸高順掌控。
《英雄記》有如下記載:“布從郝萌反後,更疏(高)順。以魏續有外内之親,悉奪順所将兵以與續。及當攻戰,故令順将續所領兵,順亦終無恨意。”
郝萌之叛,對呂布後期用人、指揮方面影響深重,速度傳染了曹操的多疑,連高順這樣“爲人清白有威嚴,不飲酒,不受饋遺”跟他十幾年的老兄弟,他都起了疑心。而因魏續是自己的小舅子,故将陷陣營交與魏續執掌。但魏續此人,勇悍有餘,将略不足,平時管管軍隊可以,真打起仗來,還得指望高順。所以,才有“及當攻戰,故令順将續所領兵”之語。
高順,才是陷陣營真正的主将。高順在,陷陣營在;高順亡,陷陣營亡。那杆獵獵飄揚的“高”字大旗,就是陷陣營的軍魂所系。
陷陣營最顯眼的,莫過于他們的裝備:士卒一水的筩袖铠,這種铠甲很像現代的短袖套衫,由一片片的五鍛至十鍛的鐵片編成,因爲帶着短袖,可以連帶保護士兵的上臂與腋下,比起背心式的兩檔铠防護更周全,防禦力也更強。武器則是人手一盾,或新或舊,俱爲革盾;同時每卒都佩有一刀、一斧、一殳、一矛,以及弓矢;而那些伍長以上的士官,身上常備兩三把環首刀,以及短斧、銅殳、手戟,甚至短矛。
“(高順)所将七百馀兵,号爲千人,铠甲鬥具皆精練齊整,每所攻擊無不破者,名爲陷陣營。”惜墨如金的《英雄記》,竟用一整段文字詳細描述一支軍隊以其裝備,又豈是等閑?
漢末三國,鐵器短缺,士兵普遍無甲,能有皮制當胸(胸甲)的,都算是扈從衛隊一類精銳了。如此七八百鐵甲閃亮、兵刃如林的軍陣,天下間找不出幾支來。
這支陷陣營的裝備,半數來自雒陽武庫。呂布自随董卓以來,從雒陽到長安,一度身居高位,又豈會沒有一點家底?還有半數,則是兖州、徐州豪強進獻。呂布直系兵馬數千人,能裝備如此齊全的,隻有七百,可想而知,必是重重選拔的悍卒。
樂進贊歎道:“這支軍兵的铠甲鬥具,都快趕上主公的衛隊了,就是不知戰力如何。”
馬悍淡淡道:“我等不妨拭目以待。”
說話間,陷陣營已先發制人,脫離大軍,猛撲對岸正結陣準備給予渡河軍兵當頭一擊的紀靈軍。
紀靈這會正一邊列陣,一邊不斷派快騎來回與陳蘭、雷薄勾通聯系,統一号令,自爲中軍,以二部左右護翼。怎都想不到,呂布竟然會派一營兵直接沖過泗水,向自己三部人馬,上萬大軍發動決死攻擊。
紀靈吓了一跳。這也太瘋狂了!不光是呂布,這一營步卒也是一樣——呂布從哪裏找來這麽多的亡命之徒?
急切之下,紀靈立即“斷肢”以救,直接派出兩校丹陽水軍出戰。兩校,就是二千人,紀靈不好做得太絕,一下扔出三千人,這也太明顯了。但很快的,丹陽水軍的督将陶庸急忙趕來,表示來敵铠具精良。二千兵力怕頂不住,請求全部出戰。
陶庸竟然會請戰?不免令紀靈吃了一驚,不過看看那支正蜂擁過橋的鐵甲大軍,似乎也能理解——這樣一支強軍,沒有三、四倍以上的兵力,還真不敢接戰。陶庸要求使出全力,這在戰術上無疑是正确的,也正合紀靈心意。
紀靈大旗一揮,戰鼓如雷。三千丹陽兵倉促排成品字形大陣,揮舞着長短兵器,亂哄哄地向剛剛沖過浮橋,尚未來得及列陣的陷陣營沖去。
近了、近了、快沖、快沖……正當紀靈以爲一場慘烈厮殺即将上演時。怎都料不到,動作劇突變爲滑稽劇。
對面的陷陣營牙旗左右急搖,鼓聲一歇,牙旗齊整地向下偃伏。數百甲兵竟似被利刃中分。潮水般向兩側散開,讓出浮橋的康莊大道。
紀靈嘴巴微張,這是什麽陣形?而在下一刻。讓他下巴掉地的一幕出現了。
三千丹陽兵在各自隊将聲嘶力竭的催促甚至驅趕下,稀裏糊塗,你推我搡,自各被裹挾着,随着洶湧人潮,幾乎是腳步不停蜂擁上橋。由于争相奪路,不少士卒更是被擠跌落水,噗嗵嗵地好象下餃子。幸好這些都是水卒,大部分落水者都能及時抱住橋沿,方不至于被滾滾河水吞沒。
整個戰場上,充斥着“快跑,跑到河對岸就能活命回家”之類的喊話,各種兵刃、弓矢、水罐、頭布、麻鞋……散落一地,蔚爲奇觀。
紀靈與屬下将士無不目瞪口呆,這哪還是打仗?就是從這一頭跑到另一頭嘛。
馬悍看得不斷搖頭,樂進、管亥及一衆衛士,樂不可支,撫掌大笑。
臨陣叛逃,對士氣的打擊是極其嚴重的。曆史上的淮南之戰,袁軍以絕對優勢卻落得慘敗,正始于楊奉、韓暹臨陣叛逃,更反戈一擊。眼下丹陽水軍雖然沒有反戈一擊,但如此大規模的陣前叛逃,對袁軍士氣、軍心造成的沖擊,幾乎是緻命的。
更令紀靈咬碎鋼牙的是,陷陣營已借此機會,迅速整軍列陣,做好出擊準備。而己方軍隊因目睹友軍叛逃,人心惶惶,騷動不安,亂成一團。
“該死的丹陽卒!該死的陶氏!主公不會饒你,我紀靈更不會容你!”紀靈憤然戟指擁堵在浮橋後的丹陽水卒近千後軍,聲色俱厲,須發猬張,“臨陣叛亂,罪不容赦,殺!”
爲了挽回軍心士氣,必須殺一儆百。趁丹陽兵正擁擠混亂之機,擊其尾隊,盡數殲之,不失爲重振軍心、收拾亂局之應急舉措。
但此時紀靈的千餘步軍還沒布好陣,唯一能動用的,就是不需列陣的——騎兵。
二百騎,是紀靈的扈從精銳,征戰近十年,這支精銳從無大的損失。即便是當年的匡亭大敗,這支騎軍依然能憑着高速機動,沖出曹軍重圍,得以保存。在淮南這馬匹稀缺之地,縱然是一郡太守,也湊不出百騎,有二百騎兵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這支騎兵是紀靈的心頭肉,但在這節骨眼下,紀靈再顧不得了,隻要能穩住軍心,别讓恐慌蔓延,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更何況追殺潰兵,不正是騎兵的所長麽?
呼喝震天,鐵蹄灌耳,煙塵蔽日,鋒刃炫目。
紀靈的王牌,出動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