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從朱家回來之後,沒有聽說過朱明生的小妾再鬧事。
倒是朱萱兒,兩次跑到陳璟鋪子裏來玩。
她長得很可愛,粉雕玉琢,又一身素白,鋪子裏人都知曉她是守孝,都有點心疼她,越發覺得她可愛。
“你怎麽認得路?”陳璟瞧見她,心情就很不錯,笑着和她說話。
可愛的孩子,總是讓人心情明媚起來。
“我乳娘認得。”萱兒道。
陳璟笑笑,摸了摸她的頭,讓清筠去街上買些小點心給她吃。
她就和清筠熟悉了。
到了臘月,鋪子裏也漸漸忙碌起來。
小夥計們都上手。
慢慢的,除了抓藥,也有人到陳璟的鋪子裏來看病。
陳璟看病準,用藥更準。
大家就都知道陳璟年紀雖小,看病卻是非常好。
加上之前病例的積累,開業時的大熱鬧,縣尊、邢家太太和沈長玉的送禮等,陳璟的名聲就在望縣傳遍了。
厚積薄發。
每日到鋪子裏來看病的人很多,陳璟也忙碌不堪。
好幾次他的鋪子到了夜市都沒有關門。
他一直到了亥初,還有兩位病家。
他大嫂和李八郎擔心不已,跑到鋪子裏來找他。
“不到兩個月,已經這樣忙了。”大嫂既高興又擔心陳璟,“天天這樣看病,你還能應付?”
“很累。”陳璟道,“勞心勞力的。應該找個坐堂先生。”
“是啊。”大嫂道,“明日就托牙行的人去問問。”
陳璟搖搖頭。
他不太想。
臨時聘過來的大夫,他心裏沒底。
他自己心裏,倒有個人選,就是不知道他願意不願意。
“過了年再說。”陳璟道,“現在年關,聘先生也難。”
李氏聽了,覺得也是,就不再多言。
她轉而又和清筠說話。
“新招的賬房先生,爲人如何?”大嫂又問一旁的清筠。
陳璟鋪子裏缺賬房,他告訴了所有他認識的人,希望朋友們有可靠的人就推舉過來。
後來,沈長玉推舉了一位姓薛的先生,叫薛燦中,從前在沈長玉母親的鋪子裏做賬房。前年掌櫃的去世,沈長玉沒有适合的人經營,鋪子又不怎麽盈利,他處理掉了那間鋪子,夥計和賬房都遣散了。
薛燦中爲人老實,沒有尋到新的東家,沈長玉每年都接濟他。
賬房不像其他人,他們管着鋪子裏的賬本,中途過來的,東家難以信任。薛燦中又老實不會說話,新東家更加不會用他的。
正巧陳璟這邊缺賬房。
沈長玉覺得,陳璟這個人,醫術那麽好,爲人應該有點魄力和見識,不至于沈長玉推薦的賬房就以爲是沈家的眼線。
所以,他本着對朋友的信任,把薛燦中推薦給了陳璟。
陳璟讓薛燦中看過賬本,薛燦中的算賬本事很強,心算能力也很好,陳璟當即就很滿意。
陳璟有自制的簡易複式記賬法,給薛燦中看過。
薛燦中研究了一天,大贊這種記賬法子很好。
陳璟覺得,他對于做賬房,是爐火純青的地步,于是很感激沈長玉,收下了薛燦中。
鋪子裏就有了兩位賬房。
清筠計算能力遠勝正常人,但是字寫得不太好;薛燦中對做賬有心得,字也寫得很好。最近鋪子裏生意多,正巧兩個人,彼此都省力。
“很好。”清筠言簡意赅道。
“那就好。”李氏笑道,“要不然這麽忙,你一個人肯定要出錯。有兩個人,彼此照看,也會錯賬。”
清筠點頭道是。
前些日子,大嫂買了兩個小丫頭,都是十三歲。她們是自家父母賣出來的,都是貧寒人家女兒,出身清白。賣了三十年,花了十兩銀子。
兩人丫鬟做事勤懇,所以李氏身邊也不用清筠再回來照應。
大家說了片刻的話,陳璟用了晚膳,就去睡下。
他累得手腳發軟。
清筠跟過來,服侍他洗漱,替他鋪床疊被。
忙好了之後,她站在旁邊,低聲對陳璟道:“東家,再聘位坐堂先生吧?您着實太累。”
陳璟心裏微暖,笑道:“我認識一位倪先生,醫術很好,年紀大有威望,坐堂最合适了。他是自己行醫,沒有醫館。聽聞他幾個兒子也都是行醫的。若是他願意過來,将來他兒子也可以到我鋪子裏。
等過了年,我去拜年,試試他的意思。如他不答應,那再考慮其他吧。”
清筠眼眸微亮。
“那挺好的。東家就不用這樣累。”清筠柔聲道。
而後,她又輕輕垂下了頭,露出一段修長粉嫩的長頸。
“别擔心,去睡覺吧。”陳璟對她道。
清筠嗯了聲,低頭退了出去。
累得太狠,陳璟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到鋪子裏,又是一番忙碌。
忙到中午的時候,沈長玉突然來了。
“長玉兄,你怎麽有空到這裏來?”陳璟笑着,起身迎接了他。
沈長玉跟陳璟見禮,然後道:“我是來請你出診的”
“誰不舒服?”
