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他們湧進來,看到滿屋子的情況,大家傻眼了。
“大伯!”陳十八很會來事,遠遠瞧見了大伯和陳二,立馬又高聲哭起來。五嬸被陳璟吓住了,立馬捂住了孩子的嘴巴,不讓他哭。
陳十八的哭聲,變成了低低的嗚咽。
“陳央及!”大伯瞧見這樣,氣得額頭青筋暴突。
這是行兇,應該讓官府将他抓起來!一個外人,這樣闖到旌忠巷,把人打成這樣,且不說有沒有人倫,這樣欺人太甚,應該讓官府介入。
陳璟回頭,看到了大伯、陳二、陳七和陳八。
他們踏進來,卻不敢往裏走,都站在門口。
“都來了?”陳璟對他們道,“正巧,我解釋一下。昨日在族學裏,十八弟罵文恭,說他爹爹死在外頭了,現在又罵我是下等人。故而,我要教訓教訓他。他一個孩子,怎麽會說這樣的話?都是五叔五嬸教的。
詛咒我大哥,辱罵我,這是對我們的侮辱,自然要回去的。五叔養子不教,罪同十八弟,我等于替伯祖父教訓他,不用道謝。
五嬸是女人,我不打女人。但是他們讓小厮上來打我,所以打小厮是自衛。
就是這麽個情況,清楚了麽?”
他似個長輩,把事情告訴晚輩一聲,讓他們心裏有數,根本不在乎他們怎麽想,要怎麽處置他。
大伯目瞪口呆。怒意灼熱,反而不知該說什麽。
聽聽陳璟這口氣,好似他還吃了虧一樣。大伯氣得眼前發昏。這小子要翻天的。
陳二也生氣了。他一向溫和,此刻臉色難看極了。
陳璟何其嚣張!
他哪裏把族規、家規放在眼裏?他這是不孝。
不孝是要坐牢的。
而陳璟,絲毫不畏懼。這讓旌忠巷顔面何存,讓陳二也毫無體面!
豈有此理。
陳七則在心裏笑死了,心想陳央及真厲害。他那個鞭子,能把這麽多人打倒,應該是耍得也很好。回頭讓他教教自己。
“清楚了吧?”陳璟見他們沒反應,又道,“說清楚了。那我們走了啊。”
說罷,他将手裏的鞭子捏得緊緊的,幾乎要揮起來。然後拉着陳文恭的手,往外走。
瞧見滿屋子的慘狀。大伯和陳二都覺得自己擋不住陳璟的鞭子。要是被陳璟打一下。他們還真沒有法子,隻得平白無故丢人現眼。
哪怕去告官,陳璟坐牢,他們也丢臉。
因此,他們不敢攔,任憑陳璟若無人之地,輕輕松松出了屋子。
等陳璟出了屋子裏的大門,快要出了院門。大伯才轉身,怒斥陳二:“攔住他啊!”
陳二心裏一番反感:你怎麽自己不去攔?
于是。他沒有動。
“我去攔。”陳七連忙追出去。
出了院子,他幾乎要大笑起來。
笑死了!
反正陳七也不喜歡五叔,看到他吃虧,陳七無所謂的。
出了院子,陳璟和陳文恭走得很快,陳七氣喘籲籲才追上他們。到了跟前,陳七喘了幾口氣,哈哈笑起來:“陳央及啊陳央及,你娘的還有沒有王法啊?”
“快走吧,回頭他們派小厮來抓,真鬧大了。”陳璟也笑了。
他牽着陳文恭,繼續往前走。
陳七也跟着他們。
他們出了旌忠巷,才腳步緩和下來。
陳文恭開心對陳璟道:“二叔,你真厲害!”
陳璟笑了。
“厲害個屁!”陳七笑罵道,“回頭二哥肯定要找你算賬。到時候你可怎麽辦,還不是要去五叔那裏賠禮?”
陳七有點幸災樂禍。
陳璟笑了笑,道:“不會的,二哥最是明察了。他知道我沒有錯,豈會亂罰我?你放心。”
他說到陳二,雖然是贊美,語氣到底有點怪。
陳七聽得出來,卻也懶得計較,反正誇他二哥了,于是道:“二哥明察秋毫不假,你不敬長輩也是大罪。”
然後又問陳璟,“你鞭子耍得好?教教我嘛。上次在馬球場,我知道你馬術好,也一并交給我。”
上次陳七還氣哄哄的。
轉眼間他就忘記了。
陳璟又笑,道:“改日吧。我現在忙得很,哪有功夫教你馬術和鞭子?藥鋪裏一堆事,我忙得轉不開。”
陳七冷哼:“你不願意教我。”
“差不多吧。”陳璟笑道。
陳七撲上來要掐死陳璟。
陳璟躲開。
兄弟倆鬧了一路。
陳文恭知道他們在開玩笑,也跟着鬧,幫陳璟打陳末人。他們像三個孩子似的,回了錦裏巷。
陳末人來過這巷子兩次,都沒有仔細看過。
“看看你們家院子。”陳末人道。
“今天沒空,回頭我還要去趟縣衙。”陳璟笑道,“我送文恭進去,你可要去給我嫂子請個安?”
