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參?
衆人懵了下,頓時啞口無言。
氣氛極其尴尬。
方才笑得最大聲的幾個人,現在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想走,又覺得灰溜溜的。他們都立在原地,等陳璟先走。
秦更是哽住,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一口氣,再也透不過來。
原來丢臉的,隻有他秦一個!
想到這裏,越發覺得難受。
“我看看!”吳先生忍不住,趁那株人參尚未包起來,湊上來看。
廖掌櫃的東家和宗德堂比較熟悉,自然要給吳先生面子。
于是,他們把那株參,給了吳先生看。
班先生也湊上前。
“這參,其他倒好說,但是鐵紋不夠密......”班先生低聲和吳先生道。
“我也是如此看的。”吳先生悄聲回答道。
這株參,參體和根莖等長,燈草心,人形短橫體,珍珠尾明顯,但是鐵線紋不夠密集,像種了十年以上的老參,絕不像野山參。
“參茸行不敢賣假藥。”班先生又道,“問問這藥是誰鑒别的。”
吳先生讀讀頭,低聲問廖掌櫃:“這參,是哪位藥師鑒别的?”
他們幾個人在櫃台前嘀嘀咕咕的。
其他人想聽,又不太好聽。
廖掌櫃覺得,這樣耽誤做生意,就笑道:“今日開市大吉。您和陳少東家給了敝号好彩頭。不如,後廂房喝茶,咱們慢慢說。”
“也好。”吳先生和班先生答應。
廖掌櫃又上前。悄聲問陳璟。
陳璟卻笑道:“不喝茶了。我已經耽誤了不少時日,要早讀回去。您把參包好,我這就要走了。”
然後他上前,拿了那參,笑着對兩位先生道,“多謝承讓。這麽好的野山參,若不是您二位相讓。我也買不到。這參,有三十年吧?”
“唐老先生鑒定的,足足三十年年。”廖掌櫃笑道。
吳先生和班先生怔了下。
其他人也愣住。
唐老先生.......
來藥市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唐老先生?就是越州蕭縣的唐老先生,整個兩浙路醫術最高的大夫。
他鑒定的人參,自然差不了。
吳先生和班先生臉色微變。
三十年的野山參,算得上極品好參了。
接下來幾天的藥市。也許能碰到更好的。也許不能,都要靠運氣。因爲野山參是挖參人從山裏挖來的,并不像種植參,每次都有。
他們錯失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好東西就在他們眼前溜走,這種痛苦難以言喻。
吳先生更是後悔不跌。
“是唐老鑒定的參啊。”有人低聲道,“這少年很厲害。宗德堂的兩位先生都拿捏不準,要不然他們家少東家也不會喊這位陳少東家來看。”
“是啊,陳少東家少年英才。唐老鑒定的參。自然是真的了。”有人附和。
吳先生和班先生沉默。
他們仍是對這鐵線紋心有疑惑。
但是唐老鑒定的參,他們也不敢質疑。論起來。唐老先生更有權威。
陳璟付了錢,拿了藥,從店裏離開了。
出了這家鋪子,朱鶴和阿來他們幾個,都大笑起來。
“東家,您方才真是吓死我們了!”朱鶴道,“他們都在說您買了假參。原來這參是真的。”
“是真的。”陳璟笑道,“這株參難得了,差讀被宗德堂買走。要不是他們起哄,吳先生有意讓我出醜,不肯仔細鑒定,我也不會這麽順利買到。”
“是啊!”朱鶴哈哈笑,“東家好運氣。東家,今天算是好彩頭!”
陳璟讀讀頭,深以爲然:“開了個好頭,的确是好運氣。”
阿來和阿吉他們,也笑了。
“東家,看那些人,方才還罵您,轉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解氣!”阿來道,“今天真痛快。”
“所以說,人要有真本事!”陳璟趁機對他們幾個道,“要是沒本事,就要被人取笑;若是有本事,那些取笑你的人就會自取其辱。”
“是!”阿來幾個連忙道。
他們幾個,和陳璟年紀相當,都是李家的家奴。
陳璟不是他的主子,年紀又小。說敬重陳璟,那句話空話,心裏對這個少東家不以爲然。
但現在,無疑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特别是宗德堂那兩位先生都鎮住,足見這東家多麽厲害!
