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笮融也是命中注定當有此一劫,盡管淮陰城火頭處處,但笮融還不舍得離開太守府。他已将心腹親信四下遣出,占據城内富戶的府邸,将搜刮來的财物全部弄到太守府集中,待他的四個賬房清點完畢之後,打上封條,搬上牛車,再運回大營。
對于勸說自己先回大營的手下,笮融什麽話都不說,隻瞪起死魚眼,就足以讓手下抹汗退下。嘿嘿,這堆積如山的财物,如果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封條裝運,而是放任手下處置,誰知道會被吞沒多少?财帛動人心啊!他太清楚跟随自己的這幫老兄弟的德行了。
同樣,笮融的這幫老兄弟也太清楚自家這位老大的德行了——這`頂`點`小說`就是一個自己吃肉,隻給手下喝湯的主。你讓他把吃下去的吐出一部分來,分潤給大夥,下輩子。所以,這些親信在劫掠時,是能藏多少算多少,實在藏不了就沒法了。
正因爲笮融的貪婪與對手下的不信任,緻使他喪失了最後一絲離開的機會,被馬悍率鐵騎生生堵住前、後、側大門與出口,無路可逃了。
笮融在兩刻時前,就得到手下禀報,說是北門前殺來了一支騎軍,約三十餘騎,殺了不少自家兄弟。
笮融身邊常年跟随着一支百人衛隊,近半數是昔日在丹陽起家時的老兄弟,其餘則爲山越奴。老兄弟忠心。山越奴勇悍,有這樣一支忠勇的護衛隊守護,笮融倒不會太過擔心自家安危。而且他此刻還沉浸在自己有千人大軍的臆想當中,幾十騎能有什麽作爲?
笮融當下取出一支令箭,讓一名軍侯親信持之召集城内亂兵,集結禦敵。
眼見時辰已差不多,城裏的火勢也越發猛烈,笮融傳令手下護衛隊不得再出動劫掠,準備返回大營。值此全城大劫掠之際,笮融也不可能将全部衛隊拴在身邊。不讓他們參與洗劫,這樣厚此薄彼、令手下心寒之事,他可做不出來。故此,笮融采用輪換法,每一批護衛輪換出去洗劫兩個時辰,搶夠了就回來換另一批。
不過有個叫苗陀的山越隊率似乎幹了件無聊之事,此人沒把精力放在劫掠上,反而對幾個不明身份的軍兵窮追猛打,甚至還派人追殺到城外去——這些山越蠻子。脾性就是犟,一旦被惹毛了,就像一條惡犬,死咬不放。
眼下這個苗陀正被他的同伴取笑。說是死了幾十個人,才幹掉對方兩個,還有兩個在逃,真是丢了山越勇士的臉。
笮融随便聽了幾句後便不在理會。反正他給了手下親衛各自兩個時辰,要打要殺要搶要淫随便,愛咋整咋整。他不過問。笮融現在隻等兩件事:一是最後一批運财物的牛車的到來;二是手下回禀這批突然出現的騎兵的來曆。
笮融不把這幾十騎放在眼裏,他隻擔心這會不會是哪支大軍的前哨。
正當笮融等得有點心焦時,他期待的消息來了——不過,不是手下軍侯帶來的,而是對方打上門來,自報家門。
“笮相,真是沒想到,一别不過數日,你我竟會在此時此地相見。”
馬悍率周倉等二十餘白狼悍騎堵住正門,将沾滿血肉,血珠滴答的流星錘挂在辔鈎上,策騎而前,掀起面甲,無視府外持矛舉盾的護衛及院牆上伸出的弓弩,揚聲亮話。
笮融在一衆持盾護衛團團環護下,出現在大門前,一對八字眉聳起,顯得極爲驚訝:“是你,馬、驚、龍!”旋即勃然大怒,“你我無冤無仇,當日過下邳時,某亦曾好生款待,你這遼西狼崽子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馬悍毫不動氣,隻平靜回敬道:“趙太守與你無冤無仇,亦對你好生款待,你這隻惡狼就是這樣報答趙太守的?”
