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蘭居的東次間,設置成了書房的模樣。
書架上堆放了不少的書。
惜文是要讀書識字的,否則怎麽受文人仕子的追捧?
隻有文人仕子追捧,她的地位才高。
讨生活的,都不容易,陳璟想。
沿着書案,有一排椅子,婉娘請陳璟坐下,自己坐到了陳璟的下首。
小丫鬟端了茶之後,婉娘對陳璟道:“你如今不是開了藥鋪麽?往後我們婉君閣的行走,你托付給你了。”
每個大戶人家,都有個專門的大夫,管着脈案。
婉君閣雖然不是大家族,卻也是有錢的,自然不會請遊醫,也要醫術高超的大夫行走,每次姑娘們生病都要請他的。
婉娘覺得陳璟的醫術了得,請了他,惜文的健康就有了保障。
而最讓婉娘看中的是,陳璟對惜文的拒絕從來不留情面。
這很好。
~頂~點~小~說~ 拒絕了幾次,惜文也該死心了。她這個人,從小就在婉娘身邊,養了身望族千金的脾氣,任性而爲。
惜文也是有心氣的。拒絕了她多次,她知道陳璟無意,也不會死纏爛打的,這個婉娘有信心。
況且,後面的貴公子更多,也許不久她就會喜歡别人了。
所以,陳璟在婉君閣行走,婉娘很放心。
“你們不是有劉大夫?”陳璟問。
想到方才惜文的哭,陳璟覺得自己還是少露面比較妥當。
婉君閣從前是劉苓生行走的。
陳璟并不覺得到婉君閣行走。就是自降身份。
他不是嫌棄。
這個年代的青|樓,并不是賣肉的地方。用後世的話來形容,青|樓更像是娛樂公司。伎女像歌星一樣,爲人提供色藝娛樂。長得漂亮是很重要的,才情更加重要。
因爲她們賣的就是才情。
當然,歌星們也有陪|睡的情況,伎女也一樣。卻不是有錢就能睡到,條件很多,價格也昂貴。
像惜文。多少學子盼着一見,都無緣見到。
婉君閣有錢,這裏是銷金窟。一晚上都是揮金如土。有高檔明星,也有低檔外圍女,賣色、賣藝,各憑本事。像個微型的後世娛樂圈。
陳璟是不想多見到惜文。免得她傷心。
“劉苓生啊?”婉娘提到劉苓生,冷笑了下,“他那個醫術,姑娘都被他治壞了,我是信不過他的。從前跟他有點情分,也養了他五年,如今也算兩清了。往後還是和他明算賬。”
陳璟沉默。
他抿唇想了想。
婉娘見他這樣,問:“不想來?”
陳璟猶豫。啧了聲,沒有直接回答。
他既然開了藥鋪。自然是有病家就要登門,這是他的責任。陳璟是比較忙,他還有很多藥丸要研制。但是,沒有上門的生意不做的,隻要婉君閣價格合理,陳璟可以擠出時間。
他有點擔心惜文。
“怕惜文?”婉娘笑着,直接問他。
陳璟擡頭,看了眼婉娘。
“不妨事。”婉娘笑起來,“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小時候就是吃鹌鹑,頓頓要吃,不給吃就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後來,我就依了她,頓頓給她吃。吃了四五天,她就煩了,從此再也不肯吃炸鹌鹑......”
陳璟明白婉娘的意思。
得不到,才非鬧着要。
若是真的得到了,也不會稀罕。
真的得不到,也就算了。
女人大概都是這種心理。
惜文受人追捧,多少貴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她驅使。陡然陳璟拒絕她,可能覺得新鮮有趣,非常得到不可。
等陳璟真的喜歡了她,未必能要到她的身子。
婉娘很有信心。
“惜文姑娘很漂亮,性格也很好。”陳璟沉默一瞬,才緩緩道,“要是天天見面,我真怕自己矜持不了,到時候婉娘不肯給,我也難受。”
陳璟先把所有的話都挑明。
能預想的事,也都說出來。
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到時候婉娘覺得陳璟偷偷摸摸和他們家姑娘好,勾引他們家的姑娘。
“你們若是兩情相悅,我豈會棒打鴛鴦?”婉娘笑道,“惜文是我的養女,我指望她養老,想讓她接下婉君閣。若是央及将來有更大的出息,我們母女還要這婉君閣做什麽?直接投靠央及就是了。”
婉娘行事很有氣魄。
說話也大氣。
陳璟覺得,她真是天生的生意人。要是她生活在新時代,肯定能成就一番事業,不比男人差。
“婉姨都這麽說了,我還有什麽可顧慮的?”陳璟坐正了身子,笑了笑,“不知道診金如何算?”
