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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伏天,日毒如火,汗出如漿,這樣的天氣,不宜動刀兵,隻适合冶遊。
此時天下諸侯、四方勢力也在暗暗蓄力,爲秋高馬肥之時,再一次重新劃定大漢版圖而舉戈興兵。
天下無事,馬悍也偷得浮生半日閑,攜嬌妻美眷到雒陽以北的邙山出遊避暑。
雒陽北宮原本有個皇家園林濯龍園,景緻美侖關奂,猶如仙景(萬年公主語)。不過這已是昨日黃花了,眼下的濯龍園,得加上一個“荒”字。觸目雜草叢生,鼠兔出沒,亭榭半塌,花圃盡殘,那一汪碧池,成了臭水塘。
劉協與萬年公主隻來看了一次,就再沒出現于此地,以免觸景生情,平添感傷。
邙山本名太白原,爲雒陽北面屏障,濱臨黃河,山川絢麗,風光宜人,後世有“邙山晚眺”之景。邙山雖綿亘近四百裏,但海拔不高,最高峰翠雲峰也不過三百米,攀爬登臨不會太累,堪稱雒陽居民出遊的首選地。
馬悍攜公主、甄氏三姊妹、甘氏、袁氏、念奴、糜貞,加上馬雲騄、趙英姿及一衆男女護衛,浩浩蕩蕩,現身邙山,納涼避暑,不亦快哉。
在一處古木幽深的飛瀑清潭前。女兵們以青紗圍成一片紗幔,将清潭十丈範圍隔斷,而公主、甄氏三姊妹、甘氏、袁氏、念奴、糜貞等諸女,一個接一個,寬衣解帶,入水嘻戲,盡情享受着這難得的夏日清涼。
而馬雲騄、趙英姿及兩隊女兵,則環衛成圈,盡忠盡職。三百步外,是新成立的将軍衛隊。負責外圍警戒。這支衛隊暫定員二百一十二人,陳到任統領,級别相當于軍司馬。所有成員均從原白狼悍騎中選拔,忠誠、勇敢、善戰、資曆,缺一不可。二百将軍衛隊中,又分爲步兵隊與騎兵隊,包括了眼下龍狼軍所有兵種:重騎兵、輕騎兵、弓騎兵、重步兵、輕步兵、弓弩兵等等,可謂功能齊全。
馬悍、徐晃、陳到都親自測試過這支混合衛隊的戰力,一緻認爲。以西涼軍爲參照的話,這支将軍衛隊可穩勝一支千人步騎軍,若以之爲防守,憑堅甲利器。勇悍無畏,可抵當八到十倍的西涼軍進攻。
盡管此時的西涼軍已不能與董卓時代相比,但餘勇猶在,能夠擊敗數倍這樣的強敵。說是天下第一流軍隊毫不爲過。可惜合格的隊員隻有二百出頭,即使以後從遼東調來更多軍隊,加以補充。也不會太多,三五百到頂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支人數在三十左右的鷹眼小隊,專爲将軍府負責收集、整理、遞送各種情報,屬于将軍府的隐藏力量。
正因爲有了這樣一支強大的将軍衛隊,馬悍才敢帶着女眷遠出百裏治遊。
馬悍悠閑地半卧在一棵濃蔭蔽日的參天古木下,半眯着眼,似睡非睡。他嘴上說要當甩手掌櫃,今日不視事,但人一閑下來,身邊又沒有女人呱噪,思路自然又回到朝堂軍政事務之上。
軍務方面,首要之務就是再從遼東調軍,增兵雒陽。眼下以他手頭的兵力,也隻勉強能夠控制雒陽及整個河南尹,一旦周邊有事,想調一支軍隊出征都捉襟見肘。他至少需要五千龍狼軍,以二千守雒陽,三千做機動,方才足以敷用。
此次随船北返的,還有近千雒陽新軍,他們将要在遼東白狼營接受半年以上的集訓,以适應龍狼軍的作戰方式,提高作戰技能,加強軍陣訓練。當然,最重要的是,接受漢戈部族民們的再教導。沒有漢戈部五位長老共同簽署的合格評語,哪怕訓練到死,也别想走出白狼營。嗯,有點像傳說中的南少林,非得打出十八羅漢陣,兩臂烙上龍虎雙形,才算正式出山門。
白狼營沒那麽嚴苛,但在某些方面,卻有過而無不及——至少白狼營沒有什麽所謂的“狗洞”,可以任由不合格的人鑽出去。
雖然少了近千兵力,但擊敗李郭聯軍之後,收攏的殘兵敗卒将近二千,足以補充這部分缺失。爲了讓天子及朝臣安心,也爲了籠絡馬家軍,馬悍将千餘降卒劃到馬超、龐德的别部,加上他們自己帶來的二百餘馬家軍,這個龍狼别部的實力一下充實起來,看上去很是像樣了。
政務方面,外有賈诩操持,内有郭嘉打理,基本不成問題。倒是最近天子脾氣有些暴躁,沒少給包括馬悍在内的諸大臣臉色看,這個時候也隻有公主才能安撫他。令馬悍不無惡意地揣測,這少年天子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
正思維發散,諸般盤算之際,阿蘇帶着幾分詭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将軍,你猜我看到了誰?”
