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兩軍交戰,本來其中一支軍隊就要全軍剿滅另外一支,沒想到對方忽然來了一支奇軍,雖然不多卻剛好起到能夠左右這場戰事的作用。
雖然大局上還是前一支軍隊占優,但隻要一個失手還是有陰溝裏翻船的風險。
“小姑娘好本事。”段延慶點了點頭,思忖片刻,然後在棋盤上畫了一圈。
黃眉僧輕舒了一口氣,雖說此舉甚爲不妥,但畢竟不是經他授意,他事先也沒料到會有人橫插一手。
段延慶應了一手,張新逸聽小昭說完,又是一劍劃出,棋盤上再次出現一個小小的凹洞,方位極準,更兼力道适中,不至于一劍将青石斬成兩半。
兩人以快打快,不多時便下了二三十手,場上懂棋的俱是一陣驚歎,原來這兩人一攻一守,一逼一讓,最後竟成了一局循環劫。
所謂循環劫,是幾塊棋殺在一起,形成多個相互關聯的劫争,黑提個劫是叫吃,逼迫白的去提下一個劫,白的提下一個劫發過來又叫殺黑棋,逼迫黑的又提回來,同樣又是叫殺白的,白的換個劫又提回去叫殺,如此反複,永遠分不出勝負來。
兩人竟下了個和局。
段延慶盯着青石棋盤,默然無語。
小昭悄悄拉住張新逸的大手,回首對他嫣然一笑。
黃眉僧低喧一聲佛号,歎了一口氣。
忽地隻聽“喀喀”幾聲脆響,青石岩晃了幾下,裂成六七塊散石,崩裂在地,這震爍今古的一局棋就此不存人世。
對此,有人歎息,有人冷笑,更有人急不可耐。
鍾萬仇早就等不及要親眼看到段氏一族威名掃地,立即跳了出來,叫道:“姓段的,你知道這石屋裏除了你的兒子段譽,還有什麽人……”
段正淳臉色陰沉,沒有說話。
鍾萬仇隻感覺無比快意,哈哈大笑起來,“讓我告訴你,這石室除了你的寶貝兒子段譽,還有你的……”
聲音戛然而止,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攔在門口的巨石被張新逸一下推倒,露出後面黑黝黝的門戶。
鍾萬仇瞠目結舌,指着張新逸說道:“你,你……這是做什麽?”
段正淳連聲喚道:“譽兒,譽兒你在裏面嗎?”
過了片刻,一個青年男子披頭散發,**着上身走了出來,下身隻系着一條短褲,露出了兩條大腿,正是段譽,手中橫抱着一個女子。
那女子縮在他的懷裏,也隻穿着貼身小衣,露出了手臂、大腿、背心上雪白嬌嫩的肌膚。
雖然出了點意外,但總歸和當初設計的一樣,鍾萬仇隻覺得心神俱爽,哈哈大笑起來,“各位英雄,你們知道段譽這小雜種懷裏的女子是誰嗎?她就是……”
鍾萬仇突然間笑聲止歇,頓了一頓,蓦地裏慘聲大叫:“靈兒,是你麽?”
段譽懷中的少女輕輕擡頭,露出一張純真童稚的面龐,赫然是鍾萬仇的親生女兒鍾靈。
鍾萬仇一時呆若木雞,沒想到害人不成反害己,這段譽從屋中抱出的,竟是自己的女兒。
段譽和家人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對着站在一旁的張新逸恭恭敬敬鞠上一躬,“兄台援救之恩,段譽沒齒難忘。”
适才發生之事,他在屋内看得一清二楚,卻是以爲此人是父親請來的高手。
張新逸拱手,微微一笑道:“段兄不必謝我,我此來是向你讨要一物。”
段譽一愣,旋即笑道:“兄台請說。”
“我不久奉逍遙派掌門之命前往琅嬛福地,豈料逍遙派秘籍北冥神功已被段兄所取,還望歸還。”
這番話漏洞甚多,不過騙過涉世未深的段譽卻是綽綽有餘。
果不其然,段譽心中一跳,問道:“你是逍遙派弟子?”心底卻道:糟糕,我在神仙姐姐玉像前磕過頭。神仙姐姐說了,但凡是逍遙派弟子,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這……這可如何是好?