“是我們房頭的太太。”沈長玉笑道。
他們房頭的太太,就是他父親的繼室,他的繼母。
沈長玉兄弟和沈十三娘,都是原配生的。所以,他們都不喊繼室叫母親,而是和下人一樣,喊太太。
雖然既擡舉了繼室,又顯得生疏,但是他們自己樂意。
一句母親估計是叫不出來的。
“怎麽不請倪大夫?”陳璟笑問。
大戶人家都有固定的大夫。沈家固定的大夫,就是倪大夫。
陳璟昨日才提到了倪大夫。
“也是不巧。”沈長玉道,“他自己染了風寒,病得糊裏糊塗的。他兒子也是學醫,請來瞧了,開的方子沒用,到底不如他父親的醫術。
我便說,少年神醫的醫術很好,不如請他。”
“少年神醫?”陳璟失笑。
“怎麽,你不知道麽?”沈長玉笑道,“現在大家提到玉和堂,都說那是少年神醫的藥鋪。神醫醫術好,藥更好。”
“這個,還真是頭一次聽聞。”陳璟笑道。
沈長玉說這話的時候,朱鶴他們都在場。
“真的麽?”朱鶴也笑着反問,心裏很高興。
還有好幾位病家。
“這是真話。”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聽到沈長玉這話,連忙接了話腔,“我就是聽聞少年神醫的名聲,才來請診。神醫果然名不虛傳。”
這人是失眠,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哪怕能睡着,夜裏也不能安。
陳璟開了半個月的方子。
他這次來複診,說已經能睡得踏實了。
除了複診,他還是特意來親自向陳璟道謝的。
聽到沈長玉說那話,陳璟和朱鶴有點難以置信,這中年人忍不住插嘴。
“過譽了。”陳璟笑了笑。
“是陳東家謙虛。”其他病家也道。
陳璟拱拳道謝,喊了魏上幸提着藥箱,跟着沈長玉,乘坐沈家的馬車,去南橋巷,給沈長玉的繼母看病。
路上,陳璟問是什麽病,怎麽起因的,症狀如何。
沈長玉卻不想多提。
“明年二月的春闱,你們家派人去打聽消息了嗎?”沈長玉轉移話題,問起了陳璟的哥哥陳璋,“你大哥可有消息?”
陳璟歎了口氣,道:“已經派人去了。目前還沒有消息回來。我想,要麽是大哥不願意讓我們知道他的消息,要麽他不能傳回消息。不管是哪種,都不容樂觀。”
“别擔心。”沈長玉安慰陳璟,“會有好消息的。”
陳璟點點頭。
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哥,家裏也不依靠他生活。他什麽時候回來,陳璟其實不太擔心。但是他也盼望大哥能回去。
大嫂需要丈夫,侄兒侄女需要父親。
“要不是十三娘生病,我今年端午過後也該進京了。”沈長玉道,“若是我進京,還可以幫你查訪。”
“那多謝了。”陳璟笑道。
沈長玉也笑了笑。
頓了下,沈長玉對陳璟道:“十娘還沒有消息回來。”
陳璟一怔。
沈長玉突然提到了沈十娘。
陳璟轉臉,去看沈長玉。卻見沈長玉也在看他,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上,判斷出他的情緒。
“哦。”陳璟淡笑,情緒盡斂。
“央及,老實說,你同十娘有交情,是什麽樣的交情?”沈長玉倏然問陳璟。
這話,陳璟有點難回答。
他沉默了下。
沈長玉見他爲難,又換了種問法:“是不是提到她,或者沈家,你心裏就要咯噔一下?”
陳璟終于從沈長玉話裏,聽出了幾分意思。
沈長玉隻差直接說,如果讓你和沈家其他女孩子結親,你會不會不痛快,時刻想到十娘?
沈長玉是來試探陳璟的。
他是想把妹妹托付給陳璟。
上次陳璟開業,來了那麽多人,其實他們彼此也是很震撼的。像邢家太太、縣令大人等。沈長玉那時候就覺得,陳璟比他想象中更有能耐。
陳璟模樣不算差的,而且爲人沉穩,既不是輕浮油嘴滑舌,也不是老實木讷無能的,又有能耐。
将來沈長玉進了進士,做了官,再提攜幾分,陳璟這個人就很有前途。
也許可以做到太醫院的院丞。
要不是陳璟,家裏人都認爲十三娘是未婚懷孕,也抛棄她,不是丢棄在莊子裏,就是脅迫她出家。
陳璟是十三娘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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