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和朱鶴,立在船尾說話。;.
朱鶴語重心長對陳璟道:“東家,今日這牛黃,買得不對!東家明知道價高了整整十幾倍,還要買......”
“我是故意的。”陳璟道,“我自有緣故。”
“東家什麽緣故?”朱鶴問。
他不太相信陳璟這話。
在朱鶴看來,陳璟就是有錢作怪,完全不知籌劃,不把銀子當回事。幾千兩買人參,朱鶴已經咋舌。
結果,陳璟又花了一萬多兩買二兩牛黃!
這已經是朱鶴難以容忍的程度了。
在朱鶴看來,這已經不是開藥鋪,而是貴公子揮金如土,撒錢玩呢。
如此下去,陳璟大概要賠光所有錢,鋪子關門倒閉。朱鶴是李八郎的掌櫃,他受李八郎所托,要照顧好陳璟。
故而,他要和陳璟好好談談。
在藥鋪,陳璟是東家,朱鶴不能當面說他什麽。
朱鶴也想讓陳璟買個教訓,往後就知道節約。所以,他事後再說。既顧全了陳璟的面子,又能給他一個教訓,也許他聽得進。
不成想,陳璟狡辯了。
朱鶴先聽聽他怎麽狡辯,再反駁他。
“......牛黃是名貴藥材,原本就是暴利。五百銀子一兩,已經很高了,遠遠超出他們的進價。七千銀子一兩,更是暴利。商人逐利是本性。我今天花了七千兩買了牛黃。又有點小名氣,明日藥市就要傳遍。
既然有暴利,誰不想分一杯羹?有利跟風是最正常不過的。所以。下次的藥會,牛黃就要成災了,估計幾年内都賣不動。到時候,咱們再低價買進,就賺了大頭!”陳璟道。
要說,擡藥價這種事,隻有大藥鋪才行得通。
但是。因爲前天買人參的事,陳璟已經是清江藥市的話題人物。現在,他再以一萬四千兩的高價買了牛黃。足以引起參茸行的震撼。
有了利益,大家蜂擁而上,這是慣性。
下次他們去進藥,肯定會進牛黃的。
宗德堂想讓陳璟買不到牛黃的願望。也要徹底落空了。
所以。陳璟才花了這一萬四千兩。
他不是爲了買牛黃,而是爲了攪渾牛黃市場。
一萬四千兩的巨額,完全可以攪渾了。
“咱們......”朱鶴聽罷,隻差吐血,“東家,牛黃又不是黃連,您還能十斤、百斤的買嗎?您一次隻買幾兩,哪怕價格再低。您的錢也回不來。”
“誰說我隻買幾兩?”陳璟笑道,“我就是要十斤、百斤的買啊。”
正常的牛黃五百一兩。等市場上牛黃泛濫成災,家家鋪子裏牛黃囤積出不去,估計二三百兩也要買了。
陳璟買個十斤,足有賺頭!
而且,幾年内的錢都賺回來了。
“......”朱鶴不知該說什麽。
“你知道安宮牛黃丸嗎?”陳璟道。
朱鶴正氣得不知該說什麽,倏然聽到陳璟這麽問他,回神看了眼這個孩子。隻見這孩子眼睛亮亮的,信心滿滿,朱鶴打起幾分精神,道:“就是上次您給宗德堂管事用的藥?”
“不錯!”陳璟笑道。
然後,他又把上次在明州治療将死的楊岱舟案例,告訴了朱鶴。
再把前世自己用安宮牛黃丸救命的醫案,也說給朱鶴聽。
“......過不了半年,我保證整個兩浙路都知道安宮牛黃丸。到時候,咱們光買這一項藥,賺頭就是數不清的。您說,咱們要不要十斤、百斤的牛黃?”陳璟說罷,笑着問朱鶴。
朱鶴愣住。
“真......真的?”朱鶴愕然。
“您不相信我的本事?”陳璟反問。
朱鶴心情立馬開朗。
陳璟的本事,朱鶴是見識過的啊。首先在船上,陳璟給蘇泰望而斷病;而後,陳璟又将死了大半的蘇泰救過;在藥市的時候,宗德堂的吳先生有意讓陳璟難堪,最後卻把自己搭進去,陳璟赢得風頭。
他的本事,遠比朱鶴想象中厲害。
如果要用到十斤或者百斤的牛黃,擡高牛黃的價格,讓清江藥市的牛黃成災,到時候再低價買進,的确是絕妙的主意。
光低價買牛黃這一項,以後就不止省下一萬四千兩銀子了。
這叫深謀遠慮!
