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望陀山聘請王先生的事,陳璟也告訴了李氏。
李氏聽罷,有點欣喜:“咱們這小地方,也有博學鴻儒?”
“天下能人異士多了去。”陳璟笑道,“王先生早年名聲更顯,讀書人都知曉。咱們不知道而已。”
“我也沒聽你哥哥提及。”李氏道,“不過,你哥哥閉門讀書,很多人他都不知曉。”
提到陳璟的哥哥,李氏表情倏然冷清了幾分。
已經到了二月。
二月初九朝廷春闱,對于李氏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陳璋再沒有消息,就是兇多吉少。這些日子,李氏好幾次去廟裏燒香,自己還請了樽菩薩在家裏拜。
“我明早就上山去看看。”陳璟立馬轉移話題。
李氏回神,勉強笑了下,道:“山路崎岖,你且得十分小心。”
“嗯,大嫂放心,我會謹慎的。”陳璟笑道。
晚上,陳璟也告{頂}點{小}說 訴清筠,他明日準備去望陀山,找找那位先生。
也并不是說非要名師。假如知道有名師,自然要努力一把,争取把他請到家裏來。這樣對陳文恭以後有幫助。
“進山啊?”清筠輕輕應了聲。
到了二月,陳璟的屋子裏仍然有暖爐,暖流徜徉。清筠散了頭發,濃密青絲灑落肩頭,襯托着一張瑩白如玉的俏臉,粉唇修頸,婀娜妩媚。
她坐在桌子前對賬。陳璟和她說話的時候,她也隻是随意應了下,然後繼續盯着賬本。寫寫算算的。
旁邊擺了一架盤算,她很少用到。
陳璟頭一回見她把賬本帶回來做。
鋪子裏生意不多,又有清筠和薛燦中兩個人,基本上的賬目都能當天清掉。
“怎麽了,賬目出了問題?”陳璟坐到了她身邊。
清筠這才擡頭,看了眼陳璟。
“沒有。”清筠回答,“但是薛先生到鋪子裏時間不長。不知道他和東家是不是一條心。故而,他每個月都要把算好的賬給婢子瞧,婢子也要反複對賬。
明日他又有把他的賬目給婢子看。當着他的面。婢子不好太過于仔細,免得他以爲東家疑心他,反而冷了他的心。
東家自然是相信做事的人,可婢子不能心裏沒數。哪怕信任他。也要知道他的賬目。讓他知道東家不好糊弄。婢子提前偷偷把他的賬本帶回來,仔細盤查,明日對賬的時候,假裝随意翻翻,指出幾個錯處。”
陳璟聽了,不免驚訝。
特别是她說假裝随意翻翻,然後就指出幾個錯誤,讓陳璟失笑。
這小妮子不僅僅心算厲害。禦人也頗有手段。
陳璟覺得自己從前有點小瞧她。如果給她機會,也許她也會成爲八面玲珑的生意人。甚至比婉君閣的婉娘還要有本事。
天生心算過人,已經很難得了。
陳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似青稠般的青絲,涼滑柔順,陳璟掌心摸着,心裏就起了暖意。
“那你忙,對好了告訴我。”陳璟不再打攪她。
他自己洗漱後,躺下翻幾本藥書。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清筠的賬本才對清。她脖子有點酸,伸了伸懶腰,回頭看了眼陳璟。
陳璟仍在看書,卻有點瞌睡,半眯着眼睛。
“東家,對好了。”清筠起身,對陳璟道。
陳璟放下書,道:“那收拾收拾,睡覺。”他打了個哈欠。
清筠點點頭。
她去簡單梳洗一番。
等她上了床,陳璟摟住了她,吻了下她的面頰,問她:“賬目可看出了問題?”
“薛先生寫錯了兩個字,賬目沒有任何錯處。等他明早把賬目給婢子,讓婢子對賬的時候,婢子就告訴他。”清筠有點得意,聲音很輕盈。
她開心的時候,聲音也輕盈愉悅,格外好聽。
陳璟也笑了。
這晚,清筠興緻很高,甚至有點主動,陳璟又年輕,身體很好。見她歡喜,就折騰了兩回。
次日早起,清筠就低聲跟陳璟抱怨說腿發軟。
陳璟大笑。
用了早膳,清筠和陳璟去了鋪子。陳璟讓魏上幸帶上藥箱,又吩咐小夥計阿來,跟他一起進山。
“東家,您進山還帶着藥箱?”朱鶴不解,“是去請先生,還是去看病?”
