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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黃昏,遼東、襄平城南,一騎快馬飛奔入城,卷起一股煙塵,将幾個門卒弄得灰頭土臉。
年輕的門卒不忿道:“這可是平州治所,君侯鎮城,竟敢胡亂跑馬,且看巡城司馬怎麽收拾你!”
年老門卒打望那漸行漸遠的騎士後背的插旗,搖搖頭:“這是南邊三十裏外的烽燧急報,可鬧市奔馬,就算是巡城司馬也沒轍。”
年輕門卒嘴巴張大:“南邊,是、是長公子那邊?”
年老門卒點點頭,喃喃道:“看來有大事發生了……”
果如老門卒所料,不過半個時辰,整個襄平城就傳開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長公子公孫康,已成功擒殺馬逆驚龍,正率大軍勝利凱旋。
又過了一會,南門亂哄哄湧來一批又一批披紅挂彩,手持各種樂器的迎接隊伍,一打聽,卻是襄平的部分官吏及一些豪商自發組織的歡迎儀仗。長公子親自出戰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難得一次,而且更是大勝,豈有不大拍特拍馬屁之理。至于對手隻有十幾人這個事實,早被拍馬者們直接忽略。亂哄哄的歡迎隊剛湧出城門五裏,迎面煙塵大作,蹄聲雷動。一支殺氣騰騰的數百人騎軍出現在眼前。從旗幟上看,正是長公子公孫康之都尉旆旗。數百甲騎,快速奔馳,呼嘯而來,所形成的震動與威壓。令人心驚股戰。
歡迎隊伍中的官商肝顫之下,不由得連連贊歎:“甲光透亮,人馬剽悍,長公子扈從甲騎之威,名不虛傳。”這番話倒是個個出于真心,不是拍馬了。
有機靈的商人趕緊指揮儀仗。吹拉彈敲起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情況,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爲首騎将一聲長嘯,手中出現一杆超長巨槍,催動戰馬。沖向人群。而數百甲騎也紛紛亮出長矛大戟,殺聲震天。
歡迎人群呆若木雞,愣了足足十數息,直到戰馬噴出帶腥味的熱氣快噴到臉上時,才一個個鬼叫連天,驚駭四散。
城門前四野廣闊,大股騎兵沿着官道沖殺而來,隻要人群往官道兩側的溝渠阡陌跳下。基本上可以躲開。而騎兵沖鋒的目的也是驅散人群,殺向城門。相比起那些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官吏與商人,南門守軍的反應可就快多了。齊聲大叫:“敵襲!敵襲!快拉吊橋,關閉城門!”
不一會,吊橋劄劄劄地緩慢升起,同時厚重的城門也在緩緩合攏。
年輕的門卒一邊吃力推門,一邊惶然不解地問老門卒:“長公子是不是太興奮了,發癫了?”
老門卒氣急敗壞抽手狠狠給了年輕門卒腦袋一下。罵道:“你才發癫了,這點眼力都沒有。那不是長公子。他們也不是遼東軍,而是敵人!是敵人來襲!”
年輕門卒愣住。一下停住,失聲道:“南邊哪來的敵人?”
是啊,這是所有遭到突襲的人們的疑問。遼東西面有烏丸、北面有鮮卑、東面是高句麗,這三面都有可能遭到敵人進攻,唯獨南面全是大漢的土地。本朝以來,從未發生過敵人從此方向進攻之先例,而今日這先例卻被打破了。一時之間,守軍除了本能地關門拉橋之外,全然無法做出基本防禦反應。
結果,數百來襲之敵,連一支象征性的箭矢都未遇上,便毫無阻滞地沖近城門。而此時,吊橋剛剛拉起不到一半。
沖在最前的騎将一聲大喝,提缰夾馬,胯下神駿的白馬一聲長嘶,強健有力的兩條後腿一蹬,一個飛躍,竟縱上吊橋。而另一名騎将則橫戟于鞍,手扣三箭,引弓斜指,嗤嗤嗤三箭連珠。
令人吃驚的是,這三箭不是射向城牆上的敵人,而是精準無比地射入拉拽吊橋的鐵鏈滑槽裏。就聽城牆裏傳來數聲悶哼,吊橋猛地一頓,塵土簌簌而落,旋即緩緩下降。
騎士們齊聲歡呼:“太史司馬神技!”
十餘名曾随馬悍遊擊步雲峰的白狼悍騎戰士,這時才明白當日城守所言太史司馬箭術在其之上的原因。
太史慈能施展出這一手隔山打牛的神技,其實還有另一個人的功勞。馬悍在沖上吊橋之前,就将城牆控制室裏有幾個控掣力士,及其大概方位告訴了太史慈,這才有了太史慈的驚人表現。當然,錯非似太史慈這樣的神射手,縱然數據給得再詳細,也别想玩出這麽漂亮的一手。
此時南門已經嘎嘎合攏,在城門關閉的一瞬,年輕門卒滿面驚訝地透過縫隙,望着那躍馬吊橋的騎将,更被其手中那柄長得離譜、粗大吓人的古怪槍矛所吸引。突然衣領一緊,身後傳來老門卒氣咻咻的聲音:“還看!快快幫手擡門栓,這上千斤的玩意要我老人家動手麽?”