“東家手段心思,朱鶴佩服。”朱鶴忙給陳璟賠禮道歉,“東家年紀輕輕,就這樣遠謀善斷。往後東家的事,朱鶴再也不插嘴了。”
“别啊。”陳璟笑道,“讓您來做掌櫃,就是想您幫助我,在一旁提點我。該說您,您還是要說。我也不是面面俱到。”
朱鶴哈哈笑起來。
他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
兩人站在船尾,又說了半天的話。
陳璟甚至問朱鶴的家人、孩子等。
“大閨女去年出嫁了。”朱鶴笑道,“家裏還有三個小子,一個五歲的小閨女。老妻身體好,能顧得過來,我也鮮少擔心。”
“等鋪子上了正軌,生意越做越好,我就和你們八爺說,讓他幫你們幾個人都給我。到時候,我把替你們置辦宅子,把您的妻兒都接到望縣,也給他們幾個沒有成家的娶親。”
朱鶴心裏大喜。
他是沒有宅子的,在姚江是租賃院子住。
自己到了望縣,不知什麽時候能回去。假如東家能替他置辦宅子,又把他的妻兒接過來,無疑是對他極大的恩典了。
朱鶴不想表現得太過于激動,臉上的喜色卻掩飾不住。對陳璟道:“多謝東家!”
陳璟笑了笑。
他不想朱鶴這幾個人一直做掌櫃、夥計。他希望可以培養他們,做能認藥辯藥的先生。将來,如果鋪子做大。朱鶴可以一直多總掌櫃,阿來他們做各處的小掌櫃和先生。
他要培養這幾個人。
而後,朱鶴也偷偷把陳璟的意思,告訴了阿吉他們。
大家無疑是充滿了期待。
陳璟也趁着傍晚停船歇息的時候,和魏四聊天,試探他的口風。
“......年紀還小。”當陳璟問魏四,要不要送魏上幸去做學徒的時候。魏四有點舍不得。
頓了頓,魏上幸又道,“他雖然年紀小。做事卻也勤快。若是好心的東家,我自然一百個樂意。就是怕東家不好。如果像您這樣,我就寬心了。”
這一路上,魏四把陳璟的爲人看個一清二楚。
陳璟教小夥計認藥。既耐心又知無不言。這樣的東家。不僅僅是善良,還把夥計當人看,教他們本事。
魏四很羨慕。
如果魏上幸能跟了陳璟,魏四是非常樂意的。
“黑小子聰明得很。”陳璟笑道,“假如您願意,我真想收他做個學徒。我鋪子裏,除了掌櫃夥計,還沒有學徒。隻是。就他一個學徒,要給我拎藥箱。打下手,可能活有點多,有點累......”
“多謝東家,多謝東家!”魏四激動不已,連忙噗通給陳璟跪下,不等陳璟說完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生怕陳璟後悔。
做學徒,比做船老大強多了。
而魏四覺得,陳璟這樣的東家,可遇不可求,錯過就難找了。
魏四這麽一跪,驚動了其他人。
魏四的女人還以爲是魏四惹惱了陳璟,正在賠罪呢,連忙跑過來,詢問何事。
“東家要收黑小子做學徒呢。”魏四興奮道,“快,快把黑小子叫過來,給東家磕頭。”
魏四的女人愣了下。
她既高興,又覺得不舍。
可到底孩子的前途重要,她去把魏上幸叫了過來。
“東家讓你跟着去做學徒,快給東家磕頭。”魏四生怕魏上幸不樂意。
不成想,魏上幸很幹脆痛快,不等他母親逼迫他,就開口叫了聲東家,給陳璟磕頭。
他很願意跟陳璟走。
陳璟笑了笑,扶他們父子起來。
他拍了拍魏上幸的肩膀,道:“好小子!”
魏上幸臉有點紅,不再說話。
“這是好事。”朱鶴他們也說。
晚膳的時候,魏四把藏在底艙的一壇酒搬出來,給陳璟敬酒。
陳璟不能喝酒,但是魏上幸和魏四敬酒,他還是咬牙,一口氣喝了。
喝完就感覺醉了,暈頭轉向的。
頭也疼了兩天。
“東家,往後少喝酒。”清筠低聲對陳璟道。
陳璟坐在船尾,揉着發疼的額頭,聽清筠曼聲絮語,微微笑了笑,道:“嗯,往後少喝。”
回程的時候,順風順水,十月二十四,就到了望縣。
他們是晌午到的。
在碼頭停船之後,陳璟雇人把藥材搬到鋪子裏去。
清筠回了七彎巷。
陳璟在碼頭看着。
約莫半個時辰,他大嫂和李八郎都來了。
“讓我瞧瞧,瘦了不曾。”大嫂眼裏有水光,拉着陳璟的胳膊,上下打量,“可叫我着急,這麽就才回來。十天前就該到了。”
“路上耽誤了。”陳璟笑道。
李八郎也笑,上前拍了下陳璟的肩膀,道:“怎麽穿個棉襖,路上這樣冷?”
水面上濕氣中,陳璟他們都穿着上次在清江縣買的棉襖。
“冷。”陳璟笑道,“也很有趣。下次藥會,你也去玩啊。”
大家說笑着,藥材就搬得差不多了。
陳璟還要去藥鋪,整頓一番,就對大嫂道:“您和清筠先回去吧,我晚些時候回來,等我收拾好。”
“我跟你去。”李八郎道。
“行。”陳璟道。
“早些回來,等你們吃晚膳。”大嫂吩咐。
陳璟道好,就和李八郎、夥計們,一同去了藥鋪。(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