“免了吧,我在外頭等你。”陳七道。
前年陳七讨要清筠的事,李氏和清筠至今介懷。每次瞧見陳七,李氏神色都是淡淡的。雖然陳七多次表示,他絕對不會再對清筠有非分之想,可是李氏依舊對陳七很冷漠。
陳七也懶得找不痛快。
“那行,你等我一會兒。正巧我也有話同你說。”陳璟道。
陳七點點頭,在耳房裏坐了一會兒。
他心想:“央及去縣衙門做什麽?”
難不成,央及怕旌忠巷告狀,自己先去縣衙,和縣尊大人打聲招呼?陳七還得及當初陳璟藥鋪開業,縣尊大人屈尊降貴。去捧場了。
陳璟應該和縣令熟悉。
他先去告狀,那麽旌忠巷的人告官,陳璟也沒事。
陳七不希望旌忠巷再鬧下去。
他沒有家規、族規。尊老愛幼的意識。反正,他從來也不尊重五叔等。要是誰敢罵他,他也要打人的。
陳末人倒沒有覺得陳璟做錯什麽。
“央及現在蠻厲害的。”陳七想。想到這裏,心裏五味雜陳。
曾經,陳央及還不如他陳末人呢。如今,大家提到陳璟,至少有話題說。雖然不好聽。卻是羨慕嫉妒的意味。
而陳末人,還是陳末人,依舊是個纨绔。
不過。陳末人也不在乎。
他的家産,足夠他吃一輩子的,沒必要上進,自己那麽辛苦。渾渾噩噩過日子。也挺舒服的。
他正胡思亂想着。陳璟換了身衣裳,出來了。
他們去馬房,讓馬夫套了馬車,去縣衙。
路上,陳七問陳璟:“你要去告狀啊?”
“不是。”陳璟笑道,“一點小事。”
“什麽事?”陳七又問。
“私事。”陳璟道。他就是不告訴陳七。
陳七氣得破口大罵:“混賬!”
陳璟就哈哈笑。
馬車很快到了縣衙。陳璟撩起車簾,跳下了馬車,轉身對也要出來的陳末人道:“七哥。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就是去說幾句話,立馬回來。”
說心裏話。陳七也不願意見縣令。
“行。”陳七道。
陳璟往縣衙裏走。
陳七在車裏等了不過半刻,陳璟就回來了。
“事情辦好了,走吧,去藥鋪。”陳璟對馬車夫道。
陳七點點頭。
兄弟倆到了陳璟的藥鋪。
藥鋪裏,藥草氣息很濃郁。陳璟覺得很好聞,夥計們也适應了。但是陳七很少接觸這些東西。
他隻感覺一股子刺鼻氣息,讓他透不過氣來。
“什麽怪味!”陳七捏住鼻子,說了這麽一句。
鋪子裏有兩個人按方抓藥,還有位請倪先生看病。
陳七說話聲音有點大。所以,鋪子裏的先生、掌櫃、夥計和客人,都看着他,目光裏帶着幾分不友善。
“怎麽了,就是難聞。”陳七不高興。
陳璟笑笑,拉了他上二樓。
推開旁邊廂房的門,陳七瞧見一位穿着青布棉長襖的先生,正在對賬,神态認真。身後身後,一個穿着半舊月白色梅樁長襖的女孩子,梳着雙髻,垂頭寫字,露出一段雪白修長的頸。
陳七愣了下。
女孩子擡起眼,陳七愕然:“清筠......”
清筠這幾年越發張開了,眼睛比從前更加水靈,腰身也越發消瘦,胸部更大了,鼓鼓的。
清筠瞧見了陳七,立馬冷臉。
“進來吧。”陳璟攔在中間,擋住了清筠的視線。
陳七有點尴尬。
清筠每次看到他,也是一副要拼命的樣子。這小妮子烈得很。平日裏不說話,但是性格執拗,很難對付。
他跟着陳璟,進了廂房坐下。
“薛先生,把上次叫你做出來的賬目,拿給我。”陳璟道。
他之前告訴過薛燦中,把鋪子裏的股份算出來。這樣,分成十股。十股裏面的兩股,他要給陳七。
“東家稍待。”薛燦中起身,從書架上取賬本。
取下來之後,陳璟交給了陳七看。
陳七不解。
清筠也看着陳璟。
“去年不是答應你,不給你賀振看病看個銀子,等開了藥鋪要分股給你麽?”陳璟道,“以後,望縣西街玉和堂的鋪子,有二股是你的。到了年末,我給你吃紅。”
陳七怔怔接過賬本。
他心裏頗爲震撼。震撼之餘,也很喜歡。
反正也看不懂,随意翻過之後,陳七點點頭,裝模作樣道:“好啊。”
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隻有這間鋪子的二股。”陳璟笑道,“不是整個玉和堂的二股。”
“這間鋪子不就是整個玉和堂?”陳七不明白。
“我将來是要開分号的嘛。”陳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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