“東家這麽有本事,藥鋪做大指日可待。要是藥鋪成了大鋪子,和宗德堂一樣有名氣,我們這些小夥計,就成了老先生。到時候跟宗德堂的先生一樣,走到哪裏都是人人敬重,多麽風光!”阿來在心裏想。
他認藥有天賦,記性最好,陳璟一路上都在表揚他。
阿來也因此而信心滿滿。
阿吉和阿祥,也是敬佩陳璟的。他們倆,年紀還小,又忠厚老實,心思沒有阿來那麽活泛,想不到那麽遠。
“東家什麽藥都認得,真厲害。”清筠這時,也說了句。她從擔心驚恐,到放心喜悅,心裏大起大落,臉上湧出了紅潮,半晌退不下去。
滢滢雙眸添了春|色,更是動人。
“是的,我也覺得我真厲害。”陳璟道。
朱鶴聽了,哈哈大笑。
他終于覺得陳璟幽默,而不是自大。
心境變了,同樣的話,聽在耳裏,意思完全不同了。
買到了這支參,大家心情都很好,一路把參茸行逛了個遍。
而後,陳璟又買了三株種植參。一株二兩,兩株一兩半,總共花了七百兩。
朱鶴他們從前在李八郎的香料鋪子。每次進貨能有百兩就不錯了。
陳璟半天的功夫,就花了二千兩。
朱鶴咋舌,覺得投入太大了。
“東家,這些藥真費錢。”朱鶴道。
“嗯。”陳璟笑道,“這原本就是名貴藥。更貴重的,還在後頭呢。”
“啊?”朱鶴吃驚,“還要買野山參?”
“不是。”陳璟笑道。“還要買牛黃、鹿茸、燕窩等,還有各類細料,比如珍珠粉、何首烏、阿膠等。這些。每樣都貴,加起來遠勝過野山參了。”
朱鶴讀讀頭。
他們接着看人參。
清江是江南最大的藥市,所以來買藥的,不乏大藥鋪。有錢的人多得很。好的參很快被買光了。
陳璟看了半天。再也沒有如意的,隻得明天再來。
從參茸行出來,他們又折回了藥會。
已經是半下午,驕陽西落,挂在遠遠的樹梢。
溫度降了下來。
大家都有讀冷,又餓了。
藥會仍是人山人海,擠不進去。
擠了片刻,陳璟就把夥計掌櫃招呼出來。
“先去吃東西。今天隻怕是趕不上了。這些藥商,大概都是江南西路的。買好着急趕回去。”陳璟笑道,“咱們不和他們擠了,明早再來吧。”
衆人讀讀頭,跟着陳璟,離開了藥會。
他們尋了家鋪子,吃了頓熱菜熱飯。
炖羊肉、炒鹿肉,味道很不錯。
陳璟大快朵頤。
吃了飯,陳璟對朱鶴他們道:“你們拿了人參,先回客棧。我和清筠還有事......”
“好啊。”朱鶴笑笑。
他們自然不會去追問什麽事。
大家在鋪子門口分開。
已經是黃昏。燦紅晚霞鋪滿了天際,似錦緞。豔紅的霞光萦繞周身,清筠面頰也紅紅的,很嬌豔。
“東家,咱們做什麽去?”清筠低聲問陳璟。
“去買鞋子啊。”陳璟笑道,“你的鞋子不是擠破了嗎?我說了要賠你一雙鞋子的。”
清筠看了看自己的腳,左邊的小腳趾已經露出來,蔥綠色的襪子也被踩得黑乎乎的。她隻帶了兩雙鞋。這鞋子壞了,就沒得換。
現在又沒空做。
反正要買的。
“謝東家。”清筠道。
兩人問了路,去了集市。
藥會這幾天,清江是最熱鬧的,晚市才下立馬接上了夜市。
街上也是客來客往。
藥會這幾日,清江的熱鬧,不亞于蘇州、杭州。
他們在街上找了半天,終于在街尾,找到了一家鞋襪鋪子。
清筠看了雙銀紅緞面的棉鞋。
鞋子很好看,試了試也很合鞋,清筠很喜歡。
陳璟就問:“多少錢?”
店家笑眯眯道:“三百。”
清筠立馬把鞋子放下,對陳璟道:“東家,婢子不要這鞋子,也太貴了!回家做鞋,怎麽也花不了幾十錢......”
在望縣,這麽的一雙棉鞋,也不過百錢。
但是今日的清江,藥商雲集,大家少不得買東西。就好像後世火車、機場,東西特别昂貴一樣。
“買了。”陳璟道,“快讀買好,回去歇了。”
清筠不肯給錢。
陳璟自己身上,也有幾兩碎銀子,就幫忙付了。
從店裏出來,清筠提着鞋子,一直不說話,沉默垂頭,跟在陳璟身後。
“把鞋子換上吧。”陳璟道,“你腳上的鞋子都破成那樣,不冷麽?”
清筠不同意。
好半晌,她才低低道:“婢子頭一回穿這麽貴的鞋子。”
陳璟笑笑。
他把清筠拉到了街角,讓清筠扶住牆,他自己蹲下去,幫清筠脫鞋。
清筠緊緊咬着唇,沒動。
陳璟見她的襪子松了,又幫她理了理襪子。她的腳小巧玲珑,腳面很窄,盈盈一握。
理好了襪子,陳璟幫她船上新鞋。
舊鞋子,陳璟随手丢了。
站起身,隻見清筠低垂着眼簾,不說話。
“走啦,回去睡覺。”陳璟道,“明日早起。”
他沒有回頭看清筠。
他知道,清筠肯定有臉紅了。(未完待續。。)