婉娘聽了,不免一笑。
她真怕陳璟迂腐,半晌不敢談錢,畢竟陳璟從前是個學子。
儒商就是有點這樣。兜圈子,講人情,就是不提錢。最後,大家有了矛盾,又談不明白,都不好看。做生意,就是錢來錢往,最關鍵的是錢。
錢一定要講清楚。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生意上做得清明,賬算得清楚,人情才能長久。
“每年五百兩銀子。”婉娘對陳璟道,“央及以爲如何?這可是劉苓生的好幾倍。”
若是小鋪子,一年都不能有五百兩的盈利。
哪怕是再富裕的人家,對行走的大夫也開不到這個價錢。
“五百兩,隻是出診費。”陳璟道,“若是到我鋪子裏買藥,藥錢另算。”
“這個是自然了。”婉娘笑道。“劉苓生沒有藥鋪,他開的方子,也是我們自己取藥。”
五百兩的出診費。比倪大夫高很多了?
“婉姨,你們有多少姑娘?”陳璟又問了句,“我除了給姑娘們看病,那些丫鬟龜奴,也要我看麽?”
“自然是每個人了。”婉娘道,“難不成丫鬟生病了,我再另外找大夫麽?”
“那總共有多少人?”陳璟問。
婉娘就去拿了賬本。
她自己算了半天。
婉君閣包括婉娘、小姐們、丫鬟、龜奴、護院。一共九十四人。
普通大族,也是這麽多人。
不過,一般小丫鬟、龜奴生病。都沒有資格請大夫,都是自己忍着。除非真的不行了,才需要大夫出診,不會風寒發熱也請陳璟。
“多少姑娘?”陳璟又問。
“三十五位。”婉娘笑道。
陳璟在心裏算了算。覺得還是挺劃算的。
“成。”陳璟答應了。“往後我過來行走。婉娘大可放心我,我這個人不會喝酒,也不沉迷女色。”
婉娘笑起來。
“央及,你還小。”婉娘笑道,“尚未食髓知味,才敢說自己不沉迷女色......”
陳璟笑笑,沒有反駁。
别人把他當孩子,他覺得還不錯。
孩子總少些責任和擔當。
價格談妥了。婉娘和陳璟都覺得賺了。
陳璟想着,才三十幾個姑娘。每個月生病的人應該不多,可能隻需要走一兩趟;而婉娘更覺得賺了。在婉娘看來,陳璟簡直是個神人,什麽病都能藥到病除。
彼此滿意。
有了幾句閑話,陳璟起身告辭。
婉娘送他到大門口。
這時候,又下去了雪。
霰雪打在臉上,有點疼。
陳璟想着,今天是鋪子年前最後一天開門,他應該去趟鋪子裏,看看還有什麽病患沒有。
于是,他回了玉和堂。
下了馬車,雪仍是洋洋灑灑。沒有工業化、沒有全球變暖的古代,南方也有這樣連日的暴雪。
玉和堂的大門半遮着。
門口卻多了兩盤臘梅,都有半人高。
棕黃色的瓷片,繪了濃郁的文彩,各自裝着兩株臘梅。梅花凜然盛綻,似血般秾豔驚目,陣陣幽香不饒人,霸道灑了半街。
陳璟去婉君閣之前,李八郎和蔡書閑說去觀音寺觀梅。
應該是他們回來了,還買了盆景。
陳璟進門,隻有阿來在前頭照應。
朱鶴、阿吉和阿祥,都去收拾東西、雇馬車,準備明日一大清早就回姚江縣。清筠和薛燦中在後面小耳房算賬。
“東家,您回來了?”阿來迎了陳璟,“朱掌櫃說......”
“不妨事的。”陳璟笑着,打斷了阿來的解釋,“早點準備,明日好回去團圓。你呢阿來,你不去收拾?”
陳璟回來了,他可以看店。
“我要的東西,阿吉和阿祥幫我買,車也幫我雇了。總得有人看店。”阿來笑道。
他們知道陳璟并不苛刻。
陳璟看了眼外面。
雪越下越大,密密如織,漫天的雪花蹁跹。
“......東家,李官人送了兩盤臘梅,就在門口。”阿來又道。
“我知道了。”陳璟笑道。
看着外頭的雪,估計今天不會有人上街了。
陳璟搓了搓手,讓阿來半個火盆來。
他和魏上幸從外頭回來,挨着火盆烤火。
“你呢?”陳璟問魏上幸,“你父母還在望縣嗎?”
魏四他們要出船,不知去了哪裏。
有時候,冬天河面上凍,他們到了冬月就不出船了。
陳璟也不知道具體的,隻是猜測。
“不在。”魏上幸回答,非常簡練。
“那你去哪裏過年?”陳璟問他,“去邢家找你姐姐?”
他兩個姐姐,都在邢家做丫鬟。
他大姐姐甚至是邢太太身邊的得意大丫鬟,算是二等主子。
“不。”魏上幸回答。
陳璟失笑。
“那你跟我回家,伺候我筆墨,端茶遞水?”陳璟道。
“好。”魏上幸答。
他甯願跟着陳璟。
陳璟笑,就這麽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