年輕門卒慌忙縮頭,與七八個門卒七手八腳擡起一根重達千斤的方形鐵杉木門栓,正要扣入大門中間的卡槽……年輕門卒肩扛巨木,耳朵貼近城門,隐約聽到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從城門那一側傳來。
很奇怪,年輕門卒的腦海裏竟浮現這樣一副畫面:一騎如風,重槍奔雷,奮力撞向高大的城門……他慌忙晃晃頭,把這荒唐的念頭抛開。就在這時,他耳邊仿佛響起一聲炸雷,一耳瞬間失聰。
轟!城門上的鎖扣及大鎖被巨力撞飛,扛着門栓的近十個門卒,一半變成滾地葫蘆。一半被巨木壓翻,口鼻溢血,渾身抽搐,連慘叫聲都發不出。
老門卒與年輕門卒算是最幸運的兩個,他們最先被震飛出去。雖然摔得頭破血流,兩耳轟鳴,好歹沒有性命之憂。老門卒在打滾呻吟,而年輕門卒則捂住右耳,鼻血涔涔,呆呆地望着兩扇平時需四人才能推開的巨大沉重的包銅城門緩緩蕩開。陽光射入,令适應了黑暗門洞的年輕門卒一時睜不開眼,他急忙伸手擋在眼前。
得得、得得……一陣清脆悅耳的鐵屬敲擊堅硬地面的聲音傳來,一個全身鍍着金光的騎士,從刺眼的陽光裏突兀浮現。披着一身燦燦金光,仿佛是金烏的使者降臨人間。
年輕門卒嘴巴張大,不由自主,全身貼地拜下……
四月初四,全殲公孫康大軍的白狼軍,利用繳獲完整的遼東軍旌旗、印信、戎衣,佯裝遼東甲騎。在馬悍、太史慈率領下,騙過襄平城南警哨台。突襲襄平城。
太史慈三箭奪橋,馬悍一擊破城,白狼将帥。配合無間,不損一兵一卒,飛奪城門。
襄平城,不攻而破。
……
夜,襄平遼東侯府前,火光獵獵。兵馬喧嚣,府内府外。刀光戟影,劍拔弩張。
白狼軍二百步騎。列陣于侯府之前。衆甲士環護下的馬悍,望着這座建築,感慨不已。半月之前逃離此地的狼狽還曆曆在目,由此聯想到那曾經給予自己重要幫助的人,嗯,不知她是否安好?
正如自己在廁牆上留言——我會回來的!公孫度,想不到我會回得那麽快吧?!
全殲公孫康大軍後,趁襄平方面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快速出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舉克城,就成了此戰成敗的關鍵。兵貴神速,爲争取時間,馬悍令夏侯蘭、管亥領步騎在後,自己攜太史慈率五百輕騎(無法多帶,因爲公孫康隻有五百甲騎扈從),打着公孫康的旗号,奔襲三百裏,一擊奏功,輕取襄平南門。
但這時問題來了,在突入襄平之後,是先奪四個城門,封閉襄平,還是直搗遼東侯府,擒賊擒王?
沒有太多時間考慮,馬悍果斷由外而内,即先奪四門,封閉襄平,最後拿下遼東侯府——他手頭隻有五百輕騎,奪取四門并守住,已經是最大限度使用兵力了,實在沒法再分兵攻打守備森嚴的遼東侯府。
這個決策有利有弊。利是奪取四門即等于控制了襄平,斬斷内外聯系,拒襄平以北各營兵馬回援大軍于城外,占據有利态勢。隻等白狼大軍一到,大局便可抵定。
弊則是他必須在控制四門之後,抽調部分兵力迅速攻克遼東侯府。如果不能盡快拿下,待天明之後,被敵人窺出虛實,屆時内外合擊,他們就會成爲夾心餅幹,搞不好會慘淡收場。
望着火光獵獵,人影幢幢,弓弩俱張,甲光隐現的遼東侯府,馬悍心如墜鉛。手頭這二百兵馬,是他所能抽調的最大兵力。這還是因爲事發突然,加上入夜天黑,襄平城北二十裏外的北大營數千遼東軍摸不清情況,不敢貿然出動,這才使得馬悍能抽調兵力堵住遼東侯府。但他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天亮前若不能攻克這個遼東軍政中心,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主動權就會喪失,先遣隊就要陷入被動。
他隻有二百白狼悍騎,而遼東侯府卻有不少于五百甲士。二百攻五百,四個時辰内必須結束戰鬥,這個仗,真不好打啊!或許,會成爲白狼建軍以來,傷亡最慘重的一役。
馬悍正與太史慈緊急磋商,怎樣在盡量減少損失的情況下打好這一仗,忽聞一陣喧嘩聲,随即一騎奔來,向馬悍禀報:“禀城守,我們抓到一個窺探的婦人,此人吵嚷着要見城守。”
“婦人?”馬悍心頭一動,“帶上來。”
不一會,兩名戰士将一健婦押來,此人老遠就尖叫:“馬君!馬君!是我呀!”
火光之下,馬悍看得真切,竟是甄沁身邊的那名仆婦,她怎會在這裏?
仆婦奮力掙脫挾持,連滾帶爬撲到馬悍馬下,涕淚泗下:“馬君,你一定要救三娘子啊!再晚,就出人命了!”
值此進攻在即的緊要關頭,竟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一邊是至關重要的戰鬥,一邊是不能放棄的女人,馬悍将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