“這個,朱掌櫃就不懂了。山裏人每個月都是定期下山趕集,把木柴或者獵物換成糧食。山路難走,平日裏他們鮮少下來。
特别是女人、老人、孩子,哪怕有疾也要忍着。東家就是怕進了村子,有人生病而他沒有帶藥,心裏過意不去。”倪先生笑着,跟朱鶴解釋。
這點,倪先生很有經驗。
有次,山裏有個年輕人後背生了個膿瘡,高燒發熱,人都要昏迷了。他們家人把他擡到城裏,請倪先生診治。
倪先生開了方子,他們抓了藥又把年輕人擡回去。
回去的時候,倪先生反複交代他們,半個月後一定要來複診。那個膿瘡,一次是治不好的。
不成想,年輕人沒有再來。
那段時間,倪先生沒什麽生意,體格也好,又知道地方,就親自去看那位年輕人。既然是他治的,倪先生就希望能治好,免得中途複發。當時,他趕了四個時辰的路上,到了山裏天都黑了。
山上的小村子裏,住了十幾戶,都是一家老小,幾代同堂,總共百來口人。
有家婦人産子,産後惡露不行,婦人眼瞧着就不行了。家裏人去山下請醫,不知走到了哪裏。兩天沒有回來。
正巧倪先生帶了藥,救了那婦人一命。
往後的幾十年,他隔幾年就要被請進山裏去看病。每次進山。倪先生都要多準備些其他藥,防止出現急性病。
像被野獸咬了,傷口發爛,遲遲不能結痂、小孩子貪玩從樹上摔下來胳膊脫臼、誤食山裏的果子或者草,渾身發紅發癢等,各種病。隻要不是要命的,山裏人都熬着。熬不過去就病逝了。
倪先生救過幾次。有救好的,也有太嚴重無能爲力的。
所以,陳璟進山帶個藥箱。是非常明智的,倪先生也深感佩服。他越發覺得這孩子肯定是有位醫術高超而且醫德高尚的師傅,要不然,這些小事。他怎麽會知道?
越是小事。越發體現家學。
倪先生想問,但是想到陳璟從來不提及,就不好強人所難,隻得強行把自己的念頭壓制住。
“對啊,我也是防患于未然。”陳璟笑了笑,“藥箱并不重,背着也無妨的。”
夥計幫忙套好了馬車,陳璟、魏上幸和阿來乘坐。往城外望陀山趕去。
進山可能會迷路,多個人多分照應。所以夥計阿來也一起去。
約莫趕了一個時辰的路,就到了望陀山山腳。
山腳有個茶棚,七十來歲的老人,在路上賣茶。茶棚後面有個馬棚,專門給過路的馬匹提供糧草和飲水。
陳璟把馬車留在馬棚。
他向茶棚的老人買了三碗茶,留下十文錢,問了進山的路。
老人一一告辭陳璟。
陳璟他們喝了茶,轉身就上山。
“東家,我來背藥箱。”阿來見陳璟自己扛了藥箱,準備上山,連忙去奪陳璟的藥箱。
陳璟不讓他背,笑道:“山路不好走。從山腳到山上的村子裏,至少兩個時辰的山路。我先背着,等我累得走不動了,你再背。這樣,大家都能歇息。”
阿來不敢違逆陳璟,隻得道是。
二月初的江南,東風始來,虬枝新發。山路叢林,樹木都發了嫩綠的翠芽,也有不知名的野花,小心翼翼開放着,新紅淺翠,相得益彰。
吹在臉上的風,不複冬日的寒冷,柔軟溫和,似紗幔從面頰滑過般。
“東、東家,還有多久到?”走了半個時辰,阿來累得爬不動了,滿頭大汗。
相較于阿來,魏上幸反而顯得輕松。
“還有一個半時辰。”陳璟道。
阿來隻差跌坐在地上。
又走了半個時辰,魏上幸也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陳璟很快就遠遠把他們丢開了。
他差不多沒走一刻,就要停下來等魏上幸和阿來一會兒,才能保證他們不走丢。阿來九死一生的感覺,到了陳璟停腳的地方,直接癱在地上。
“就你這樣的,還要幫我背藥箱呢。”陳璟笑道。
阿來接不上來氣,額頭全是汗,尴尬笑了笑。
他們走了大約兩個半時辰,才走到半山腰開闊平坦的地方,這裏就是村子裏。
村子口,獵戶們用樹木、荊棘、刺藜等,搭建了高高的院牆,防止野獸偷襲村子,也有厚重的木門。大門外,有兩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手裏拿着木棍,守在這裏。
看到陳璟他們,兩個孩子立馬戒備,用木棍指着陳璟問:“你們是哪裏來的,要做什麽?”
“請問,王先生住在這裏嗎?”陳璟問兩個孩子,“我們是來找王先生的。”
“我們村子裏沒有姓王的。”孩子道,“村子裏不給進。”
兩個孩子很戒備,半弓着腰,陳璟他們再敢邁進一步,他們就要用木棍打人。
陳璟還要說話,卻聽到有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是誰啊?”
女子的聲音很清脆,似山泉般純淨甘甜,遠遠傳來,非常好聽。
片刻,有個女子走到了跟前。
她高挑的個子,纖細窈窕,穿着粗麻布的上衣和襦裙,一頭濃密的頭發梳了辮子,斜斜垂在胸前。
大概十五六的樣子。
山路的女孩子,皮膚不怎麽白,但是緊緻細膩,很健康開朗的模樣,非常讨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