打臉啪啪響,笮融強忍暴跳的沖動,面容微扭曲,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是爲趙昱讨公道的。”
馬悍淡淡道:“趙太守待我不錯,但還不至于令我如此大動幹戈,我隻爲我手下讨還公道。”
笮融一怔,惑然道:“此言何意?”
“笮相手下是不是有一個叫苗陀之人?”
“有,怎麽……噢,莫非那幾個不明來曆的軍兵就是……”
“沒錯,他們就是我馬悍的手下。”馬悍面無表情,但雙眼卻透出令人望之心寒的殺機,“一死一重傷,還要趕盡殺絕,看來笮相的手下,對我很不滿啊。”
笮融回頭喚過一人,低聲問了幾句,然後擡頭怒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某之手下,是你白狼城之卒先動的手,共殺某之軍卒二十餘人——某十倍損失于你,這筆賬又怎麽算?”
“他們是找死。”馬悍深深盯住那人一眼,果然長相明顯是山越人,毫不客氣道,“笮相也是知道,我與廣陵甘氏之事,你手下的兵,招惹了不該惹的人。”
笮融這下明白了,原來甘氏在淮陰城裏,被自家的亂兵看到……這結果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的确,惹了一個騎都尉的女人,死二十幾個小卒一點都不冤。
笮融知道馬悍沒有多少人馬,充其量不過百餘步騎,但眼下自己身邊同樣也隻有百餘護衛,再看看對方身後那一群罕見的重甲騎士——先不說那一身裝備,光是那不斷滴血的武器與滿身斑斑血迹,就令人頭皮發麻,未戰先怯。真要發生沖突,實在沒把握啊!
笮融眼睛一眯,臉色一沉,倏地一腳将面前的山越人苗陀踹翻在地,怒不可遏:“好你個混賬!竟敢招惹馬都尉的女人。害死如此之多的兄弟,吾豈能容你!”
左右立即沖出四名護衛,将苗陀按住,下了他的腰刀與短斧。
“苗陀,你自個犯渾,不要怨我。”笮融說罷,對馬悍揚了揚下巴,“某将此人交與驚龍親手處置,如何?”
馬悍不動聲色拱拱手:“多謝。”
笮融對身側護衛使了個眼色,那護衛心領神會。上前揪起苗陀的後領,将之提起,當他身體貼近時,悄然将一把短刀插在苗陀的後腰帶上。原本一臉忿然的苗陀,臉色一僵,随即松馳下來,不再掙紮,仿佛認命似地一步步走出大門,迎向馬悍。
當走到距馬悍十步時。苗陀停下腳步,雙手猛地一撕衣襟,露出精壯的胸膛,縱聲狂笑:“姓馬的。你的手下一個被我以矛貫腿,亂刀剁醬;一個被我親手拿下,割了二十刀,還撒上一把鹽。吊在城門洞前。你想爲手下報仇,行,我就站在這裏。有種過來,拿刀朝這捅!”
苗陀将胸脯拍得嘭嘭作響,一番話令笮融的護衛們齊聲喝彩,連呼“好漢子”。
“他娘的,爺要活扒了他的皮!”周倉怒不可遏,拍馬近前,對馬悍道,“城守,讓我來活剮這混蛋,爲兄弟報仇。”
馬悍拍拍周倉厚實的膀子,低低說了一句。周倉愣了愣,一言不發,策騎而回,随後,一句話被白狼悍騎戰士挨個低聲通報:“城守吩咐,他一動手,全體下馬突進!”