現在這小子已如願以償進入将軍衛隊,成爲普通一兵,而按他所立的功勞,原本可以下放到新軍任隊率的。但正如阿蘇之前所說,他不在乎職位高低,隻願在将軍帳下任普通一兵。
馬悍還能說什麽,隻有成全他。
馬悍半睜開眼皮,懶洋洋道:“總不會看到天子。”
阿蘇嘿嘿笑了:“當然不是,是賈帳督。”
賈帳督,就是賈玑,他也是将軍衛隊成員之一,其實按他的條件,本不達标,但與陳到一樣,都屬特例。今日護衛出遊,将軍衛隊裏有三人請假。其中一人就是賈玑。
有事請假是可以的,将軍衛隊也不代表十二個時辰都服務于将軍。隻不過,既有事請假,眼下又出現于本應執行任務之地,這事就透着詭異了,難怪阿蘇這般表情。
馬悍雙目一張,若是個普通的帳下督,他根本懶得理會,但賈玑身份特殊,不可不多加注意。當下起身:“走,看看去。”
在阿蘇的引領下,馬悍隻帶四個護衛,悄然下山。行不多時,果然遠遠看到賈玑的身影,他隻帶了一個随從,駕着一輛牛車,穿着休閑,正向一片村莊行去。
到得一戶人家院外。一個年輕的侍女歡快跑出來迎接,然後掂着腳尖探頭探腦往牛車上看。
賈玑微笑道:“不用看了,都是今歲的新麥。”
侍女歡笑道:“大娘子一定很開心。”
馬悍眼力很好,記憶也不錯。遠遠看到這侍女,隻覺甚是眼熟。一個侍女,居然會覺得眼熟,隻有一個可能。自己與其主人有相當的交集,會是誰呢?
馬悍招招手,向那戶人家指了指。無須多言。阿蘇自明其意,當下卸下刀弓,解下甲兜,看上去就象一普通少年,拔腿飛快鑽入道旁林中。未幾,出現在那戶人家不遠處的一戶居民前。先是叩了叩柴扉,說了句什麽,不一會,主人端着一個木碗出來。阿蘇接過,邊道謝邊飲水,比比劃劃說着什麽……
過不多時,樹林裏閃出阿蘇笑嘻嘻的圓臉,輕快跑來禀報:“那戶人家住的是蔡氏女郎,因爲時常撫琴吟書,引得不少附近童子扒牆圍觀。于是便開了一個書塾,不收一文,反供食宿,附近的村民皆尊稱其爲‘女先生’而不名……”
“原來是她!”馬悍脫口而出,好一個蔡琰蔡昭姬,竟然做起了支教。
要改變一個民族,教育絕對是重中之重,可惜馬悍現在還沒有這個餘力來做這件事,但若有人先着手嘗試,他絕不介意幫助并推動一把,就像他在遼東對管甯的支持一樣。
“走,咱們也去拜訪一下這位女先生,聆聽教誨。”
馬悍說得蠻謙虛,但當他們幾個披甲戴盔,背弓挎刀的魁梧軍漢出現在書塾外時,還是把那侍女吓得不輕,尖叫着回頭就跑。
賈玑橫眉怒目抄着一根粗棒子沖出來,動作突然一下定格,瞠目結舌,象被施了定身法。
馬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很不錯,很有愛心嘛,看來帳下督這職位不合适你,或許你可以當個常務副校長什麽的。”邊說邊自顧進入院内,身後五護衛一個接一個從賈玑身旁側身而入,而賈玑從頭到尾都是定定的……
院子裏,一棵亭亭如蓋的大樹下,十餘童子露天席地而坐,每人面前置一沙盤,手裏捏着一根細長的樹枝,嘴裏念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邊念邊以樹枝在沙盤裏将這段話寫出來。
雖然字迹歪扭,筆劃不順,但每張稚嫩的臉上,都充滿着認真與虔誠。
馬悍一眼掃過,驚訝地發現,其中居然還有兩個女童——真是開風氣之先河啊。
蔡琰也早看到馬悍一行,卻不動聲色,直到念完半篇《周易.乾》之後,才緩步而來,向馬悍微微欠身:“骠騎将軍光臨寒舍,真是蓬壁生輝。”
馬悍上下打量蔡琰,但見她高冠嵯峨,素巾垂腰,一襲白衣,掩不住窈窕高挑的身段。這一身中性裝扮,非但無損她的清麗,更平添幾分知性之美。
馬悍緩緩踱步,那十幾個蒙童好奇而又帶着些許害怕的目光,随着這個高大的身影轉動。
馬悍點點頭:“這個學舍不錯,有男有女,無論貧賤,充分體現了先賢所言‘有教無類’。”
蔡琰訝異中帶着些許驚喜:“将軍也覺得女子可入學?”
“當然可以啊。”馬悍從容回應,語出真誠,絕無奉承之意。
蔡琰雙手合什:“蔡琰首次聽聞有除自己之外,尚有贊同女童入學之人,萬幸,這個人是當朝骠騎将軍。”
馬悍笑道:“是不是有知己之感?”
蔡琰秀眉微揚,拂然道:“将軍慎言。”
馬悍打了個哈哈,不以爲意,目光四下一掃,道:“昭姬義舉,令人感佩。我會将此處學舍,納入雒陽重建工程,所有蒙童食宿、筆墨,亦将由朝廷承擔。”
蔡琰再對馬悍方才失言不悅,此時也隻有領着一群蒙童欣然下拜,感謝再三。
馬悍道:“教學我不行,但我對教學輔助用具倒有些點子。其實你不用念得那麽辛苦,可以用白粉膏泥制筆,寫于塗黑漆之闆上,如此黑白分明,易寫易擦。蒙童也可以棄沙盤改用小黑闆。還有,我們可以編一套适應不同年齡蒙童的教材……”
蔡琰明淨的雙目漸亮,身不由己跟随在馬悍身後,專注聆聽……
阿蘇瞥了一眼賈玑,這位三公子已經恢複如常,隻是默然注視着那對遠去的身影,神情複雜。
“賈叔壁,送糧送物這手法太低級了,若論如何讓女子傾心,你還差得遠。”阿蘇嘻嘻笑道,“咱們的将軍,可是連公主都能拿下的主,學着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