張新逸搖了搖頭,臉色變也不變的說道:“我不是逍遙派弟子,我這婢女小昭才是。”
段譽連忙拜見小昭,頗有一種被當場捉贓的感覺,殊不知張新逸兩人也是賊喊捉賊,半斤八兩。
張新逸見段譽神情踟蹰,忽然笑道:“那位前輩所留之言隻是一時氣話,她本就是逍遙派弟子,要是真如她所說,豈不是連她一起殺了。更何況段兄武功未成,想要殺人,怕是不能。”
段譽從小吃齋念佛,一向心善,本就不願殺人,聞言更像是把頭埋在沙堆裏的鴕鳥,連連說好:“對對!兄台說的在理。在下不是武功不成,而是絲毫不懂武功,至于……那位的吩咐,不是不做,而是不能。既然小昭姑娘是逍遙派弟子,秘籍便物歸原主吧。”
若是把秘籍交給張新逸,那他倒還要想上一想,不能讓其餘男子“亵渎”神仙姐姐的玉顔,但小昭同爲女子,自然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
段譽暗松了一口氣,把手伸入衣中,忽然“哎呦”一聲,拿出一卷撕扯得七零八落的卷軸,胡亂卷成一卷,展開一看,破帛碎片,最多出隻勝下兩三成。
“這……這……”段譽羞愧難當,恨不得在地上挖個縫鑽進去。
原來他給青袍怪客關在石屋之時,喂下陰陽和合散,體内燥熱難當,迷糊之中,将全身衣衫亂撕亂扯,那裏還分得出是衣衫不是卷軸,自然是一并撕得稀爛,随手亂抛。
張新逸接過殘卷,心中暗歎還是來晚了一步,不過也不是不可以挽救,故而笑道:“北冥神功卷軸損毀乃是天意,段兄不必自責。”
段譽一臉歉疚表情,連連道歉作揖,慚愧道:“北冥神功在下不曾全部記下,但還有一套淩波微步的步法我還記得,在下這就抄錄給小昭姑娘。”
雖然無緣北冥神功,但淩波微步也是天下一等一的步法,張新逸點頭笑道:“如此,便勞煩段公子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會兒,另一邊一言不合,“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卻是鍾萬仇、葉二娘、南海鳄神、雲中鶴和段正淳以及段家的幾名幫手動起手來。
這一動手,掌風劍氣四處亂飚,氣勁之聲不絕于耳,場上頓時亂成一團。
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和大理國皇帝段正明卻未動手,兩人相距丈許,相互戒備。
“爹爹、媽媽、伯父……快不要打了,我們回家去吧。”段譽看見場上兇險,不安叫道。
旁邊聽之,皆是心想,這大理國的世子天真了些,這刀兵臨頭,豈是說不打就不打的。
“嘿,好一個四大惡人。”段譽隻聽身旁張新逸冷笑一聲,忽然身形一閃,已然出現在場中,寒冰出鞘,朝着雲中鶴劈斬下去。
四大惡人這雲中鶴最是該死,自他适才觊觎小昭的那一刻起,張新逸心中就已判處他的死刑。
這一劍近乎偷襲,若是旁人早已一劍腰斬,好個雲中鶴,輕功極其了得,身形猛然跳起向後對折,險之又險避開劍鋒。
他剛才在張新逸手底吃過大虧,知道此人武功遠勝自己,自己先前惡了他,所以打鬥的時候留了一份心,想不到此舉竟救下他的性命。
倏然間,張新逸長嘯一聲,手中劍光猛然一折,以快上一倍的速度攔腰斬來。
事發突然,雲中鶴頓時魂飛天外,大叫一聲:“老大救我!”
蓦地,一道至剛至陽的指力破空襲來,疾如閃電。
張新逸長劍陡然一轉,和無形指悍然碰撞,兩相接觸,一股小型氣旋“噼啪”作響。
出手者正是段延慶。
隻見他雙手拄杖,說道:“閣下武功高強,爲何出手偷襲?”
張新逸目光注視着劍鋒,淡淡說道:“殺人,何時要注重什麽規矩?”
其人武功超然,殺意森森,絲毫不講江湖規矩,衆人不由爲之側目。
雲中鶴逃過死劫,身形如風,掠出數十丈遠,生死間走過一遭,聲音尖利叫道:“好,好得很!今後我們不死不休。”
他知道有段延慶老大在,今天必能逃過死劫。
張新逸冷哼一聲,忽然腳尖一點地面,朝着段延慶電射而至,人在半空,劍氣疾斬而下。
段延慶面無表情,掌中鐵杖驟然向前點去,尚在半空,鐵杖化作無數杖影劈頭蓋下。
這招乃是段延慶畢生功力所發,一杖點出,空氣中“飕飕”作響,速度快到了極緻。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暗道四大惡人之首果然名不虛傳,暗忖僅這一手,自己是決計接之不下的。
而他們更想不到的是,張新逸面對如此強招,忽然做出驚人之舉。
手臂一震,長劍化作一道銀光飛射而出。下一瞬間,鋪天蓋地的爪影飙射而出,從上而下迎向鐵杖。
以血肉之軀迎戰精鐵制造的鐵杖,雙方接觸時竟發出金屬一樣的鳴響。
倏忽之間,兩人閃電般交手數十招。
“嘭”的一聲氣勁之聲炸響,兩人一掠而退。
直到這時,凄厲的慘叫聲才遲遲傳來,隻見雲中鶴神情慘厲若狂,雙手死死捂着腹部,在那裏,赫然插着一把銀色長劍,透體而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噴湧而出。
因爲傷口不在要害之處,他竟一時仍未死去。
“這!什麽時候……”
“阿彌陀佛……”
“好可怕的手段!好狠戾的心腸!”群情聳動,所有人用一種又驚又懼的目光望向場中的張新逸。
狠人他們不是沒見過,但這麽兇、這麽狠的手段還是讓他們大爲忌憚。這一劍,系剛才交手的一瞬間射出,一舉重創了雲中鶴。
雲中鶴雖然極其不甘,最終還是雙腿一蹬,氣絕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