馬悍翻身下馬,示意白狼悍騎戰士将銀箭牽到一旁,左手摘下流星錘,一步步走向苗陀。鐵錘及鏈條拖曳在太守府院門前的青石鋪就的地闆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十步距離,片刻而至。那兇悍暴戾的山越人望着高自己近一個頭、臉上挂着令人心悸笑容的馬悍,沒由來心頭一緊,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捏住,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五步、三步、兩步……當那一身重甲的巨大身影完全将苗陀籠罩在陰影裏時,苗陀再也承受不住這威壓,暴吼一聲,反手拔出短刀,連人帶刀向馬悍一頭撞去。
馬悍仿佛早就等着這一刻,右掌倏伸,一把扣住刀刃,一任苗陀使出吃奶的勁,亦不得寸進。旋即手掌一扭,锵!刀刃被生生折斷。下一刻,馬悍手握斷刃,順勢刺入苗陀下腹,自下而上一挑——嘩啦啦!一大攤腸腸肚肚傾瀉而出,流洩滿地。
苗陀口裏發出慘絕人寰的厲泣,絕望而無助地撈住瘰疬滑膩的腸管往肚裏塞,塞着塞着,身體一陣抽搐,向前一栽,寂然不動。
舉手間就将元兇之一開膛破肚的馬悍,連看一眼的興緻都欠奉,鐵鏈轉交到右手,呼呼掄舞,裹着一圈光輪,如出膛的炮彈,一往無前砸向廣陵浩劫的最大元兇——笮融。
同一時刻,周倉與白狼悍騎翻身下馬,重甲兵在前,弓兵在後,甲葉铿锵,腳步沉悶,不疾不徐,壓向笮融的護衛隊。
院牆後面的弓弩手箭矢齊發,但除了弩矢可透甲而入,傷及皮肉之外,普通箭镞着甲彈飛,毫無作用。而守在府門外的槍盾兵挺矛而刺,卻難透堅甲,旋即眼前一暗,狼牙棒當頭砸下……
大門那邊,馬悍已裹在一圈烏光裏,強勢殺入,擋者披糜。
“擋住他!擋住他!”
笮融驚怒的叫聲伴随着砰砰嘭嘭的巨響,眨眼間,擋在他身前厚厚的人牆,就被一輪狂暴的錘影粉碎。一個個披堅執銳、手持革盾的強壯護衛,連人帶盾被砸得血肉模糊,滾地如同血葫蘆。
木屑紛飛,血雨狂飙,一個渾身浴血,止露雙目的鐵甲武士出現在眼前,在頭頂盤旋飛舞的流星錘一頓倏抖,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毒龍,噬向笮融。
刺錘還在丈外,那淩厲的強風便激面生疼,令人雙目難睜。笮融也不是省油的燈,飛快拔出環首刀撩向鐵鏈——笮融也算有幾分經驗,知道無法硬擋鐵錘,但隻要撩中鐵鏈,錘勢不擋自破。
“铮!”笮融的确撩中了,但鐵鏈卻象蛇一樣,盤旋纏繞,纏住了環首刀,更纏住了笮融的持刀的手腕、手臂……
馬悍鐵臂向内一拉,而笮融身後的護衛七手八腳死命抱住自家主公,雙方形成拔河之勢,所拔之物,就是笮融的手臂——笮融那殺豬般的叫聲,半個城都能聽到。
馬悍突然長笑一聲:“也罷,先收你一點利息。”聲落,鐵臂猝收,笮融瞬間破嗓——一條血淋淋的手臂,被生生從身體撕裂下來。
笮融居然還沒疼暈過去,被數名護衛架住,沒命價往後院跑。僅存的十餘山越護衛,悍然拔刃撲向馬悍,用一條條卑微而忠誠的生命,爲主人争取一線生機……
白狼悍騎雖強,畢竟人數太少,無法全部包圍太守府。他們隻能堵住各個出口,但人要逃命起來,翻牆掘洞,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笮融就在四名護衛你推我拉之下,艱難爬上後院一棵參天大樹,再翻牆而出。
笮融落地後扶住牆,斷臂處鮮血淋漓,整個人也是滿頭大汗,臉色灰敗,咬牙切齒,目光怨毒:“我要回大營召集大軍,包圍全城;我要将馬悍這個惡賊生擒活捉,我要一口一口生啖了他……”
“笮融,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下你的阿鼻地獄!”
随着一聲充滿憤恨的暴吼,牆角黑暗處旋風般沖出一人,在所有護衛都來不及反應之時,一道匹煉似地刀光橫過——咔嚓!笮融頭顱抛飛三尺,血噴如泉。
襲擊者仰天悲笑:“阿翁!兒子爲你報仇了!”
呂岱,成功複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