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心中還有幾分疑惑,隻是複仇之心甚切,是以故意大聲诘問,有意訛上一訛,若玄慈方丈不是那個所謂的“帶頭大哥”,自然會出口否認,屆時再看他如何辯駁。
隻是不等玄慈開口說話,忽地風聲一響,一名穿着黑衣、蒙着面的老僧出現在場中,隻聽他用一股蒼老、桀骜的聲音說道:“不錯,他就是殺死你父母宗族一十八口人命的帶頭大哥!”
玄慈方丈初時表情平靜,待聽到他的聲音後臉色頓變,望向黑衣僧人,澀聲道:“居然……是……你!”
黑衣僧人嘿然笑道:“不錯,是我。你沒有想到我當年跳崖自盡之後,居然沒有死,老天既然不欲收我性命,就是爲了讓我向你們這群所謂的武林正道索命複仇!”
最後一個字落下,黑衣僧人忽然伸手,拉去了自己的面幕。
群雄“啊”的一聲驚呼,隻見他方面大耳,虬髯叢生,相貌十分威武,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卻和蕭峰長得近乎一摸一樣。
蕭峰驚喜交集,搶步上前,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是我爹爹……”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好孩兒,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将蕭峰拉了起來。
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郁郁的狼頭來。兩人并肩而行,突然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号。遠遠傳了出去,隻震得山谷鳴響,數千豪傑聽在耳中,盡感不寒而栗。
群雄觀此一幕,俱皆凜然,心想當年之事不管是誰對誰錯。決然不能放這對父子回去遼國,否則必成大宋的心腹之患。
父子兩人相聚過後,接着蕭遠山就把當年所發生之事一一道來,玄慈方丈聽信神秘人報信,帶領中原武林人士在雁門關外誤殺蕭遠山妻子及族人。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全部真相大白。
蕭遠山恨意濤濤,言道他三十年來藏身少林,偷學武功的同時暗中查探當年截殺他一族人性命的兇手,連帶着玄慈方丈身爲少林之主,卻和葉二娘私通生下一子,卻被他搶走藏于少林寺内一事被他盡數道出。
此事一經揭露,玄慈方丈自是再難分說,沒看到那四大惡人的葉二娘抱着一名少林的小沙彌。哭的死去活來,幾欲暈迷,群雄自是十個信了九個。
如此一來。衆人雖顧忌少林百年清譽,并未直接開口嘲諷辱罵,但是眼中卻滿是鄙夷不屑之色。
而後,蕭遠山又親口道出是他殺死了蕭峰的養父母喬氏夫婦,恩師玄苦大師,以及趙錢孫、單正、譚公譚婆等武林耆老。引得人人喝罵不止。
蕭峰胸口一酸,緩緩說道:“趙錢孫、單正、譚公譚婆等人參與殺害娘親。殺死他們算是報仇雪恨,并不爲過。隻是我義父義母待孩兒極有恩義。恩師玄苦大師十年中寒暑不間,傳授孩兒武藝,孩兒得有今日,全蒙恩師栽培……”說到這裏,低下頭來,已然虎目含淚。
蕭遠山愈聽愈怒,忽然一掌拍下,“轟”的一聲将旁邊一塊大石拍成兩半,喝罵道:“這群南人視我等爲豬狗,當年我一向緻力于宋遼兩國睦鄰修好,未想一次回雁門關省親之時,這群南人武人忽然出現,殺我愛妻,屠我族人,又有甚麽好東西了。”
“是不是好東西暫且不論,但是将你兒子培養成材卻是不争的事實。”張新逸冷笑道,“三十年前,中原武人殺死你妻子宗族,是因爲他們比你強。三十年後,你殺死喬氏夫婦、玄苦大師,卻是因爲你強過他們。正如遼宋對立,金國破遼辱宋,清占明廷,蒙古滅金,凡此種種,不過弱肉強食罷了。孰對孰錯,有這麽重要麽……”
張新逸一番*裸的“強者理論”可謂是震撼全場,有人心想:若是隻論強弱,不論公理,這世間還有何種公道禮法可言,人豈不是和禽獸一般,自是感覺十分不妥。
也有人大點其頭,覺得張新逸的話十分合自己的口味,隻要自身夠強,就足可吞并弱小,肆意妄爲,十分應該。
“話雖如此,但是一想到和本座流着一樣鮮血的漢人,居然受到異族的壓迫,本座就十分的不開心。”未想張新逸前面還大談“強者理論”,忽然話風一轉,語氣陡然變冷。
群雄聞言,皆是心想:這明教教主雖然蠻橫霸道不可一世,但卻也算是中原漢人之福。
蕭遠山臉上表情逐漸恢複平靜,冷冷瞧了張新逸一眼,哼了一聲,道:“老夫久居少林,卻也聽說中原武林出了一個年紀輕輕的‘不動明王’,修爲之高,堪稱是五絕之選。老夫原本不信,今日親眼所見,卻不得不信。”
“嘿,不動明王,果真了不起。”适才一戰,蕭遠山遠遠看在眼裏,東方不敗的武功絲毫不弱于他,卻仍舊死在這位明教之主的手裏,此人武功之高,實是神乎其神。
若他有意阻攔,今日想要殺掉當年的帶頭大哥玄慈,一報大仇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蕭遠山和蕭峰相互對視一眼,雖未說話,其中含義卻不言而喻,今日即便橫屍在此,在也爲愛妻(娘親)殺掉大仇人玄慈。
對此,張新逸微微一笑,道:“過獎。”
蕭峰沖張新逸拱了拱手,道:“蕭某來此,就是爲報母親族人之仇,還望張教主成全。”
張新逸嘴角一揚,笑道:“不急,不急,兩位想要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不過怕就怕找錯了複仇的對象。”
蕭峰愣了一下,問道:“此話怎講?”
“當年玄慈雖是帶頭大哥,誤殺了兩位的親族,不過這其中還有一人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就是此人假傳消息,緻使中原群雄犯下大錯。玄慈方丈,不知我說的對否?”
玄慈方丈低頭垂目,長歎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張教主所言如親眼所見,絲毫不差。不過,當年那位傳遞消息之人早已仙逝多年,之前過往,盡皆成空。種種因果,皆由老衲一人承擔。”
他這一聲長歎,實是包含了無窮的悔恨和責備。
張新逸嘿然一笑,道:“這卻未必。”而後轉頭望向慕容複,語氣冰冷說道,“姑蘇慕容氏,本爲燕國後裔,亡國百載,食漢粟、穿漢服,卻野心不減,一心想着光複燕國。慕容公子,不知我說得對否?”
轟動!張新逸再爆猛料,原來慕容複竟是燕國亡國王室的後代。頓時,各種鄙夷、嘲弄的聲音不絕于耳。
慕容複這次來少林,本想證明自身的清白,同時在中原群雄面前露個臉,爲日後的起事埋下基礎。卻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的真實身世居然會在群雄面前被人揭露,驚怒交加說道:“尊駕身爲一教之主,身份尊貴,還請慎言。”
張新逸長笑一聲,雙目如同驚電閃過,喝道:“我說的對不對,一會兒便知!不過明年的今天就是你慕容氏的忌日,燕國餘孽,受死!
語音剛落,張新逸身形驟然騰空而起,猶如獵鷹撲食一般,向下撲殺過去。
“你……”慕容複臉色大變,頓感一股強勁的壓力排山倒海一般壓來,根本來不及質問對方爲何忽下殺手,長劍“哐”的一聲拔出,劍花一抖,朝着張新逸刺去。
張新逸這一擊,狂暴兇猛,慕容複劍法施展開來,卻駭然發現自身劍勢一潰千裏,對方的拳頭摧枯拉朽般摧毀所有的劍氣,直搗中宮。
慕容複一看形勢不妙,連忙棄劍,雙手聯合施展鬥轉星移,堪堪将這股壓力化掉大半,一個閃身,和張新逸錯身而過。
“轟隆”一聲悶響,地上被轟出一個直徑一米、深約半尺的淺坑!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群雄反應過來後。兩人已經交手過一招,慕容複站在原地許久,忽然“哧”的一聲,吐出一口鮮紅的血水。
“表哥!公子!”慕容氏四名家将和王語嫣神情緊張,嘩啦啦沖上前将他圍在中間,手持兵刃,神情緊張的注視着張新逸的一舉一動。
群雄面面相觑,均感到張新逸有點太過誇張。
不說他們,就連蕭峰蕭遠山也是一般。數千号人,竟是誰也不知道張新逸爲何忽然向慕容複出手,如果僅僅是因爲他是鮮卑後代,卻又有點說不過去。
張新逸冷笑一聲,忽然喝道:“慕容博,你再不出手,你們鮮卑家就要絕後了,所有王圖霸業,盡是一場空談。”
群雄錯愕,瞪着眼睛,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慕容博不已死了十幾年麽?
話語聲落,張新逸忽然提劍猛然一斬,一道肉眼可見的劍芒呼嘯而出,直沖慕容複的所在。
鄧百川等人大喝一聲,提劍就擋,下個瞬間,以一種更快的速度倒射飛回,自此中間再無阻礙,眼看就要将慕容複斬成兩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